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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兄气魄,天下首屈一指!”陶仲文由衷赞叹。

但谁料邵云杰却是连连摆手,他感慨道:“说起气魄,在那一位的面前,我又能算得了什么。”

“你是说?”

“当今陛下”邵元节一脸崇敬。

他指了指张颜頨刚刚写就的药方,“这东西,也是我在天工院受到的启发。”

“将我们的经验,技术,甚至是当时的想法记录下来,对后来人来说是一笔财富!”

他肃声道:“而能够毫无保留的,将这些东西传给后人,却需要一种魄力。”

他自嘲一笑,“老道士能力有限,连道门都顾不周全,又有什么兴趣顾及天下呢。”

“嘿嘿,只传给道门,说破了还是有些小家子气。”

“比不得陛下,比不得啊!”

邵云节谦虚无比,陶仲文就更觉得惭愧了。

他甚至连把自己的技艺传下去的想法都没有,更何谈广传天下。

“只是,道兄如此为之,不怕遭天妒!”

陶仲文说的很委婉,天又怎么会妒忌人呢?

能害人的,只能是人。

邵元节也明白,自己这么做必然触犯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反对是必然,甚至免不了见血的斗争。

但他,会怕吗?

他眼神中熠熠有光,仿佛看到了某个人的身影。

“陛下,要将道传给天下人!”

“老道虽然不才,但也想勉力能做个追随者。”

“师叔!”

张颜頨,脑海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爱打秋风,恨不能一辈子不招惹是非的师叔吗?

“怕?怕了有用吗!怕了,他们就会停手吗?”邵元节哈哈大笑。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

就是道门大兴!

邵元节寒气森森道:“阻道者,为敌,皆杀之!”

“阻道者,皆杀!”陶仲文喃喃自语,他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不知贫道是否有幸,能与道兄同行?”

“同行之人,即为道友!”

“同往!”

“同往”

两只枯瘦但同样有力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张颜頨心情无比激动,传道于天下,道存则我存!

但同时他还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难道无数先辈千百年来苦苦求索无用。

成仙,真的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吗?

“张师侄,别想了快将你旁边的那一罐秘药拿来。”

“好”张颜頨照着邵元节的指示,找到了一罐密封严实的药水。

打开丹炉顶盖,拧开瓶盖,可还没等他把药水倒进去,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奇异味道,却让他几欲作呕。

这种味道,不是一般的臭所能形容的。

硬要他形容这种味道的话,就好像闷热的夏天一大群人挤在狭窄的马车厢里。

你被挤得动弹不得,旁边还有人散播着狐臭,脚臭。

那人在喋喋不休,口水都快溅到你的脸,从口腔向外弥散的气味,更是劈头盖脸朝你而来。

“师叔,你这用的是什么药?”

张颜頨可没有忘记,陛下让他们炼制这炉丹药,是为了给朝堂上的官员去除蛊毒。

“什么药?”邵云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小声嘟喃道:“不就是一点人中黄,地龙、土元、鸡屎藤,发酵出的药液。”

“可是,这药是给朝堂诸公吃的呀。”

“哼,别人吃得,他们吃不得”陶仲文一脸不屑,“陛下是让我们炼药,不是让我们当厨子。”

邵元节则面色和善,笑道:“生了病就要治,大夫开了药就要吃,讳疾忌医可不行!”

他与陶仲文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笑意。

内阁的几位彻夜难眠,他们还在沉浸于朱厚熜提供的骇人消息。

白莲教培养出了不会背叛的药人?

这些药人已经分布在了朝廷各处?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朱厚熜的消息出了问题。

偌大一个大明朝,怎么就没人发现白莲教这么大的动作。

可当事实和证据摆在面前,他们已经知道眼前最紧迫的,就是如何顺利化解难题。

次日早朝,大臣们都有些奇怪,内阁的几位阁老都没有发表意见。

甚至连平常最爱骂人的王琼,也只是站着不说话。

朱厚熜也没有故意为难几位老人家。

毕竟他也不想希望几人日渐稀疏的额头,变得更稀疏。

“我们,真的老了吗?”费宏自问道。

他伸出双手看了看枯瘦的手掌,背面还零星地分布着老人斑。

“唉,如此天大的祸事,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还要等陛下想办法解决!”毛纪哑声一叹。

王琼愤愤不平,他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将拳头攥得紧紧的。

“一群朽吏,酒囊饭袋,尽是无用之徒!”

他故意将头转向杨廷和的方向,意有所指地说道。

“无论这件事能否平稳过渡,我们都犯了失察之罪!”

杨廷和陷入了沉思,他此刻倒隐隐有些敬佩如今宝座上的这位天子了。

官员中藏有奸细,这是多好的排除异己的机会!

利用得好,完全打倒敌对势力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可朱厚熜,却用一种更温和,更平稳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少年天子担得起大明的天下,担得起这万万的子民。

他自语道:“礼法,就是秩序,就是正道啊!”

思及此处,他原本一些秘而不宣压在心底的想法,也渐渐烟消云散。

道统之争,是堂皇正大之争。

不见当年司马氏,当街弑君,倾洛河之水也难以洗清他们身上的耻辱。

司马氏所为,破坏了自周始,经汉唐,才逐渐形成的秩序。

杨廷和变得坦然了,他不再处心积虑地想着联合所有人,甚至罔顾道义地推动事情发展。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和朱厚熜之间的争执。

相反,他很乐意看到这种不同在可控的范围内,正面地进行交锋。

“老了,就要服老”杨廷和沉声道。

“嗯”王琼下意识地看了杨廷廷一眼,没有料想到老对头会这么回答。

“陛下既然给了办法,我们照旨遵行即可,眼下该想的是明天的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