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介道:“肖府尊年轻有为,下官深信,在肖府尊的治理之下,杭州风气定会焕然一新。”
待吕介走了之后,肖翰继续翻看卷宗,这些都是胡知府离任后,鲍知府代理知府之权审理的案件。
他早知道这位鲍有仁是酷吏,若是里面有冤案,他也可趁机收拾了鲍有仁。
“胡府尊在任期间的卷宗都在这儿了吗?”肖翰估摸了一眼案桌上的卷宗,发现不是很多。
一个典吏摇头道:“还有一些在库里锁着,钥匙在鲍大人那儿,得等他回来才能拿到。”
肖翰笑道:“他不是告假了吗?”还把钥匙揣回家取凉吗?
“是啊,所以得鲍大人回来以后,才能拿给府尊大人看。”典吏木着脸道。
“哦,原来我这做府尊的要看卷宗,还要等同知大人来了才能看?”肖翰目光扫视着底下众人。
一群人在底下鸦雀无声,只听得见上头翻书页的声音。
忽然一个站班的皂吏眼皮子提溜了两下,上前跪下道:“肖府尊在上,鲍同知原是代行府尊行事,如今新任府尊上任,自然该是肖府尊说了算。”
肖翰抬起眼皮看了看他,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心中一喜,说道:“回府尊大人的话,小人叫海亮,是站堂的杂役。”
肖翰一面翻书,一面说道:“海亮,很好。从今日起,你不必做杂役了,升做壮班的捕头吧。”
海亮喜从天降,咚咚磕头道:“多谢府尊大人恩典,小的一定尽心竭力报答府尊,结草衔环,永世不忘。”
“去把该拿的东西拿来。”肖翰说道。
旁边的人还在懊悔没抓住机会,忽然又听肖翰说了这么一句,都没反应过来,海亮蹭的一下起身,冲上面的府尊行了礼便匆匆往后边跑去了。
其余的人很快就明白了,好几人都出列跟着海亮去了,剩下一些人在原地站也不是,去也不是。
肖翰看在眼里,也没有点破,只把这些人都记在了心里。
不到片刻,海亮就满头大汗地捧着卷宗回来了。
“府尊大人,这些就是您要的卷宗。”
肖翰满意地点头,问道:“不是说锁起来了吗,你怎么拿到的?”
海亮笑道:“回府尊的话,那锁想是老朽了,卑职还没靠近呢,风一吹,它自己就掉了。”
“诶,这库房管理也太疏忽了,万一卷宗丢了怎么办?”肖翰一本正经道,“海亮啊,你带壮班的人重新将府衙所有库房检修一遍,坏掉的锁就要及时换!”
海亮挺直胸脯,高声应道:“是。”
“以后库房都归你管,必须要有本官的手书,才能调阅库房的卷宗,知道了吗?”
海亮道:“府台大人放心,卑职一定管好,但凡有人调阅,都要登记造册,绝不乱了规矩。”
肖翰满意地继续看着卷宗,早有眼线堂上的事报给了鲍有仁。
鲍有仁一听那些卷宗被肖翰拿了,心里顿时就慌了!
能不慌吗?
胡宁安走后,他就惦记上了杭州知府一职,托关系,花钱走后门,上上下下都疏通好了,就等吏部的调令。
所以他之前就以杭州知府自居行事,审案子也不再小心翼翼。
谁知道突然空降了个什么翰林侍讲,打破了他的美梦。
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鲍有仁就尴尬了,也很不忿,装病在家。
一是为了避避风头(毕竟之前总以知府身份自居,现在有些尴尬);二是想给新知府一点颜色看看,叫他知道,府衙里究竟是谁说了算!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干的。
鲍有仁哪里想得到,翰林院出来的不是书呆子,居然不按套路做事!
这些卷宗里有些猫腻,要是被新知府抓住把柄,趁机发作一番,他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鲍有仁的病这一刻也好了,火急火燎叫下人备了轿子,还催着轿夫们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终于在下衙前赶到了府衙。
鲍有仁提溜着长袍一路小跑进去,肥胖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蹭蹭地来到大堂。
肖翰刚刚看完了所有的卷宗,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脚下的地板在震动。
诶?
地震了?
左顾右盼,下面的人一动不动,好像早就司空见惯。
怎么回事?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座肥山朝自己这边扑来,肖翰脑中瞬间浮现出三个字——熊出没。
鲍有仁跑到堂上,看着桌案上的卷宗,气不打一处来,气喘吁吁地斥责道:“大胆,竟然撬府衙卷宗仓库的锁,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要图谋不轨!”
鲍有仁当然知道就是堂上坐着的肖翰所为,但他毕竟是肖翰的属下,阶品在他之下,只能佯装愤怒,瞪着他旁边的海亮。
海亮对上鲍有仁猩红的目光,心中打了个激灵,但他很快就反映了过来,新府尊大人都来了,鲍有仁就该歇下代理的担子,当着府尊的面,逞什么威风!
“鲍大人,没有人故意撬锁,是库房的锁陈旧腐烂了,被风一吹就掉了,肖府尊也是怕卷宗有损,这才叫我们将将卷宗都重新整档,把库房检修检修。”海亮笑嘻嘻道。
鲍有仁唾沫横飞道:“胡说八道,那锁是我半个月前换的,怎么会腐朽陈烂!分明是你这厮故意破坏!”
海亮叫屈道:“哎哟,鲍大人您冤枉我了,就是给小的八个胆 ,小的也不敢去撬府衙的锁啊!想是您记错了,或者是采买的不当心,买了烂锁,跟小的无关啊!”
“你!”鲍有仁气得脸色涨红,青筋暴出。
“好了。”肖翰望着鲍有仁问道,“这位是?”
海亮道:“禀肖府尊,这位就是鲍同知鲍大人。”
肖翰“恍然大悟”道:“哦,原来阁下就是鲍大人,久仰久仰。本官就是朝廷新任的杭州知府肖翰。”
鲍有仁这下也装不得傻了,只得按下脾气,给肖翰见礼道:“下官见过肖府尊。”
“吕大人说鲍大人身体有恙,告假在家,怎么鲍大人不在家养病,还跑到府衙来了?”肖翰笑道,“哦,本官知道了,鲍大人一定是放心不下公事,病重之际还要赶到府衙协助本官,如此恪尽职守,真是我等为官之楷模啊,本官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