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翰问道:“前面是何地啊?”
梁忠源勒住缰绳,说道:“此地已是明觉府地界,再有五十里,就是府城了。”
“我看前面有炊烟升起,找个村肆投宿,明早再过府城。”肖翰道。
梁忠源点头,骑马在前领路,绕过一处弯,就见前头有个村肆,草棚上还吊着卖酒的牌子。
一行人到门口下马,店家正在厨下烧火,听见马蹄嘶鸣声,急忙出来迎接。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徐有成道:“这个时辰,自然是住店,给我们上些吃的来。”
店主上前牵住缰绳,叫自己浑家出来,牵马到后头马厩里拴着,又去厨房切了五斤熟牛肉,端一屉馒头上来,又拿来两壶酒。
“客官,请慢用。”
肖翰观察了店家片刻,并未发现异常,系统也没有提示,也就放下心来,吩咐道:“再来一壶茶。”
“好嘞。”店家点头,去厨下烧水泡了一壶松仁泡茶来,放在桌上,“客官您请慢用。”
徐有成一口吃着头,一边嘱咐道:“店家,劳烦将我们的马好生喂养。”
店家应道:“客官放心,房下已经抱了草料,一定精心饲养,必不耽误你们赶路。”
众人吃了一阵,肖翰看店家坐在灶前添柴,说道:“店家,不妨来同我等吃几杯酒。”
店家笑着,道了声客气,却径直走了过来,将两手在衣服上蹭干净了,在肖翰对面坐下。
梁忠源便给他倒酒。
“不敢当,不敢当。”店家两手虚扶着酒盏,连连称谢。
“看客人的样子,像是读书的斯文人。”店家看着肖翰道。
肖翰点头,说道:“我是个学子,如今往东边去读书。”
店家点头赞叹道:“读书人好啊,知书达理,公子气派不凡,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量的。”
肖翰道:“不过读了几本书,不至于做个睁眼瞎罢了。”
“先生谦逊了。”
“我等初到宝地,不知这里可有甚名胜古迹,我们也好去看看,熏些山水灵秀在身上。”肖翰问道。
店家喝了一盏,说道:“这您可算是问对人了,小人家往上三代都住在这里,府城哪里不知?远的不说,就是这东边有座鸿荡山,山里景色甚美,半山上有个武宁寺,府里好多大户都往那儿捐钱米,香火鼎盛。府城西又有个牡丹亭,许多文人墨客都去登望留字,雅致惬意......”
肖翰听了点头:“有劳店家为我们介绍,这景物我们心里已有数。常言道,入乡随俗,这进城后可有什么忌讳,若是有,请店家提点我们些,莫叫我们闹了笑话去。”
说着便给肖全使了个眼神,肖全从怀里掏出一钱银子,塞到店家手里。
店家袖了,说道:“能有什么忌讳的,就是去岁十一月到正月,闹了场瘟疫,好在朝廷医治好了,但还是死了不少人,到如今都没缓过气来。”
肖翰还要再问时,忽然有个人从外边走了进来,店家便起身过去了。
肖翰抬眼看那人,六十上了,须发皆白,二月天穿着单衣,面黄枯瘦,头戴一顶破斗笠,趿一双烂草鞋,肩上掮一担柴火,颤颤巍巍进来。
店家急忙去帮着他卸下柴火,说道:“老叔啊,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也不怕摔着了。”
那老头喃喃道:“他孟叔,别介怀啊,我本该早来的,家里那口子又病了,走不开,这晚了才给你送来,没耽误你做饭吧?”
“不耽误不耽误,你送来的正好,明后日就要用的。”店家摆了摆手,从衣兜里掏出十个钱来。
“这是你的柴火钱。”
赵老头眼睛昏花,看不清,接在手里摸了摸:“不成,一担柴是五个钱,你给多了。”
说着硬是要把那多的塞回给店家,店家哪里肯要,推出去道:“老叔啊,不多,现在府城里就是这个价,你送过来还是干柴,不用晒就能用,十个钱还是我占便宜了。”
赵老头道:“你的生意也不好,用的我柴就是照顾我了,我不能再多拿你的钱了。”
店家并不收,又去厨下打包了些冷肉剩饭,来道:“诶,你就先收着,等空了再给我送些来就成,这里还有些卖剩下的冷菜,你带回去跟婶子吃吧。”
“不,我不要,你们留着吃吧。”赵老头收了钱,转身就要走。
店家追上去拦着,硬是塞到他手里:“听说婶子又病了,改日我跟家里那口子去看看,老叔你就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客人,就不送你了,你自个看着些路!”
那老头拗不过,只得收下,红着眼眶,又颤颤巍巍地去了。
店家看着他的身影,摇头叹气地回来。
肖翰重新请他坐回下,说道:“店家体恤老弱,可谓古道热肠,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店家道:“先生过奖了,我也是看他可怜,快七十的人了,向他买些柴火,开村肆做饭的,问谁买不是买。”
梁忠源道:“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挑着柴出来卖,没有儿女照料么?”
店家端起酒盏,送到嘴边又放下,叹气道:“说起他两口,也着实可怜,他两个在这后头赵家湾住着,四十岁上才有一个儿子,夫妻两个捧在手心上长大,谁知去岁遭祸死了,也没娶媳妇,连个男花女花都没留下,撇得他两口孤苦伶仃。”
“遭祸,难道是瘟疫死了?”梁忠源问道。
店家摇头:“倒不是瘟疫,是......”
“咳咳咳。”
店家正要说时,里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便告了罪,急忙推门进去。
几人坐在外头,隐约听到里头嗡嗡的声音,不知是在说什么,等店家再出来,便什么也不肯说了。
肖翰心下疑惑,但碍于店家的反应,也不便再打听,当夜安置歇下无话。
次日清晨,结算了房钱柴米钱,一行人便向府城方向而来。
巳时初,远远看到府城黄土城墙,高悬牌匾,看守的官兵很少,往里看,只看得到几个百姓,稀稀拉拉地走着,论繁华,还不如他小时的白马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