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甘的脚步顿住,长胥疑回过头看着姜扶舟。
也罢……
的确还不是时候。
“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接下来……”姜扶舟顿了顿,强压下喉中腥甜,“你一切照她所说而为便是,她自会去找你。”
长胥疑静静看着他,没接话。
这么多年此人煞费苦心,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她越憎恶越提防,就距离姜扶舟的计划更近一点,所以谁也不能替他解释半句。
长胥疑自认心如铁石,却难免对这个人生了不忍。
“……姜扶舟。”
男人离去的脚步站定,似在等他开口。
“除了这样……”长胥疑稍稍停顿,试探着看向他的背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姜扶舟身形微僵,面色如常。
他何尝不想同她相守。
只是如果还有更好的方式能结束这一切,他又何至于苦心筹谋,与她走到今日。
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长胥疑静立良久。
……
很快便到了入宫的日子。
南宫佞已将各方打点妥当,亲自送她前往。
今日各族贵女入住秀阁,为赶个好时辰皆需起个大早,柳禾不愿特立独行,便也不得不按时上路。
寅时——
凌晨四点出头。
这个时辰赶路连鸡都困。
柳禾一路上睡得歪歪斜斜,脑袋数次险些撞上车壁,却总能恰好收住。
男人欲护又止,无奈看着她的睡颜,总觉得一团孩气,难免有些不放心她一人。
后脑勺又一次后仰,险些撞个正着。
南宫佞这次眼疾手快护住,顺势将人揽过来靠在自己怀里,以免再生意外。
有力炽热的身躯如温床,柳禾迷迷瞪瞪,调整姿势心安理得地窝了进去。
目光不及之处。
男人缓缓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像在带孩子……
某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姜扶舟从前的感受。
可他却怎么也想不通,亲密相处这般久后,姜扶舟究竟是如何狠下心与她敌对的。
车辆拥堵,停滞不前。
外侧传来询问。
“王爷……可需属下前去开路?”
摄政王的路,自是无人敢拦。
只要他随口吩咐一句,自能率先开路躲开人群,头一个进入皇宫正门。
南宫佞垂眸看了眼怀中,压低声音。
“不必,跟着车队走就好。”
怀抱温软,惹得他忍不住又一次垂首。
这样……
倒是也不错。
等进宫队伍龟速挪到宫门附近,睡了一路的柳禾也已清醒,正掀着车帘向外张望。
男人淡淡开口。
“在从前的南瑶,选秀男子入宫前不得掀帘露面,有损天家颜面,伤了阳气。”
柳禾一怔。
露个面就伤了阳气,是不是也太脆弱了些。
“谁定的规矩?”
“你母亲。”
顺手放下车帘,柳禾靠在车壁上看他。
“她与厉鬼非一体,许多事有心制止却无力,南瑶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不能全怪她一人。”
依稀记得南宫佞对南黛意见颇大。
他说过,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母亲还不够强……”
男人倾身凑近,目光深邃地直视着她的眼。
“那你呢?”
柳禾知道,如今的自己在南宫佞眼里不过徒有些小聪明,连当年的南黛也比不上。
可他有一件事不明。
南瑶皇室亲传者,本就该如后浪越江,代代强悍。
当遗留的实力积累到极致,便是世间最强者。
“我能帮你拿到想要的东西。”
南宫佞瞬间敛眉,眸光更深。
她怎么知道……
惊讶之余,却也难免欣慰。
小姑娘平日里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总是一副不靠谱的模样,却能在无形之中观察细微。
“你知道我要找什么?”
迎着男人的试探,柳禾泰然自若。
“不知道,但是那东西一定在密阁里,我说的可对?”
南瑶密阁——
坚不可摧,机关密布。
还有便是非皇室血不可入。
纵是当年南瑶覆灭,长胥承璜率兵试图烧毁宫城以除后患,却也难损密阁半寸。
是以南瑶亡国后皇宫旧址始终不毁,如今长胥疑自立称王也选在此处。
南宫佞如今贵为南境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可自由进出皇宫上下,连他都取不到的东西,必定只会在密阁里。
而密阁——
长胥疑能进得,她也能。
“长胥疑用此物为饵引你替他做事,若我能率先将东西还给你,你便能与他划清界限,井河不犯。”
柳禾抬手揉了揉微胀的太阳穴,似笑非笑。
“扶持他,不如扶持我。”
南宫佞缓缓眯眼。
眼前的少女面上始终挂着笑,用最清浅玩笑的语气说出了不容拒绝的话。
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
她才是正统。
回想起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娇憨懒怠的模样,南宫佞后知后觉意识到被玩弄的只有自己。
当猎物变成狩猎之人——
这种滋味,很刺激。
原来这才是南瑶后人正经起来的样子。
男人低笑一声,缓缓开口。
“听起来不错。”
柳禾微微后仰,后背靠在车壁上笑着看他,鬓边唯一点缀的海珠步摇晃晃悠悠。
“还有一个条件。”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静等她开口。
可她接下来的话,确令他有些吃惊。
“不夜堂,要听我的。”
南宫佞缓缓拧眉。
他又一次发现——
她大的不止是胆子,还有胃口。
见南宫佞沉默不表态,柳禾显得并不心急。
她知道自己要的多了。
先是南瑶,后是不夜堂。
这些要求但凡换做任何一个人提出,南宫佞都会毫不犹豫掐断此人的脖子。
可她必须用此话相激,是为试探。
说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好,说她杞人忧天过分紧张也罢,总之在经历了姜扶舟的事情之后,她在做任何重大决定之前都要谨慎再三。
确认合作者不是厉鬼的人,才能继续玩下去。
半晌后。
男人眯眼轻笑。
“年纪不大,胃口不小……”
柳禾无动于衷,继续道:“长胥疑肯帮你做事,你便应下摄政王之位为他坐镇,我若不趁机讨些好处,岂不吃了大亏?”
此时已进宫门。
众人皆下车步行入内,唯有他们所在的马车一路长驱直入,片刻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