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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汉子不理,他正了正铳身,眼睛依着铳上的照门和准星寻找着目标,他所藏匿的位置往坡下看视野开阔,尤其是官道上面的情况。

他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丢失了目标,陈诺被连着射了三铳后可不敢再充好汉,尤其是知道坡上主要目标是射杀自己,他已经快速掩藏在车后没了踪迹。

拦道截杀的兄弟们死伤一半已经溃败下来,而他也已经被官兵发现,情况大有不妙。

坡下杂草丛生,官兵已经摸了上来,他们蹑手蹑脚极力隐匿着身形,在草丛中声影若隐若现,显然他们也害怕自己个儿冷不丁挨上一铳。

绿衣汉子心有不甘,他半蹲到旁边低洼之处,刚好够半人可蹲,看他射铳姿态,踞前脚跪后脚,将铳举起,左手执托手,肘节柱在膝盖,后尾紧夹腋下。绿衣汉子闭左目,以右目窥后照门,对准照星,闭口息气尽量不使整个踞铳姿势有太大波动。

再看他手持这杆铳,铳管壁厚,竟是双层铳管,铳口宽大呈八角形状,尤其是铳管足足有四尺五寸,比寻常鸟铳铳管多出一尺有余,整个铳身长有七尺,而且沉重。

他瞄准了一个在草丛里极力隐匿身体的陈诺亲兵,突然他看到那亲兵身体迟缓停顿了一下,果断抓住机会,扣动扳机。

一声巨响,铳口浓浓烟雾腾起,下落的龙头火绳点燃引药锅内火药,铳口爆出一阵猛烈火光。弹丸强劲的推动力在它推出铳口那一瞬间,周边的杂草也都统一似被风狂吹一样向外倾倒一片。此铳龙头机规安装与铳床之内,龙头扣下落入火门后,在发机处钢片弹簧力带动下,龙头又自行弹起,回到了待击发的位置上。

这铳发火装置较普通鸟铳先进,一般鸟铳龙头扣下后再要击发需得铳手手动将龙头扳回待击发位置上。

陈一皋魁梧身体潜伏在半人高的杂草丛内搜索前进着,忽然坡上又是一声猛烈强劲的铳响,在声音响起那一刻他迅速趴伏在草丛内。万幸的是坡上贼人没有将目标瞄向他,但是在他右侧五六步处一个亲兵护卫嘶声力竭惨叫起来。

他的左肩胛骨上结结实实中了一铳,这铳威力强劲,特别是距离山坡距离才五十步,这个倒霉亲兵整个肩胛骨都被打穿了,要不是上面还有残余丝丝皮肉挂着,他的手臂要被彻底打落。

陈一皋心中暗恨,怒火滔天,这可是乞活军的精锐之士,方才对付三倍于他们的匪贼,己方不过是受轻伤一人,没想到山坡上的贼人两铳将打死他们一人,重伤一人。

怒火上涌,特别是在坡上已经打完一铳的情况下,陈一皋嗷的一声在草丛跳来出来,嘶声嚎叫着:“弟兄们,加快脚步冲上去剁碎了坡上的贼人。”

“冲!”

亲兵们都纷纷在草丛里站立出来向坡上猛冲而上,坡上的绿衣汉子看到这种情况遗憾咂了砸嘴,心知不能在待了,否则有性命之忧。刚才他那一铳打出的烟雾浓烈,即使现在是朗日晴空下,也很容易辨清他的位置。

想着,他和副手扛着铳就快速向坡下走去,在下面有他们的战马坐骑,坡的这一边是广阔平原,只要他们骑上战马逃遁,任谁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二人准备逃脱,转过身体确实猛然一顿,坡下一个老柳树下捆着他们两匹战马,而在柳树下有一个半大孩子正吃呀咧嘴朝他们不怀好意笑着。

“小畜生,你敢……”

绿衣汉子目光惊恐大叫起来,原来是这半大孩子解开缰绳,在两马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记,马儿吃痛放马狂奔起来,眨眼间就离他们远去。

旁边副手惊慌问道:“蔡爷,马跑了,怎么办?”

“靠恁娘,这回竟然栽了,早知道就不接那夏老鬼的生意了,为了一百两雇银搭上老子这条命亏大了。”

绿衣汉子阴翳着脸破口大骂起来,他名叫蔡子仁,乃是这徐淮境内有名的江湖侠客,虽然他自诩自己是江湖侠客之士,但是干得却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买卖,特别是他打铳手艺高超,常常受雇于人干这刺杀买卖的活计。

自接了夏一德这一单,蔡子仁心中打鼓,但更多是热血沸腾,跃跃欲试,他平日里杀的人多了,贫苦百姓,富贵豪绅,不论是老人妇孺,哪怕是刚出生的幼儿,只要价码合理他都能下得去手。

不过这次单子却是不一样,竟然让他去刺杀一个朝廷命官,还是个职位不小的武官,这对蔡子仁来说是他刺杀生涯的一次重要挑战,他若真干掉一个大官,那他这名声将响彻黑道绿林。

绝望看着坡下已经冲上来的官兵,蔡子仁心中悔极了,万万没想到瞎了这对招子碰到了硬点子了。

“吊舍,拼了,豁出去这条命才能活。”真不愧是杀人如麻的剧匪,蔡子仁也不乏有血气悍勇一面,他居高临下就直直冲了下去。

身侧的副手可没那么大的贴身搏杀勇气,他拼了命地快速装填弹药,期盼着能凭借着手上利器杀伤官兵。

“嗖!”的一声身后利箭呼啸声起,副手全身寒毛乍起,就要向旁躲避,可是还是慢了一步,一根利箭凶狠地贯穿他的胸部。副手不甘朝后看去,却见陈诺领着方才那半大孩子从坡后摸了上来。

陈诺看见这贼在鼓捣火铳,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

坡前蔡子仁扛着火铳就冲了下去,迎面碰上了一个冲上来的亲兵,蔡子仁手持着铳管,使着铳托沉重那头向亲兵挥舞过来。

亲兵不惧,跨步而上就要凭借手上长刀一刀瞌飞蔡子仁的铳托,突然他听见耳畔后面自家队长的大呼之声。

“小心,他的铳尾有刀子!”

亲兵一惊,蔡子仁在他铳托挥出那一刻,铳尾突然甩出了巴掌长的弧刀,亲兵的长刀没能挡下这一铳托。这铳托沉重无比,尾部还有钢刀威力不比斩马刀差,瞌飞长刀后这铳锋利的倒钩钢刀凶狠向亲兵肚皮横向划过。

鲜血登时喷溅出来,衣衫殷红一片,亲兵摔倒在地,摸了摸肚皮手上全是鲜血,他低头一看一阵眼晕,肚皮差点被划开,只差那薄薄一层脂肪,他就被开膛破肚了。

幸亏刚才陈一皋提醒及时,亲兵在钢刀划过时候收了收肚子。

看到自家又伤一人,陈一皋吼叫一声持着重剑使着一招“劈刀式”竖劈过来,重剑带着虎虎风声而起,看这架势是要将蔡子仁一剑斩为两半。

陈一皋刚酝酿起手式,面前的贼人一声惨叫向前扑倒在地,倒在他的脚跟面前,抬头一看陈诺手上端着手铳,铳口还冒着白雾,脸上冰寒无比。

蔡子仁嘶声裂肺惨叫着,近距离手铳发射下,他的后背被打出了好大一个创伤口,弹丸在他体内翻滚碎裂,横冲直撞,最后内脏血液从伤口处化为血雨喷洒而出。

蔡子仁打了一辈子铳,他十分享受在他铳下那些人一时不死的惨痛哭嚎之声,每当看到这些人因为痛楚扭曲到了极端的面容,他的心中快意万分。

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体会不了中铳那种剧痛感受,打了一辈子铳以铳引以为豪的蔡子仁今日也终于体验了一把中弹的感觉,当然,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