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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男人疯狂又卑微的目光,柳禾一时心绪万千,下意识抿了抿唇。

谁料这般细微的反应落在长胥疑眼底,却俨然化作了不悦的讯号,以为她在气恼自己动不动又要杀人之事。

“不……”他会错了意,眼神闪烁间透着心虚,“我不杀人,我……我不杀她……”

柳禾一愣。

便是在此时,长胥疑依旧记着她叮嘱不许他滥杀无辜的话,看来是当真记到心里了。

一声轻叹。

“长胥疑……”

少女的掌缓缓抚上他的发顶,触感一片柔和温暖,眸光亦如动作般和善。

“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的,”柳禾顿了顿,语气很轻,“我们慢慢来。”

常年苦痛铸就的嗜血本性,哪能是一两日就能扭转的。

她虽想在长胥疑坠入绝境之前拉住他,却也知晓并非朝夕之计,愿意陪他一点点做出改变。

少女温软的嗓音落入耳中,宛如鲛人低吟婉转,让长胥疑一时忍不住晃了神。

眸光微颤,却被男人浓长的睫很快遮掩。

她方才说……

慢慢来。

幼时在冷宫生活的那些年里,他只知道抢吃的要快,学功夫要快,杀人要快……

一切都要最快。

因为一旦稍晚半步,没的就是命。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

他可以慢慢来。

不知这片刻功夫里长胥疑心中浮现出这么多往事,见他渐趋平静,柳禾也顺势说起了正事。

“后日出宫祭神,带我一起。”

皇族继位前夕需出宫祭神,此乃南瑶世代留下的规矩,如今长胥疑也不例外。

而她则另有打算,需借助这场祭神礼行事。

此话将出,长胥疑不问缘由,立马应下。

“好。”

说话间神情宛如乖巧的幼犬,生怕被人丢下。

几日下来柳禾早已习惯了他这般态度,自知安抚无用,索性由着他去。

交代好了些剩余正事,柳禾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胀痛,疲倦。

南境皇宫中正在施工的最后一处阵眼即将完工,南黛曾在此中招,她的身子对此自然也是有反应的。

这是软肋,却也是筹码。

柳禾正想着,却见长胥疑不知何时已绕到了身后,抬手在她后侧按揉舒缓。

“你这几日越来越乏了……”男人顿了顿,小心试探道,“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母妃当年临去之时也是一日比一日睡得久,终有一夜长眠,再不曾睁开过眼睛。

“不碍事……”柳禾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偏殿睡吧。”

便是再如何不放心,长胥疑到底还是不敢强留,顺着她的意一步三回头去了。

待到长胥疑离去后。

柳禾四下打量一圈,见周围无人才仰首送下一颗丸药,再去梳洗休憩。

祭神礼当日。

天色尚未破晓,时辰正早。

半梦半醒时,柳禾忽觉有什么东西毫无征兆缠绕住了自己的腰身,似火热粗壮的藤蔓。

她忍不住皱眉向后推了推,只当此处除了长胥疑便再无人进来,下意识呢喃。

“长胥疑……别闹……”

谁料此话一出,身后之人却顿了片刻。

“……长胥疑?”

嗓音低沉,别样情绪若隐若现。

熟悉的声音惹得柳禾瞬间回神几分。

怎么是南宫佞……

便是认出了来人,眼皮却依旧重若千斤,眼瞧着就要再睡过去时,男人又已低笑出声。

“主上从宫外带回来的美人……”

前些日子听闻此事,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后来又暗中去了秀阁数次,见她屋子里只有七南一人在,他便越发笃定了猜测。

这入幕之宾,怕是又要多上一个了。

“前脚同我约好,后脚却又成了他的帐中人……”男人微粝的大掌抚过她的颈,眸光深不见底,“我看这左右逢源之人,远不止长胥疑一个吧?”

南宫佞的手掌宛如蛰伏的猛兽,稍一用力就会掐断她的脖子。

少女却不见半点惊慌,又或是笃定了他不会拿她怎样,自顾自睡得沉沉安稳。

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不喜被无视的滋味,南宫佞忍不住攒眉,抚着颈窝的大掌缓缓上移,将那张白净俏丽的小脸转了过来。

“为何不语?是心虚了?”

睡的正香被男人强转过头,柳禾睁了惺忪昏沉的眼,迷迷瞪瞪望着他。

“……嗯?”

南宫佞抿唇沉默。

怎么就能困成这样……

转念想到当年家中长者曾说,小孩子多眠才能长好身子,像他们这般上了年纪之人便不再需过多觉了。

心口莫名升起一阵烦闷。

他是不是真的老了她许多……

“听闻明日祭神礼,长胥疑要带你一起?”

听到正事,意识昏沉的小姑娘总算强提起精神,随口应了一句。

“嗯……”未睡醒时的鼻音有些重,显得越发娇憨温软,“明日要用你几个人……”

果然是有打算。

看着困倦至极却还要强打精神同自己说话的少女,南宫佞若有所思。

“令牌在你手中,不必同我商议。”

“嗯……”

蚊鸣般应下,也不知是不是还醒着。

南宫佞蹙眉盯着她看了半晌,脚步声忽而远去。

柳禾原以为他自觉无趣要先行离去,却不曾想男人只是上前将外袍褪下搭在了架子上,转头又回来了。

身后一陷,似有什么人躺了下来。

自然知晓是何人,柳禾没睁眼,却还是忍不住呢喃提醒。

“还是早些离去的好……若是让长胥疑瞧见了,当着你的面发疯我可不管……”

身后男人却不语。

南宫佞自然知晓长胥疑若撞见此景会是什么反应。

一早他便留意过,每每她出现之时,长胥疑眼神中的占有欲毫不遮掩,本就偏执之人显得越发疯狂。

就连今日——

主上寝殿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堵严密,似是生怕藏匿之人被抢走,连他进来得都有些费劲。

可见确是重视至极。

他暗中潜入只为见她一面,谁料有些没良心的小姑娘偏一心贪睡,连正眼都不看他。

心下没来由升起股情绪,南宫佞抬手拧了拧眉心。

失策。

早知道熏些麝香烟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