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带领众将官来到寨墙北门,眺望远处官道,大道上依然白雪皑皑,约莫等了一刻钟,北面所向大道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这个黑点越来越扩大,可以看清楚是一堆黑点,隐约可见人马出现,
这批兵马越来越近,马蹄声如奔雷促急,大地都在抖动。
马蹄声听得越来越清楚,而这些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大,风雪呼号声中可以听到他们的嚎叫怪啸,嚣张无比。
远远的都可以感受到这群人身上野蛮凶残的气息,终于他们奔到了宋家楼,他们的盔甲大体分为蓝、白两色,是清军正白旗和镶蓝旗的人马,他们步骑交加人数约有五百人。
铁蹄滚滚,这些正白旗和镶蓝旗的鞑子奔到了宋家楼寨门前面,又绕着寨子周围跑动,侦查窥探寨内和寨外的情况,最后又汇聚到了寨民北面。
这群鞑子距离寨门二百步的距离,寨内的乞活军众将士们都可以看清楚鞑子的样貌装备,这些清兵好多都披甲,皆着钉着密实铜钉的蓝色外镶红边和纯白色镶铁棉甲,胸前有大大的护心镜,髹漆铁盔连着护脖顿项,将他们的头面脖颈都严实包裹,盔上高高的盔枪,上有红缨,护肩披膊巨大,掩藏在马蹄袖下的双手皆稳稳抓着缰绳。
这些人都是鞑子的披甲兵了,陈诺眼神幽冷看着,这些披甲兵约有二百人,其中有少部分的披甲更为沉重,都是披着双重重甲,除了镶铁棉甲外还内着一层铁制罩甲。
这些披双重甲的鞑子个个骑术精湛,策马奔腾如飞,身上充满了嗜血杀伐的气息,皆是百战之兵,这些人就是清军牛录的精华,马甲兵。
而其余披甲兵则是清军的步甲兵,都披厚实沉重的镶铁棉甲,他们虽称步甲但是人皆有马,还不止一马好多都是双马,这些步甲兵马术也堪称精妙,但是严格来说也能是骑马步兵,论起马战还不如马甲精锐。
当然了,满清征战多年,老兵众多,步甲和马甲的差距已经不大,差的只是征战的年龄经验和披甲装备和待遇。
老奴时期就有规定,一牛录甲士百人,每牛录各养马四十匹,四十匹马专供马甲四十人乘之,盔甲马匹都要优先供给马甲兵。”
八旗制度就是三丁披一甲,一丁旗中分发盔甲装备,其余两丁则需要自备。
满清军中士兵主要分为三个等级,守兵、步甲、马甲。普通的女真男子,从十岁开始,每三年参加一次考试,达标便为守兵,接着是步甲,再后为马甲。马甲上为拨什库,以马甲内的优胜者选任,汉人称其为领催。拨什库上为代子,又称分得拨什库,就是后世满清的骁骑校。分得拨什库上是牛录章京,便是后金一牛录三百兵之首。
陈诺看得清楚,来犯的这五百人清兵之中就有两百披甲兵,披甲率着实很高了。除去这些披甲兵大约还有两百人未披甲旗丁,这些未披甲兵都需要自备盔甲。
虽说满清经年对明军征战胜利不断,缴获了大量的盔甲器械那也不能保证军中旗丁人人披甲,盔甲一旦磨损毁坏自然要优先供给披甲兵。这些未披甲兵的旗兵自备装备,穿着各式盔甲胄,有棉甲、皮甲不等,不过都皆着马蹄袖的箭袖袍褂,头戴统一的暖帽。
这类暖帽又叫碗帽,帽子形状如碗,后世电视中清兵冬日里经常戴的就是这种碗帽,不过寒冬腊月,这些清兵戴的碗帽都有连接到脖颈的厚厚保暖顿项,只将面孔露出。
未披甲的旗丁也是清军战兵,也是各牛录作战的主力,这些人都用大稍鞑弓,一石的强弓在他们之中普遍装备,最次者也是用八力以上的强弓,个个勇武箭术出众。
这五百清兵之中还有百余人的余丁和包衣跟役,八旗训练严格,旗中男子满十三岁就可以登记成为余丁,也就是预备兵,然后每三年就可以参加训练考核,达标者就可以成为战兵也就是旗丁守兵。
这些余丁大多数不够年岁或者考核未过又或是家中人口太多轮不过他们成为旗丁,然清军每次入关每次大胜而归,缴获掠夺累累,丰厚的战利品自然让这些余丁趋之若鹜,抢破了头都要入关。
余丁也有戴碗帽,少部分人有马,他们押送着牛录中包衣跟役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包衣跟役们推着辎重粮食豆料和盾车,他们都是被清兵掳掠到关外的汉人,然而在关外待了几年见识到了清兵的强大,心态早已被同化,以当汉人为耻,以服侍讨得他们旗人主子欢心为主。
两百镶蓝旗清兵和两百正白旗清兵泾渭分成两部,披甲兵、未披甲兵和包衣跟役层次分明,井然有序。他们五百多人肃立在白雪旷野之上,静静望着面前的军寨,居然有没有一丝喧哗,偶尔战马嘶鸣,人马集体呼出的白起笼罩在整个军阵。
陈诺在高处都能感到清军军阵的严整和肃列,弥漫着铁血杀伐的气息,心中暗自叹道,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清军正处于最巅峰时候,不谈战力,就是这组织度和严格军纪让人赞叹。
身侧二叔陈大义也动容叹道:“这鞑子真是越来越强了,我看这鞑子官纛,有两个牛录的兵力,不过怎么没见鞑子的白甲兵?”
二叔陈大义早年在边镇当兵杀过鞑子,对鞑子的军情十分了解,这鞑子每个牛录有官纛两杆,而外面清军竖起官纛四杆,自是有两个牛录之兵,不过他此时在疑问,这鞑子的白甲兵哪里去了?
“白甲兵?”陈诺疑惑随后便了然,想必是二叔不知清军早已改革了军制。
陈诺解释道:“二叔你远离边镇多年不知,奴酋黄台吉上位后就改革了军制,建立了“葛布什贤超哈营”、“巴牙喇营”、“阿礼哈超哈营”这三大营。
原本每牛录中的巴牙喇兵也就是白甲兵皆被抽到各旗建立的巴牙喇营去,原本牛录的四十名马甲也都抽出二十人到了阿礼哈超哈营去。”
陈大义醒悟道:“原来如此,那就是说这鞑子牛录中没有白甲兵了,这奴酋这么一改,鞑子各牛录的战力比原来下降不少,早年我当边兵的时候,鞑子一个牛录就有四十名马甲,白甲兵都十五六人,战力着实可怕。”
陈诺摇头道:“不过这奴酋极大完善了军制,摆脱了他们部落兵制,建立三营常备军队,有了一支国家正规划的模样,对于军队的指挥和战力提升更为有利。”
陈大义听到有些不理解,他想了想道:“将军,这城下有鞑子五百人,而我寨中有我甲哨千人,还有骑兵队,这仗该怎么打?”
他建言道:“是否闭门不出打一场守城战,借助军寨地势防御之利杀伤鞑子?”
陈诺凝目望着城下的清军,沉声道:“鞑子若是攻寨自是最好,但是就怕他们不去攻寨。”
……
军寨之下,官纛大旗下方,站立了两个清军军官,其中一人便是镶蓝旗牛录章京逊塔,而另一人年纪四十岁,脸上伤疤纵横交错不知几道,狰狞无比,披着纯白色镶铁棉甲,身上鼓鼓囊囊,居然披了三层重甲。
这军官就是正白旗牛录章京苏拜,他抬头细细察望着面前的军寨,语气冰寒道:“逊塔兄弟,这明军的军寨不好打啊!”
逊塔恨声道:“是啊,这军寨多面环水,坑洼很多,虽然水面结冰但是冰面厚度不一,不能让勇士们轻易冒这个险。”
其实他们越往南淮水边上走,这地势就越恶心,这里水系支流颇多,泥塘坑洼不断,沿路见到好多这类寨子建立在险要环水居山险要之处。
苏拜说道:“这个寨子险要勇士们展不来手脚攻打不易,想必这寨内的明军专等着我们徒劳兵力攻打他们,我们不能上这个当,应该让城别走。”
逊塔虽有不甘心但他同意了,他和苏拜都是牛录章京,但分属不同旗,隶属不同而且平级,此番合并南下二人都是约定商量着作战。
不过逊塔疑虑道:“这军寨遏制官道,若是这股明军背侧攻击我们……”
苏拜听到哈哈大笑:“逊塔兄弟,那不是正好趁了我等的心思了,他们要敢出寨,那就让这群南蛮见识见识我们满洲勇士的利箭。”
逊塔闻言也会心笑了起来,很快他们越过宋家楼继续朝着官道南面走,不过行军速度慢了下来,整体戒备着。
寨上陈大义叫道:“将军,这群鞑子退却了,我们怎么办?”
陈诺面沉似水,果然不能把敌人当做傻子看待,这鞑子不吃攻寨这一套,看他们这般姿态显然是专等着己方出来野战。
清军最后断后的十几个马甲兵绕着军寨奔逃,他们肆意大笑,口里叽里咕噜朝着寨子大吼着什么,虽说听不懂看他们的讥笑嚣张挑衅的姿态,已是清楚什么意思了。
这算是赤裸裸的邀战吗?
陈诺面容不喜不悲,只是眼神杀气盎然,他猛然将手臂一摆,手指向寨外行军的清军,提声喝令道:“除去必要留守之兵,余者所有乞活军将士随我出城与鞑奋战,一举灭此朝食。”
众将精神一振,皆抱拳高声答道:“我等愿追随将军杀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