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
皇后轻唤一声,柳禾立马俯下身去。
“把这道四鲜羹给太子送去,他自小便爱吃。”
柳禾轻声应下,自然而然地端起盘子打算送过去。
谁料她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好像……有这么多人在看她?
太子,栾贵妃,阿戚野,姜扶舟,就连最上头的皇帝都在侧目打量她。
自然的,其中当属长胥砚的目光最为犀利。
众目睽睽之下,柳禾越发不敢疏忽,每迈出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
行至太子案前。
她恭恭敬敬地跪下将托盘放好,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殿下,这是皇后娘娘要奴才送来的。”
长胥祈眉眼轻斜,打量了她片刻。
见太子似乎没什么别的吩咐,柳禾小心翼翼地起身欲去。
“奴才……回去伺候皇后。”
谁料第一步还没等迈出去,就已经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慢着。”
见柳禾动作一僵,长胥祈随手从桌上端了一小碟梅花香糕,漫不经心地递给了她。
“这个赏你,拿去吃吧。”
突如其来的赏赐令她微微愣怔,却还是壮着胆子接了过来。
“奴才……谢太子殿下赏赐。”
下一秒。
“等等。”
另一侧,传来了二皇子长胥砚的声音。
“这位小公公身形消瘦,让众位番邦贵客见状,还当是我上胥苛待下人,这份胭脂鹿脯也赏你了。”
又一碟赏赐被端了过来。
明眼人都知道是两位皇子在暗暗较劲,见陛下都没什么反应,自然也没一个敢吭声。
更多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柳禾顿时如芒在背,谢了恩打算快些回到皇后身边。
阿戚野的声音却不轻不沉地响了起来。
“小公公,到我这儿来吃吧。”
语气戏谑至极,惹得柳禾身子又是一僵。
这下,皇帝总算是有了反应,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发话的阿戚野。
见所有人面带惊色,阿戚野无辜地耸了耸肩。
“我瞧着没有多余的空桌,便想着要他来与我同吃……”语罢,他还故作不知情地看了一圈,“莫非这不合规矩?”
随行的使臣单手搭在身前,行了个草原礼。
“陛下见谅,在草原上惯来都是同桌吃肉饮酒,我家少主一时未能适应身份,还请陛下勿要见怪。”
皇帝的脸色这才自然了些。
“无妨,草原英雄直率爽朗,朕亦很是欣赏。”
见阿戚野没有收回邀请小太监的打算,长胥承璜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皇后。
“既是皇后宫里的下人,此事便全凭皇后做主。”
见小柳端着两个盘子可怜巴巴地站在原地,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架势,皇后忙轻声解围。
“既是少主另眼相待,那小柳便去吧,好生伺候着些。”
得尽快让小柳离了这风口浪尖才是。
见自家皇后都发话了,柳禾只好无奈地朝着番邦使臣的座位走了过去。
“站着做什么?来。”
见小太监打算站在自己身后服侍,阿戚野不满地将她一把拽了下来。
柳禾一个趔趄,被迫跌坐在了案前。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发作,只能低垂眉眼,低声嘱咐了一句。
“你少惹事。”
阿戚野委屈坏了。
他不过是看她一直站在那里没饭可吃怪可怜的,想叫过来一起吃一些罢了。
怎么就……惹事了呢。
“好,内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男人耸耸肩,语气格外自然,“我一定不再惹事。”
柳禾险些一口口水呛死自己。
在这种地方他也敢瞎叫!万一被人听了去……
“小柳,你吃这个。”
阿戚野贴心地给她夹了些菜,关切讨好的模样简直与那嗜血残暴的狼王天壤之别。
就连身侧的使臣都察觉出了不对劲,眉头紧蹙地看了过来。
柳禾越发如坐针毡,浑身难受得要命。
“这么多人看着呢,少主注意点,莫要再做这些令人误会之事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压低声音劝告。
阿戚野夹菜的动作一僵,不情不愿地放下了筷子。
“你们中原人规矩可真多……”
给自家内子夹个菜又有何妨。
趁着他稍稍收敛些,柳禾象征性地迅速扒拉了两口饭菜,立马起了身。
“奴才吃好了,该去皇后身边伺候了。”
语罢也不顾阿戚野的反应,逃也似的回去了。
男人眉头缓缓蹙起。
就吃这么两口?
怪不得生得那般瘦弱,腰还没他的大臂粗壮。
……
酒过三巡。
皇后提前离席,临走时派她留下来在此等候太子,一会儿结束后带太子回去饮醒酒汤。
柳禾在殿外侯着,听见里头人声熙攘,应是喝的格外尽兴。
殿内。
阿戚野正与身侧使臣喝得畅快,忽然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宫女走到了身侧。
“少主,小柳公公恐您醉了,请您出去透透气呢。”
阿戚野微醺的目光瞬间清明几分。
“小柳?”他愣了愣,下意识问道,“现在吗?”
方才他的确瞧见小柳随他们皇后出去了,原以为他径自回宫去了,却没想到竟还惦记着自己。
小宫女点了点头。
“正是现在,就在殿外呢。”
一听这话,阿戚野毫不犹豫地扔下了端着的酒碗。
这个动作让同行的番邦使臣都有些措手不及。
要知道他们少主可是千杯不醉之人,在酒场上提前离席之事可从未有过。
“阿野!你不喝了?”
男人随意摆摆手。
“不喝了。”
众人见状纷纷起哄。
“少主是不是怂了啊!”
“就是就是!少主千万别怂啊!咱们还要痛痛快快喝好一阵子呢!”
阿戚野唇角轻勾,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内子相邀,便是认怂又如何。
“有事出去一趟,你们慢慢喝。”
丝毫不顾同伴的盛情挽留,他在案前起了身,扭头就朝殿外走去。
喝酒哪有媳妇重要。
……
见阿戚野头也不回地出了殿门,方才传话的小宫女冲栾贵妃遥遥地点了点头。
一身赤红的女人举杯抿了口佳酿,眼底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
殿外。
柳禾正等的百无聊赖,坐在石阶上捶着腿。
草原上这群人可都是些酒蒙子,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散场。
她正想着,脑袋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柳禾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
居然是……阿戚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