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灵境,八角台升,一点星光旋。
万丈玉像倏然回首,玉台上,星光人影展颜一笑。
朱厚熜总觉得这画面有些眼熟,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屈指一弹,镜面顿时悬浮起来。
一柄琉璃苍月剑,微微颤动,发出轻微的嗡鸣。
俞大猷身体毫无起伏地躺在地上,只留下顽强的意识不肯睡去。
高盛言激动异常,一步一步向苍月剑靠近。
朱厚熜叹息一声,欲要出手,早有防备的天威却提前封锁了真灵境。
“如今胜负已分,你这井中蛙连天上月都看不到!无论你多么天才,意志多么顽强,手中所持宝剑何等强大,终究难以越过境界的天堑,留你全尸,送你上路,也不枉费你我相识一场!”
高盛言哈哈大笑,脚步沉稳,一拳就要打死俞大猷。
苍月剑突然悬空而起,直直刺入石台正中,剑锋正对着一具金属棺材。
朱厚熜轻咦一声,“命运,当真难料啊!”
神思瞬行千里,牵动封印铁棺的力量。
一道紫光闪烁,刹那间辉满山洞。
高盛言一看到紫光,就意识到不妙,却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
蜷缩在平台上的孩童,只觉得一个恍惚,整座山洞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罩住,即使是他也无法遁逃。
他看了一眼斜插的苍月剑,百千种思绪在心中流淌,天命,天命啊!
终究是自己心存侥幸,想把神剑一起带走,没想到自己也栽了!
再施展一次解体之术,舍去数十年滋养的虫化身,还是有打破紫光束缚的机会。
可既然这诡异的紫光出现将山洞封锁,是为了不让他逃离,那真正的敌人还没有现身。
更何况,方才他眼中飞出去的那只命虫,才是他百年苦修的真正成果,现在等一等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留下来坦然面对敌手,这样既可以不让敌人产生怀疑,又可以给自己的分身增加一道安全屏障。
苍月剑,如月垂悬。
一道宏大的紫光,落在了山洞中。
光芒聚散成雾,中间形成气旋。
随着紫雾散开,一名飘荡着金光紫运的少年道人踱步而出。
感受着异常熟悉的威压,高盛言瞪大了眼睛。
“是你,在天元寺镇杀我化身的那个神秘人!”
“你究竟是谁?”少年道人身上的磅礴气势压得他气息停滞,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
少年道人抬袖,淡声道:“一砂三千界,一砾万年春,微渺蜉蝣亦可撼青天,焉知你不是那井中蛙。”
他挥手,力量贯于苍月剑。
高盛言还想挣扎,浑身真罡汇于一处,直冲头顶昆仑而去。
子欲不死修昆仑,昆仑穴大开,他此刻的气势竟隐隐超出了大宗师之能。
一只虚幻的虫影从他身躯中遁出,洁白无瑕晶莹如玉,丝丝缕缕的血色薄雾化作翅膀连在虫影之上。
命虫振翅,欲要冲天起!
可惜,他的敌手不是张璁,是威能大涨的苍月剑。
“叱!”
苍月剑神威恢宏,天地震荡,而剑身却独指苍穹。
如月的剑光,仿佛天地创造伊始便已经存在,穿越时空朝高盛言而去。
毫无悬念,面目狰狞的老僧就此化为粉尘。
只是在他站立的原地,陡然出现了血色烟雾。
朱厚熜神思一扫,这分明是一群细小的虫豸。
忽然,土石滚落,接二连三巨响连连。
仿佛天地倾倒,又如惊雷灭世。
俞大猷准备拉着敌人一起陪葬的惊天雷炸开了。
不得不说俞大猷胆气惊人,轰天炮响大宗师也难逃一死。
只要是人,被杀就会死。
恍惚中,俞大猷听到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血迹干涸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
看着眼前宏大恐怖的一幕,朱厚熜无奈摇头,朗声道。
“封!”
“禁!”
“归!”
静笃师兄弟解决完一山寨的马匪,将他们的武功废掉,捆在寨门等候发落。
师兄弟,便匆匆朝花海赶来。
土石翻滚,血色花海连成波涛。
“惊天雷,天工院和神霄派联合研制的绝杀武器!”观复一脸的不可思议。
惊天雷威力巨大,所以属于管制武器,除了在边疆战场使用,内地几乎不可能找到这东西的踪迹。
河南…………在中原啊。
“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静笃喃喃道。
如烈阳般炽热的大宗师气息,已经衰弱了下去。
不知名宗师也在他的神感中踪迹微乎其微。
第一声“封”响彻山洞,整个空间陷入静止,即将爆炸的轰天雷仿佛被凭空夺去了力量,定在凹陷中一动不动。
飘扬旋转的血色花瓣也立刻悬在空中,如同水袖挥动一般“唯美”。
“禁!”第二声法令之后,血色虫群刚飞起半尺,转瞬间就被封压而下,土石化作宝塔将虫群尽数吸入。
随着第三声,“归”,砸落的石块复原,爆裂的土层平整,仿佛方才的惊天巨响只是幻象。
罂粟花海枯萎,露出了土层下的累累白骨,花朵生机汇聚到洞中落在苍月剑上,化为三滴青液滋润着俞大猷残破的经脉,青液中的大部分则开始修补他即将崩溃的丹田。
朱厚熜再一抬手,平台下的铁棺随即飞出。
他一指点出,金光直冲铁棺而去,化为符箓凝成的锁链,勒断三枚铜符,铁棺随即打开露出了其中的血色玉块。
朱厚熜目光一扫,就用土石凝练成盒,将血色玉块放了进去。
他又在平台上写下一行字,随即身影逐渐消散在空中。
师兄弟俩人,自然看到了如同神迹一般的景致。
“师兄,这是人能够达到的力量吗?”观复颤抖着说道。
静笃神色凝重,“通神境,可能就有这样的力量,成就通神古时称为陆地神仙,自然伟力无边。”
只是他有些疑惑,师父不是说,天道之下,无有仙神。
他的老师曾经对着石镜感慨,“洪武之后,世上无脱凡,青田斩龙,通神断绝,即使有大神通者那也是不知多少年的老家伙了。”
长眉道人,面无表情,“他们嘛,称不上仙!一群躲着的守尸鬼罢了。”
方才在山洞里的会是谁?
“师兄,看,地上有字!”观复指着平台上如龙纹凤舞一般的金字。
静笃抬眼看去,片刻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师弟,你背着这位侠客带上小孩速速去找师叔,我拿着石盒去河南锦衣卫镇抚司。”
观复苦着一张脸,比划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又指了指身材魁梧的俞大猷。
他仿佛在说,“师兄,你看我这小身板,你忍心让师弟干这种苦力活。”
“速去”静笃说道。
他走到俞大猷跟前,察看俞大猷的情况,一搭上他的脉搏,眉头就皱了起来。
“奇哉怪也,强行叠加真气此人经脉非但没有损坏,反而还强健了几分,按照我之前的感应,他的丹田不说破败不堪,也应该岌岌可危,怎么现在仿佛没有受伤一样。”
观复,也好奇地将手掌捂在俞大猷心口,他感受到了一股猛烈的药力。
“云从龙风从虎,药力猛烈霸道,这是龙虎山的龙虎真丹!”观复连连感慨,“这小子好运道,经此一役身上经脉尽数打通,天人之脊也被药力冲开了大半,怕是再过几年大宗师有望。”
观复一眼就被苍月剑上的月影纹吸引,刚要伸手去触碰,却只感觉一阵冰寒连着手指向手臂延伸。
“什么东西!”观复揉着小胖手。
静笃看了一眼,惊讶地说道:“月影昆吾,皓月斩魔,这是上古玄器苍月剑!”
他笑了笑,“你该庆幸碰到的是苍月剑,要是别的脾气不好的玄器,你的手就该成烤猪蹄了!”
“师兄!”观复一只手叉腰,加重语气追问道:“为什么苍月剑就是好脾气!”
“它呀,曾是一位绝代女仙的佩剑…………”
静笃话锋一转,“你知道为什么要称他为上古玄器吗?”
观复不满地嘟囔道:“上古所造,就叫上古玄器!”
静笃哑然一笑,“世人皆知器分三品,却不知道上品之上还有绝品!”他轻轻抚动手中玄天尺,目中含光。
“器称绝品,独开一道,自上古之后再无绝品玄器,故称绝品玄器为上古玄器。”
观复羡慕地说道,“这小子该不会是老天的私生子吧?”
意识模糊的俞大猷听了一个大概,口中无意识地呢喃:“苍……月……”
“别说了,快把他背出去,外面还捆着一大群马匪呢。”
静笃将睡着的瓷白小娃诊断了一番,确认对方只是受了些外伤,便一手扶着小娃,一手托起石盒离开了山洞。
喧嚣的洞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石台下方的断裂的铁棺保留了方才战斗的痕迹。
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头戴白色莲花面具的圣火使,突然出现在了洞穴之中。
他小心地捡起铜符的碎片,手中青铜令一阵闪烁,找转方向便直奔师兄弟俩人而去。
观复将小孩交由当地县衙安顿,亮出了朝廷官府,委托县官寻找小孩的父母,自己则背着俞大猷去找师叔。
县衙厢房内,重伤的高盛言正装睡。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高大人,自作聪明的人可会反被聪明误哦。”
等衙役打开偏房房门,发出一阵惊呼。
“大人,那小娃娃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