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昌也看向肖翰,他知道肖翰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他说这话,一定有其用意。
“那题就难在作题人总是容易被现有的东西局限住,难以跳出固有的思维,也就看不到更大的所在,这便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肖翰笑道,意有所指地看向刘裕昌。
“你的意思是?”刘裕昌望着肖翰的微笑,电光火石之间,恍然大悟,站起身来,拍着手道,“好啊好啊,我真是狭隘了,还是你看得远啊!”
刘志德见父亲对着肖翰不住点头,满口称赞,而肖翰也是笑而不语,一副尽在意料中的样子,懵了!
他们刚刚说什么了?
看父亲的样子,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可是——
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也没听出来?
难道他——真的很笨?
刘志德忽然心塞了。
舔着脸道:“子慎,什么‘身在此山中’啊,是不是说怎么对付倭寇,你说话别说一半啊,给我讲讲呗?”
刘裕昌心里高兴,给儿子掰开讲道:“你妹夫的意思是要谋全局,而非着眼于一地一战的胜败。此前我总想着拿个好彩头,首次出战,定要长长士气,结果就钻进了这个死胡同。”
刘志德仍然一双迷茫的小眼神——还是没懂。
肖翰解释道:“倭寇的构成错综复杂,大多是沿海渔民、海盗、东瀛人和一些南阳人,而这其中则是以东瀛人为主。
但这些东瀛人尚武,大多冲动、鲁莽,又生性残酷,能形成如今的气候,全靠三个人。”
“袁客、陈鸿,还有毛望山。”刘裕昌念出三个名字。
“不错,这三人原本都是大庆人,因为各种原因,做了海盗,发展至今,袁客和陈鸿两人狼狈为奸,占据一方,毛望山更是占据海岛,自立为王,手下有着兵力多大三五万,势力庞大,不可小觑。”肖翰说道。
这些情况他早年一知半解,后来做了知府,才得详细信息,知道了全貌。
刘志德听了,脸色菊青,他们手里的兵力总共也不过五万,还要分守沿海各个重要城镇和码头,能调来作战的就更少了。
倭寇一向狡猾,实力强就来进攻,实力弱就跑,大庆沿海被他们扰得不厌其烦,以往以数倍兵力都难以歼灭,现在他们这点兵力就更不够了!
“那谋全局,应该怎么办呢?”该从哪儿入手?
肖翰道:“二哥可知袁客、陈鸿、毛望山这三人?”
“这......”刘志德并不是很清楚,只听过这三人名字,对其势力组成不甚了解。
“还是我来说吧。”
刘裕昌方一一道来。
“先说这毛望山,十几年前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丝绸商,做生意亏了本,之后就违反朝廷禁令,私自下海经商,赚些见不得光的钱。
后来生意渐渐大了,手下人也越来越多,还倒卖兵器,牟取暴利,手里有了兵器火炮,便干起了海盗勾当,还跟东瀛人勾结在一起,私自占岛为王,手下喽啰众多,朝廷数年派兵围剿,都是胜少败多。”
刘裕昌喝了口茶,又继续讲道:“再有就是陈鸿,他原先是毛望山手下的人,混了几年,野心渐渐膨胀,便离开了毛望山,自己单干,但他能力又有限,于是找来了同乡袁客助他。
这个袁客起先是个无所事事的地痞,专一喝酒赌钱,不思营生,收到陈鸿的消息,立刻就奔去了,两人狼狈为奸,投靠了当时一股倭寇势力,渐渐出了头。
尤其是这个袁客,狡诈专兵,极擅水战,前任总督常誉在他手里吃过好几次大亏,军营里好多老兵听到他的名字就心生胆怯,不敢与之交战。
因为袁客善战,又非常善于拉拢人心,他和陈鸿很快就拥有了一股势力,在海盗中实力仅次于毛望峰。”
刘志德听了,好奇地看向肖翰,这两股势力,怎么看都像是两座大山,无法逾越,肖翰到底打算怎么做?
刘裕昌则是看了他一眼,眼眸幽深道:“你的意思是要从这三人身上着手,分而治之?”
肖翰点头,笑道:“他们之中,毛望峰势力最盛,对付他,应该以招安、安抚为主,暂时稳定他。”
刘志德笑了:“他怎么肯受招安?”朝廷的缉捕令发得满天都是,常总督更是杀了他亲兄一家,他怎么会招安?”
肖翰道:“他自然不会,所以我们要做的是稳住毛望峰,先对付袁客和陈鸿一伙。”
刘裕昌听了,若有所思,须臾微微点头:“我明白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我会尽快叫人去办。”
刘志德:“......”
(如果刘志德用过wIFI,他就能明白到自己正处于一种掉线状态。)
白云泾的倭寇正是毛望峰的手下,但毛望峰势力庞大,小打小闹无法引起他的注意,知道手下人带头挫了新任总督的锐气,他非常高兴,不仅没有收缴手下的战利品分成,还大手一挥,赏给他们许多金银,让人大摆宴席,庆祝了三天三夜,其手下人各个欢天喜地,士气高涨,恨不得杀回去再立一番功劳。
毛望峰想起从前的穷困潦倒,遭人白眼,再看看眼前人山人海,成千上万的人听从自己指挥,对自己俯首帖耳,十分感慨和得意,连着好多天都精神抖擞,虎虎生威。
这一天,他正跟浑家廖氏吃饭,大儿子毛洪泉急匆匆进来。
毛望峰问道:“什么事?”
毛洪泉道:“爹,孩儿手下昨日带来一个人,说是那新任浙直总督刘裕昌派来的信使,是奉了刘裕昌的命令,特地带了礼物来,想见见爹。”
“噢,这么快就来人了?”毛望峰放下筷子,问道,“来了多少人?”
“就一艘小船,七八个人,爹要见吗?”毛洪泉觉得刘裕昌刚刚吃了败仗,肯定是怕了跟他们正面交锋,所以才派了人来谈判的。
毛洪泉想了想,说道:“见见吧,看看这新总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儿子这就去带他们进来。”毛洪泉叫人将他们为首的带了进来。
佟乾奉了刘裕昌之令,一路坐船出海,几经周转,这才找到了人引荐,见到毛洪泉,进到金蝉岛大王府。
佟乾小心谨慎,见到毛望峰时,便向他行礼道:“小人佟乾,见过毛船主。”
“铜钱,这名字不好,不如金银!”毛望峰拿佟乾名字打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