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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的残酷攻城战斗截止到了傍晚,最后流贼落了个铩羽而归。

流贼大部队缓缓退去,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乞活军的将士们开始出城出墙打扫战场,陈诺率着守备府一众将官下了城。

出了城池到羊马墙,众人几乎是一路上踩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而过,羊马墙的战场惨烈无比,墙内和墙外皆是层层叠叠的尸体,脚下踩着鲜血和碎肉沫滑腻腻的,一不小心就能栽倒血尸堆里。

流贼的鲜血汇成一股股血水滩涂或者溪流,沿着各小道流入护城河中,浸染了护城河,甚至外间填平的壕沟被染得通红。

放眼望去,皆是人的尸体和一些伤者痛苦哀嚎,破损的衣甲,残裂报废的兵器和旗帜,特别是羊马墙内的墙根之下,那里的尸体更多,不少流贼串刺在拒马之上,姿态千奇百怪,脸上形容扭曲,好似凄厉恶鬼般,让人看见触目心惊,偶有人在拒马上哆嗦着身体,一时竟还不死,只等血水慢慢流干。

陈诺望之,饶是他心肠再硬也是长长叹息,实在是太惨了,不过他的一丝怜悯之心很快消无,他们是贼,都是千刀万剐的贼寇。

陈诺站在羊马墙内,看着各色残肢断臂,血沫肉泥,甚至内中一些大肠小肠等一些零件,浓烈的血腥味扑鼻,其中混杂着还没消散的硝烟味道。

“等等……”

陈诺又使劲抽了抽鼻子,他似乎闻道一股股烤肉的味道,怎么说呢,一股子烤羊肉串的味道。

似乎想到什么,陈诺脸色白了一份,胃里翻江倒海就欲呕吐,外间的壕沟原来通道处,好几堆尸体燃烧着,这些都是被乞活军的火炮击中的流贼。

乞活军将士们打扫着战场,碰到流贼伤者也不废话就结果了他们的性命,碰见流贼完好首级会都割下来,堆叠在城墙下面,还有流贼的兵器衣甲和旗帜都要收拢。

等吃完晚饭,战后的结果也统计了下来,今日上午就斩杀了四五百流贼步卒,下午的战况惨烈但是缴获也很丰厚,斩杀了一千步卒,其中的流贼步卒精锐就有五百多人,其中大多都是流贼步卒的刀盾手。

不过流贼的首级自然割不了这么多,好多流贼尸体被铳炮打得稀碎,割了一千二百首级。

流贼步营的核心骨干就这么多,可以说流贼的步营彻底被打残了,算上原先在牛聚山伏击的缴获首级,两次战斗共计斩杀流贼首级一千七百颗。

今天的战斗流贼的老营精锐没出多少,杀敌数量多,然战绩还是比不了牛聚山的战斗,牛聚山打的是流贼老营马队,那场战斗真正让流贼伤筋动骨。

陈诺心中猜想,恐怕流贼再也不敢去攻城了吧,他们再攻上几天,恐怕手下的步营也支撑不住了。

不过这一切说不好,陈诺通令全军城池严防防备,防止流贼暗夜偷袭。

……

与永安城的喜气洋洋相比,流贼大营哭嚎声一片,皆是伤者的苦痛呻吟,整座大营的流贼早没了原先攻城时的嚣张跋扈气息,有的只是恐惧心惊和胆寒。

废庄之内,流贼众将在聚会吃饭,作为盟友的小袁营董君巧一干人等也在,面前摆着丰盛的食物,但是众贼皆下不了口,个个垂头丧气,气氛沉闷。

只有董君巧等小袁营的人在大快朵颐吃着,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徐州本地特色菜地锅鸡,王龙生活奢靡,凡过每个地方都要掳掠当地的美人和厨子。

美人和美食他都要享受,而这徐州本地特色最出名的就是地锅鸡了,地锅鸡用料鸡、油、面、盐、花椒、葱姜大蒜、辣椒、酱油即可。用地锅炖的,鸡选用容易烂的黑腿鸡或三黄鸡,等炖到味道都渗到骨头里去了,再在锅的周围贴上小饼。

地锅鸡汤汁较少但是口味鲜醇,饼借菜味,菜皆饼香,具有软滑和干香并存的美味,小袁营皆是粗人,就连董君巧这个女儿家常年混迹在男人堆里,行事作风很是粗鲁。

他们吃到兴起都是丢了筷子,直接上手去抓,吃的满嘴满脸都是油脂。

今日惨败小袁营对此也只有惋惜而已,毕竟损失的是曹营人马。

气氛继续沉闷只有小袁营大口咀嚼吞咽和吃到兴起吸鼻子的声音,终于坐在上首的王龙身子半倾斜着,以手扶额说话了。

“各位兄弟,今日我们曹营损失不小哇,步营损失了就有一千五百多人,厮养五百多人,饥民不下一千人。”

众贼皆是吃惊,他们心中虽然对伤亡有数,但是经王龙口中说出仍然感觉肉疼不已,再这么打下去恐怕他们的步营要彻底完了。

同时他们有心惊于城内官军的战力,他们不但铳炮犀利,威力十足,列阵肉搏也是不俗,而且防守严密,他们每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看见手下将领有的人现出畏惧之色,王龙怒气更甚,他冷声道:“大家伙说说看,这永安城我们打不打了?”

曹营众将有人有心说不打,但是看到王龙阴冷的目光不敢言语,彼此视线交汇着,鼓动旁边的人说话。

东进大军副手,大将李汝桂只得硬着头皮道:“大领哨,这永安城虽然富饶,但是坚城不得入,再打下去只能徒添我军的伤亡,不若暂且退兵。”

王龙环视众将平静问道:“诸位兄弟都是这样想的?”

座中的杨明起沉稳站出道:“大领哨,李爷的建议也是稳妥之计,可行。”

王龙在堂哥踱步走了数十几个来回,接着恨声道:“区区一个守备城,城内不过千人之兵,我等上万大军来攻,损兵折将,若是这样轻易退去,我们义军的脸面何在?我曹营的脸面何在?”

“要知道,这丢得不是我王龙的脸,而是整个曹帅的脸,整个曹营的脸?我们曹营众兄弟自起事以来被官兵撵着屁股跑了十几年,现在终于能连战连捷,纵横四方,难道现在碰到一座坚城就退缩,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王龙的怒吼声在堂内回荡,杨明起面上惭然,不过李汝桂、朱养民等部分贼将脸上却不以为然。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们是流贼,流蹿才是主要目的,碰到硬点子直接让开就是了,谈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的。

但是看王龙心意已决,他们也不好说什么,王龙年轻气盛,性格睚眦必报,这次他罕见地单独领军,原本意气风发想着建功立业好好在曹营中露脸,现在吃了亏心中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众将只能依了王龙,伤亡虽大好在老营马队不失,还能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