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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蛮荒的声音,仿佛从悠远的古史中走来,朱厚熜的精神不由一振。

从他踏入这间小院的时候开始,朱厚熜就隐约察觉到了体内的异样,可任凭他几次推动神思之力,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只能隐约凭借直觉判断,如水中望月,镜里看花一般。

此时听到麦福的无心之语,却一下子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深邃绵长的声音,同时在丹田和泥丸宫响动。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脆的骨笛声,紧接着便是厚重的编钟之音。

朱厚熜想到了那一日的登基大典,中和韶乐,丹陛大乐,他把精神放空,仔细地感受着。

在那股律动的音符中,他还听到了。

祭祀乐,凯旋乐,采桑乐。

“扑通,扑通”这是朱厚熜心跳的声音,还有自他丹田开始响起的钟磬之音。

春雷响,万物苏。

春风拂,冰雪融。

他仿佛听到了天地的律动,文渊格外柏树上爬动着的虫蚁,京城内喧嚣的人声,大运河汹涌的波涛……

千里就只是一瞬。

朱厚熜的睁开双眼,脸上多出了一丝凝重,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匠人李光制器有功,赐五品官位,赏银六百两,京城府邸一座!”

朱厚熜含笑看着愣住了的李光,又补充了一句。

“御赐四书五经各一卷!”

“ 俺……不,臣,拜谢陛下”

李光脸色潮红,重重地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最后还是麦福出手拉住了他,不然他还会一直磕下去。

也无怪乎他会如此失态,忘乎所以。

实在是这赏赐给得太重、太多、太不可思议!

明朝虽有匠人为官的先例,但从一介草民擢拔成四品官员,却是闻所未闻。

更令李光激动的是,那御赐的四书五经。

这是能改变一个家族命运的东西!

“李光,朕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一月之期希望你造出此二器三十六件,不知能否做到?”朱厚熜声音温和地问道。

“能,俺肯定能,陛下放心到时候做不出来,老汉我提头来见。”

李光一口答应,语气中多出了几分郑重。

“甚好!”朱厚熜点了点头,又在原地仔细观察了一番两件器物。

他的手指轻抚过朱红的圆柱盖子,沉吟片刻。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两件东西,就叫灵犀盘和飞翼柱!”

“陛下圣明!”麦福赶忙开口,众人闻言也齐声赞叹。

朱厚熜又停留了一会,就离开了小院朝北海新建的几处院落而去。

麦福落后了朱厚熜几步,朝着一旁的监承吩咐了几句,才快步跟了上去。

后者闻言神情一肃,转身回到了刚才的小院,对着看守的禁军和宦官敲打了一番,让他们务必保守住秘密。

朱厚熜自然能够感应到后面的动静,但他只是轻声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他心中所想的,却是刚刚李光的口音。

书同文,车同轨,这是始皇鼎定华夏一统的伟业。

中国自古一体的思想由此逐渐萌发,经历后世朝代更迭国家分分合合,但终究会归为一家。

这便是文化的力量,一种由内而外的向心驱动力。

朱厚熜看着北海的万顷碧涛,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将语韵加入新修的礼法。

“天下皆言一语!”

天开地阔,风拂细柳。

朱厚熜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悠远,他倒是有些期待全世界都在学中国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联想到刚刚的两件利器,朱厚熜脸上又多出了几分笑容,或许这新礼的推行可以变得更加顺利。

“时代波涛滚滚向前,顺之者昌,逆之者必亡!”他喃喃自语道。

岸边的垂柳似乎想要挽留他的脚步,但朱厚聪,却无任何留恋径直朝北海西侧的院落而去。

“错,大错特错,你这动作离谱到家了”

“哼,你行,那就试啊!”

“试就试!”

两位老将争得面红耳赤,长须的青衫老者左脚一步迈出扎起了马步。

“哄”

气沉丹田,出拳!

“哈哈哈!”黑衣老者大笑道:“就这!”

“你……”

一旁围观的邵元节几人,见状也不免笑出了声,随着青衫老者“凶狠”的目光扫来。

几位道长才讪讪一笑,掩饰尴尬。

“唉!”黑衣老者来回地踱着步子,长吁短叹。

“修礼修礼,这怕是要把我们几个老家伙给修理了!”

“对呀!简单实用,易学上手,还要兼具武学锻炼的作用,何其困难!”

青衫老者瞥了一眼远处阁楼内皓首穷经的几个老头,语气颇有些不愤。

当然,这里面还有几个正当壮年的苦力。

张璁此刻就用袖子扶了扶额上冒出的虚汗,尽管他自诩博览百书,但在这群真正的大家面前还是相形见绌。

这几个老顽固,是真的折磨人!

“礼者,规矩也!”杨一清抬首说了一句,“行止坐卧举手投足,这一言一行都有着礼仪规范啊!”

“又来了,又来了!”青衫老者用手捂住耳朵,让他们几个武将谈一谈兵法武功,他们是一万个愿意。

但和儒生论礼仪,他们宁愿回家耍孩子去。

“几位大人,这步伐虽然玄妙,但若模仿有了差错不得其神韵,轻则手脚不协调,重则经脉错乱!”

太医院的一位御医沉声道。

“唉!”

“这礼,究竟该怎么改!”青衫老者对天一吼。

浑厚的声音响彻在小院,埋首书籍的几位老者也不由得侧目而视。

他这一吼,却是将众人这几日的疑问都尽数倾诉了出来。

中华文化绵延千载,自古礼乐传世。

但何为礼?

该如何改?

却是一个庞大而沉重的问题!

即使朱厚熜再三嘱咐,要先改最基础,最日常的东西。

可奈何前者的要求太高,再加上缺乏提纲制领的东西,这进度就慢了下来。

就以拱手礼为例,需双手平行相叠,拇指相交,合抱于胸前。

邵元节认为,此时可前臂稍稍上举,手臂形似报鼓,则气韵自足,真气浑然一体。

他根据道书万物复阴而抱阳之理,认为这礼仪应该有男女之别,吉凶之别。

男子尚左手,须用左手抵于右手之上,而女子尚右手,须用右手抵于左手之上。

杨一清对此表示赞同,因为在宋时的礼仪规范中,就规定了吉礼用左手,凶礼用右手。

张璁不置可否,转而提出了另外一种想法。

“天下一统自天子以至庶人,皆为礼之所在,那又何须男女之别?”

他转身看向邵元节:“道分阴阳,但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既然是天下共尊之礼,那必然要简而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