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徐淮兵备府,自从史可法来到了徐州,他便将总督行辕移到了此处,只见衙前一杆高高的坐纛大旗飘扬,门口站着两列顶盔执甲的铁甲兵,个个明盔明甲,甲叶外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看他们个个威武彪悍,举止森严,想来也是一等一的精兵。
陈诺刘秉等徐州文武官员陪同新任的徐州总兵官来到衙前,众人众官都是惊诧,他们进入府内更是看见院内早已站定的一叠叠旗牌仪仗队伍,足足有数百人。
众所周知,史督清正廉洁,出行办公很是简单,一向厌恶铺张浪费,大讲排场,没想到今日却一反常态。
众官不少人目光悄悄瞟着新任总兵官金声桓,带着幸灾乐祸,看来史督是要给这个新任总兵官一个下马威呀。
金声桓及其部将都面容紧绷,规规矩矩走着,说实话他们看到史可法大的官威排场确实带着畏惧心理,本来文官就稳压他们武人好几头,更别提总督这么大的地方封疆大吏。
一直在左良玉麾下,金声桓本人也没有和督师总督这些朝廷大员过多打交道的经验,初次面见史可法,他的心里也难免紧张,生怕给这位史督臣给下不良印象。
众官走进大堂,金声桓只见一大红绯袍官员正襟端坐,他面目黝黑,身材短小,但精悍有力,正双目熠熠盯着自己。
金声桓赶忙伏身大礼拜见:“徐州镇总兵官金声桓参见史督臣。”
“参见史督臣。”金部众将一起行礼大声参拜。
史可法面容淡漠,微微颔首道:“诸位连日行军风尘仆仆,不必多礼,各自安坐吧。”
金部众将道了声谢,各自安坐,面对史可法倨傲生疏的态度他们感觉很是平常。这里比不了湖广,湖广那里有流贼,达官贵族还要仰仗他们这些当兵的保他们阖家性命和财产。
在湖广他们是爷,可到了这里他们就是孙子了。
史可法很好掩饰了自己的憎恶之色,他对金声叮嘱道:“金总兵,你承蒙圣上天恩,出任徐州镇总兵官,可需要劳心戮命,镇守一方保我徐淮地方安定啊!”
金声桓连忙站起身道:“史督嘱托末将定然铭记于心,今后尽忠职守,忠心耿耿报效朝廷。”
熟料史可法听罢冷冽看着金声桓敲打道:“本督早就听说平贼将军左良玉军纪败坏,时常掳掠毒害百姓,金总兵你部原属于那左良玉,麾下兵马这军纪可要好好约束,明白吗?”
金声桓心中一凛,身后众将也都面色微变,他忙上前跪地道:“史督明察,末将之前跟随左大帅,麾下兵马军纪确实有些糜烂,然而皆因粮饷不继,士卒穷苦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末将到任徐州,职定会好好好好约束军纪,凡是敢犯军纪者,立斩不赦。”
一旁的徐州知州刘秉心头一松,左良玉之兵可真是声名狼藉,左军军纪糜烂,荼毒百姓之害为官军之最。听说左军官兵最好闯入百姓家中勒索,每遇胖者竟用木板夹人,小火烧之,拷问勒索钱财,待到榨干百姓钱财之后,竟然还分食其肉,其行连畜生都不如。
他一直忧心的就是这金声桓官兵的军纪,假若真如这金声桓保证一样能约束军纪不残害百姓,那可真就谢天谢地了。
而陈诺和麾下乞活军众将冷漠厌恶看着这一切,这金声桓可真是个投机小人,惯会遮掩假装。熟知历史的陈诺更是明白,金声桓此人就是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军阀。
历史上金声桓任徐州总兵,甲申年受淮扬巡抚路振飞分道防河,后随史可法从征,重新隶属左良玉军。清军南下后,金部跟随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降清。
金声桓害怕失去兵权,向清廷自请,凭一己之力平定江西,然后其后没有得到清廷当有的封赏,加上受到了当地江西巡抚的勒索,金声桓一气之下便同部将王得仁举旗反正归明。
金、王江西反正,引得天下震动,可惜当时的南明各部各自为战,事不统一,次年清军大兵围攻南昌,城破,金声桓身中二箭,杀妻子,投帅府荷花池而死,王得仁被清军活捉活剐而死。
诚然,金声桓最后有着为反清复明而死的义举,但其并非心怀家国天下,出自公义,而是出于私心。
这等的军阀陈诺真心敬佩不起来。
史可法捻须道:“只要金总兵好好约束军纪,保我徐淮一方安定,本督定不会吝啬嘉奖。哪怕现在朝廷财政困难,但我淮扬之富仅次于江南,你部的钱粮供应还是能按时接济上的。”
“有司记录安排下,先拨金声桓部军饷两万两,粮食三千石。”
金部众将大喜,金声桓大声表忠心,言辞恳切道:“史督恩情,职部千恩万谢,日后所部但为史督驱使,绝无二话。”
身后众将雷鸣大叫:”我等愿为史督驱使。“
陈诺一旁看着,心中暗叹,没想到这金声桓部这么轻易被收买了,不过这也难怪。官军在河南湖广与流贼作战丢有丢失性命的危险不说,还穷困潦倒,钱粮屡屡接济不上,现在到了徐州享受到了真正的官军待遇,地方上还得以安逸,作战危险极大减少。
两相对比下,金声桓轻而易举投效史可法,合情合理,武人粗暴但很纯粹,有奶便是娘。
这金声桓甘心投效了史可法麾下,这更加坚定了陈诺必除之后快的决心。
堂内众官心思各异,不少徐州属官露出笑容,史督得一强兵猛将可喜可贺,今后巡抚淮扬,疏浚护卫漕运更有了底气,更重要的金声桓这个总兵官的到来意味着可以有力掣肘陈诺,他们乐见其成。
史可法身侧站着的幕僚姚康摩挲着下巴思索,看着喜气洋洋,激动得肝脑涂地的金部将领,又看了看一旁淡定安坐的陈诺。
他原本坚定镇压剿灭金部的心思也慢慢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