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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苓体内的陈年情蛊药性甚足,要在此待三日任避祟虫吸食方可解得。
恐生意外,柳禾索性守在周围静待。
自然了——
她还有另外的打算。
关于那个令她起疑的墨兰卫。
并不急着追查,柳禾气定神闲盯着他们的轮换时辰,不多时果然发现了那个与昨日相似的身影。
装束虽无差异,奈何此人身量实在出挑,低垂的眉眼几乎不抬,亦可见挡不住的好模样。
巡防支队行至不远处,男人似有若无的视线在她面上停驻片刻。
柳禾故作不察,随口将他们唤来。
“你们三个,过来。”
不曾想她会忽然唤人,那人先是一愣,忙地垂下头与身畔二人一同走近。
“参见主子。”
柳禾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留神打量着面前三人。
中间令她起疑者眉眼垂下,面罩遮掩本就不甚清晰,如此显得越发朦胧模糊。
她不动声色,悠悠起身。
“随我进塔增药。”
“是。”
这是所有墨兰卫知悉的流程。
新一批墨兰卫出塔认主,塔中解药释放过后内里便无物,主子在离开前需入内处理,以待下一任南瑶后人前来开启机关。
如此生生长延,南瑶方可久盛不衰。
柳禾自顾自走在前方。
能感受到三人始终随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她虽未回头,漫步亦似无心,却并未放过背后任何一点异动。
不过……
观察到的细节却让她有些意外。
一直以为有鬼之人却毫无异样,反倒是另外一人暗中做了些小动作。
柳禾依旧不动声色,故作不知。
有什么小把戏,拿出来看看便知道了。
几人一路进入塔内机关房。
柳禾自凹槽中将专门容纳解药的暗具取出,倒入早已备好的雪色粉末。
咬破指尖,挤了两滴血进去。
如此,待下一任墨兰卫之主到来之日,便可如她这般顺利结契认主。
将要把装了解药的暗具放回原处,柳禾有意露了片刻破绽。
果然见有人沉不住气了。
“主子……”
说话的依旧并非她盯上之人,而是他身侧那位一路上有些小动作的。
“莫邪地下浊气重,伤口还是要尽快包扎,以免伤了身子。”
见他边说边上前来递纱布,似要主动替她包扎,柳禾挑了挑眉却未拒绝。
男人将她伸来的柔荑小心搭住,动作轻柔。
此时此景——
但凡有人看上一眼便会发现异样。
盯着男人与她相触的手,另外一人眉头紧皱,不悦之意似已昭然若揭。
柳禾唇角噙笑,耐着性子等待。
下一刻。
果然见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墨兰卫眸中精光乍现。
男人猛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方才放入机关内的匣子一把夺过。
柳禾眼睁睁看他扯下面罩将药粉倒入口中,悉数吞了下去。
她一时有些傻眼。
虽早已猜到此人会出手,可谁能想到会是生吞药粉这般彪悍的做法。
此时此地,应拍手称赞他一声壮士。
另一侧被柳禾怀疑的墨兰卫率先反应过来,闪身上前掐住男人的脖子,试图逼迫他将药吐出来。
奈何既为药粉,入口便已融入体液,哪里还能恢复原状。
寒光一闪。
见这墨兰卫抽出匕首,欲剖开吞食之人的肚子,柳禾语气淡淡制止了他的动作。
“慢着。”
方才已试出了一个细作,她本想借势继续观察此人的反应,却不曾想倒是表现得格外忠心。
得她制止,墨兰卫瞬间收住动作,将吞药者紧紧钳制。
机关房内动静太大,迅速引来了左卫。
“主子!”
柳禾抬眸瞥了左卫一眼,歪了歪身在凳子上坐了,漫不经心地轻挑指尖。
注意仍旧在吞药之人身上。
幽幽开口,并未着恼。
“你知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知道。”
男人没了面罩遮掩,露出的那张脸孔有些陌生,并非原本墨兰卫之人。
“是供南瑶选拔墨兰卫的药粉,没了它,莫邪塔便再没了延年之效,南瑶后人将不足为惧。”
语气冰冷,一片漠然。
能如此淡定说出这些,看来定是意图明确,潜入墨兰卫也正是为了这个。
与众人瞠目不同,柳禾本人竟显得格外平静。
“左卫……”她懒懒开口,将包裹指尖的纱布随意拆开,“墨兰卫里何时混入了细作,你怎都不知晓?”
少女语气浅淡,却带着隐隐苛责之意。
左卫自知当为此担责,猛地跪地。
“属下失职!”
他与右卫皆为墨兰卫第二团,出来前初团已出塔。
想来这细作是在那时钻空子混进来的。
如今这独一份的解药若就此中止,亡了南瑶之后,断送了墨兰卫……
他身为左卫,便是千古罪人。
“主子……”
忽见左卫目光一横,猛地抽出长剑。
“属下愿以死谢罪!拿命祭塔!”
动作决绝,确非嘴上功夫。
眼瞧着长剑就要冲着脖子上抹,柳禾随手掷出去一物砸在他身上,打断了抹脖子的动作。
左卫闭目受下。
主子忽然出手,想来是气不过他犯了此等大错自行了断,想要用更重的手段来以儆效尤。
他既犯错,自当坦然接受。
不论什么毒物暗器,只要是出自主子之手,那便罚也是赏,他甘之如饴。
将他的心理活动推测了个大概,柳禾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左卫,倒是忠心。
见她抛出“暗器”之后却久无动静,众人皆有些惊讶,低头看去时却都愣住了。
哪有什么毒物暗器……
方才抛过去的分明是颗果子。
“主子……”
见左卫自尽谢罪的意图被打断,柳禾继续撑着脑袋,将视线转回到吞药之人身上。
语气轻快,隐有奚落。
“你就这么确定,自己方才吃的是真药?”
见少女面上笑意清浅,吞药之人不禁愣住了。
难道不是吗……
回想起自己不久前吞药时,她的神情分明是惊讶的。
既不知主子交给他的计划是吞食莫邪解药,自然不会提前防范此事才对。
“细想想,方才入口之物是什么味道?”
柳禾笑眯眯凑近些。
“可是有些甜?”
男人又是一愣。
好像……确是甜的。
冰凉甜丝,瞬间就能在口腔中化开。
这口感绝非药物,更像是……
男人猛地反应过来。
那是——
糖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