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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都不留,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杀了!”内中一个家丁一声喊,所城出来的官兵们又开始向妇女孩童下手。

一名蓬头垢面的妇人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被一个官兵用长刀刺倒在地,孩童满是鲜血的身体抽搐着,临死前小脸上深深的苦痛和恐惧。

“我的孩儿啊……”

妇人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突然间一杆长矛从她身上透体而出,矛尖上滴落着鲜血,却是身后一个军户持着长矛动了手。这人已是杀红了眼,脸上满是疯狂之色,他掉头一转,只见前面有三个人在逃跑,似是一家人,他招呼了一声,又有三个军户跟随着他拔步追了出去。

丁继业掉头一看,只见身后不远处有四个持着刀枪的官兵追了过来,他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拉着妻女快步逃跑。

他们三人多日来就没有吃饱过饭,身体虚弱,没跑多久小女儿身子一软就摔倒在地,妻子李安娘脚下一软也是栽倒,她们身体乏力,已是跑不动了。

丁继业一把抱过小女儿,对李安娘急声催促道:“安娘,快起来跑啊,那些人要追上来了。”说话中间他已经看到那四个官兵越逼越近,脸色越来越苍白。

李安娘额头冒着虚汗,方才跑了一段路似乎已经耗尽她所有力气,她摇头道:“相公,我跑不动了,你快些带囡囡跑吧!”

丁继业不肯,欲拖起李安娘一起走,不想他也因为饥饿快没了力气无法拖行李安娘,李安娘掉头看到后面的官兵越逼越近,她急声哭叫道:“相公你快些带囡囡走啊,你一定活下去将囡囡抚养长大。”

丁继业看到官兵就要冲了过来,他心中怕极,看向李安娘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含泪点头答应下了李安娘,咬着牙抱起小女儿叶子往前跑。

那几个官兵追了过来看到男子跑了他们大怒,女人次要,男人的首级才能换取赏钱,一兵正要拔足追赶,却感到脚下被死死地拽着,另外一兵一只脚也被拖住。

他们低头一看,只见被男子遗弃的那名妇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了他们一只脚。一兵大怒,脚一掀就要踢倒李安娘,不想李安娘死死抱住他的小腿,让他挣脱不得。

这人大怒,眼中凶光毕现,抽出腰刀一刀砍在李安娘的手臂上,一声惨叫李安娘整个手臂被砍了下来,她大声惨叫着。

这兵动了杀机,又是一刀捅在李安娘的胸腹间,感到胸腹一阵剧痛,李安娘嘴里大口吐着血块,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挣扎着看向远处正在逃跑着的丁继业,肩上小女儿叶子似乎看到自己娘亲被杀,大声哭嚎着。李安娘不甘地张望着,眼神却越来越黯淡了下去,她口中吐着血沫低声呢喃着:“相公……一定要带囡囡活下去啊……”

追兵被李安娘拖了两个还有两个仍在追着,丁继业跑着,身体越发乏力,尤其是还抱着孩子,追兵已经快要赶上。丁继业口干舌燥,心脏因为跑步和害怕急速跳动着,他怕死,他实在是不想死,那些人摆明了要自己的人头,丁继业不敢想象自己的头颅被砍下被那些提在手里的样子。

脚步越来越沉重,身后的跑步声却越来越近,丁继业两眼一闭,狠下心将小女儿叶子抛在路旁,没了累赘脚步他瞬间轻快起来。

听到身后小女儿的哭喊声,尤其是一声声“爹”仿佛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丁继业不理,眼中含着泪就这样盲目跑着。

“他妈的,真能跑啊!”内中一个官兵顿住了脚步,放弃了追赶,口中大骂着。

他们不甘地回转所城,沿途看到那名被遗弃的女童,女童虽然只有五岁但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她看到四个凶神恶煞的人将她围住,心中害怕极了,一声声呼唤着爹娘。

“这个女童怎么办?”内中一人问道。

“还能怎么办?荒郊野外的迟早被饥民捉去吃了,老子我发发善心让她早日结束痛苦。”为首一名军户狞笑着,在女童恐惧的目光中缓缓抽出了腰间佩刀。

……

“轰轰……”

官道上马蹄声滚滚如雷,马上骑士们口中呼声怪叫着,他们一股股分骑四处劫掠着,沿途官道上的逃难百姓惊慌哭叫,四散奔逃,口中凄厉叫喊着:“土寇,是土寇。”

土寇来啦!快跑啊!”

前面大约上百马兵在前方开路,不知多少马蹄踏溅,激起官道上地面震动,雪水泥土四溅。这些人汹涌而来,人人策马狂奔,遇见官道上的躲闪不及的流民丝毫不避,直直冲撞过去,沿途被撞翻者,个个血肉模糊,死相凄惨。

马队呼啸而过,寒冷天气人马呼出的白雾弥漫一片,马队后面又有大批步卒远远缀着,在步卒后面大片大片的饥民被裹挟了进来,沿途官道看去密密麻麻皆是人头,人潮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马队中间跑出了十几骑兵,内中两个骑兵持着两杆大旗,一骑大旗上书“程”字,另一骑上书“王”字,却是不同。

这十几个精骑,这些人都身后披着斗篷,头上带着毡帽或者头巾,脸上脖子上缠着厚布,他们战马鞍具上都挂着双插,还有各色不一的武器。

看他们弓马娴熟,尽皆是一色精悍无比的骑士,两面大旗下各有一骑,程字大旗下这人相貌粗狂,满面虬髯,举止间满是凶残戾气。

王字大旗下这骑是个矮子,酒糟鼻朝天牙,相貌丑陋,脸色阴沉不定。他看向粗狂大汉问道:“扫地镗,我们两家合并一处打粮,过了好几天了,怎么收来了屁大点粮食?这他娘怎么搞得?”

外号叫扫地镗的粗豪汉子听到眼神一冷,他恨声道:“吊舍,这沿途所见都是些逃荒来的流民,好多村落已经遗弃,根本打不上多少粮食来。”

“那怎么办?我们两个此番打粮可是和各自当家打了包票,打不上粮食来,这差事可交不了哇……”面相丑陋说话之人名叫李凤梧,他乃是徐州三寇中王道善麾下的部署,而外号叫扫地镗的大汉是程继梦麾下的部署。

徐州三寇合并围攻徐州城,半个月都没攻下,粮草后勤渐渐不继,为了分担后勤压力,三寇合计分兵打粮,四处劫掠徐州境和周边各地粮食钱财。

张方造分兵人马向东,而程继梦麾下扫地镗领兵两千,王道善部李凤梧领兵上千,裹挟上万之众向北而去,沿途劫掠归德、萧、砀等地。

“他妈妈个毛,只能打县城了,我等先北上,沿途的据守的豪强集寨,官军驻守的所城都要攻取。”此次扫地镗兵多势大,他拿了主意。

“前方可有什么村落?”扫地镗问询道。

一个徐州本地的马贼上前回答道:“前方不远处驻守有一徐州卫千户所城,内有人口上千,小的估计储存粮食甚多,再往北有一屯田所,也很繁荣。”

“好,我来攻打所城,李兄弟你领本部人马继续北上可好?”扫地镗打着商量道。

李凤梧思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他策马奔出,大声呼叫道“弟兄们跟我走!”

说罢,官道分出一股人马跟随着李凤梧浩浩荡荡,北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