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有仁急忙拉住宋谦的衣襟,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时候有些刁民不服管,勾结山贼,我下手就狠了些,也不知那刘裕昌怎么就给打听出来了。”
宋谦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恨铁不成钢道:“你一个知府和几个小民过不去做甚,岂不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鲍有仁低头道:“我知错了,姐夫。我那时也是想着给宋叔寿礼嘛。宋叔没有别的喜好,就好个水墨,那黄家刚好有一幅窦辂的夜宴图,我问他买,他竟然不识好歹不卖给我,我就想了个办,把那画拿了过来!”
宋谦一听,原来当年那幅夜宴图还有这么一番波折,也不好再责怪鲍有仁什么了,说道:“行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鲍有仁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姐夫,其实我是担心那刘裕昌对你不利。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调查我的底,说到底就是冲你来的,你可要早做防范啊!”
“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回去吧。”宋谦道。
鲍有仁知道宋谦有了打算,心中大定,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宋府。
而另一头,刘裕昌在浙江的工作也多方位展开了。
他一方面成立了审查堂,专门负责暗中查访各种消息。
这样做的原因有二:
一是倭寇时常假扮平民在各地刺探消息,骚扰百姓。
有了专门查访的力量,倭寇自然会收敛些。
二是担心浙江的那些官员背地里搞小动作,破坏大局。
刘裕昌担心有些人会因为跟他不合,狗急跳墙,勾结倭寇对付他。
毕竟他筹集的军饷,就是从那些官员和大户们身上割下来的肉,他们怎么可能不恨?
另一方面就是募兵了。
有了足够的军饷,和浙江总督的头衔,短短半个月,就招募到了一万新兵。
但刘裕昌的难点不在招兵,而在训练上。
因为要打造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最重要的就是严明纪律。
之前总督军营的那些老兵,纪律就极为松懈,甚至常有扰民的事情发生,以至于百姓们见了官兵比土匪还害怕,还传了一句话。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将土匪洗劫比作梳子,过后百姓还能留点,官兵“扰民”后,就像篦子篦过一样,什么都不剩了。)。
可见民恐兵之甚矣!
对于这种现象,刘裕昌是深恶痛绝!
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失去了民心,国家就危险了。
为此,他招募了新兵后,就要求训练时,还要给这些兵进行教化——上思想教育课。
于是刘裕昌巡视军营,训导兵丁,事事亲力亲为。
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对兵丁们进行训话,对他们进行引导,教他们遵守纪律和爱护百姓。
当然,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
新兵们是刘裕昌亲手招募,每天一起训练,受他教导,身上又没有积年陋习,对刘裕昌自然信服。
而那些老兵们就如宋谦所说,对刘裕昌很不以为然。
他们认为只有上战场的人才有资格带领他们,刘裕昌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凭什么对他们呼来喝去!
每天训练那么辛苦,还不让休息 ,非要搞什么教化,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去他娘的!
他们在战场上跟倭寇厮杀的时候,你刘裕昌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再加上吕守望臬司衙门的人时常来挑拨,这些人对刘裕昌一派更加不满了,竟然公然不参加刘裕昌定的训话!
刘志德极为不满,跟父亲报告后,刘裕昌却没有立即下令处罚那些人,只是搁置不题,让刘志德摸不着头脑。
这一日,刘志德在组织兵勇们训练,集合之后发现竟然有好几百人没有来。
一问,都是老兵营的人。
“这些人为什么不来?”
“他们说,如今是八月,是盛夏时分,这样操练,是要中暑的。所以......”
刘志德听了,顿时火冒三丈,这些老兵油子之前不参加训话,现在居然连训练都不来了,简直是反了!
“什么天气,身娇肉贵就不要来军营!都是当了几十年兵的人,难道不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刘志德气急道,“今儿我就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脑袋,敢违抗军令!你们几个,带我过去!”
于是刘志德带了几十个人,气势汹汹地往营地冲来。
营地棚屋。
一个老兵敞衣坦肚地靠在床上,嘴里还吃着花生下酒。旁边两个伺候的兵丁,一个捏肩,一个捶腿,好不惬意。
“刁将军,咱们就这么不去,会不会不太好啊,那毕竟是总督大人啊。”一个小将小心说道。
那姓刁的眉头一皱,说道:“怕个鸟!之前我们不也没去那劳什子训话,那姓刘的还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这大热的天,还叫我们去训练,不是存心折腾人吗?你要是想受这份罪,你自己去就是,我可不拦你!”
那小将赶紧赔笑脸,用手在嘴上拍了两下,说道:“看我这嘴,又不会说话了,刁将军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底下人都知道,管他什么总督,什么参将,我们只认刁将军和常总督。其余人,我们一概不认。”
旁边有人附和道:“正是呢,那姓刘的不过读了几天书,一篇文章挣来了富贵,我们可是拎着脑袋打下的功绩,他凭什么指挥我们啊!
还有那刘小儿,什么都不是,凭着老子做了总督,人模狗样地披了身参军的皮,就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我们在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
刁副将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说道:“你们说的不错,我有消息,这个刘总督的位置不稳,做不了几天了,咱们也用不着供着他。”
“原来是这样,多谢将军提点。”
“将军消息灵通,我们跟着将军行事,准没错的。”
刁副将正笑了两声,忽然外头响起铿锵的声音,接着帘子被掀起,刘志德带着好些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