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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登基大典。

时辰已至,登顶礼启。

在众臣朝拜声中,高处的新皇忽然转身,向着与众人同样的方向缓缓跪拜,动作无比虔诚。

众臣一时只当他在跪颂天地先祖,不免感慨新皇实有人伦之心,堪当大任。

殊不知——

一帘之隔。

明黄背影盈盈而立。

金丝碧龙,祥鹤兆瑞。

仅是一个背影,尽数透着无声的威仪。

他们朝拜他,更是在朝拜她。

在朝臣山呼海啸的贺声中,高位的新皇轻启唇瓣,看向帘帐之外的视线无尽深情。

“恭迎新皇……”

她是他——

唯一的皇。

朝呼声里,柳禾侧目看向角落,那处安安静静躺着一只匣子,内里却已空空。

有什么东西嵌入骨节,清浅到几乎看不出痕迹。

直至——

彻底融入骨血。

她似乎听到了南黛的声音。

缭绕耳畔,渺远又亲切。

【继续往前走,我的小柳……】

继续往前走。

不要回头。

南黛,或许该唤一声母亲。

我会赢给你看。

……

礼毕。

长胥疑身为明面上的新皇,登基余礼未完,一时半会还不能抽身离去。

柳禾自偏殿取下沉重的金冠,龇牙揉了揉后颈。

身后伸来的臂膀却将她轻轻圈住。

动作稍顿,她并未回头。

熟悉的麝香烟气已钻入鼻息,虽清浅至极,几近消散,却足够让她知晓身后是何人。

摘下繁琐的耳坠,她随口询问。

“你一个威仪万千的摄政王,这种时候不去帮着长胥疑携会朝臣,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他应付的来,”男人的指尖勾动她的发丝,贴心地顺了顺,“符苓呢?又被你关在密阁了?”

这次可不是关,正经托他做事。

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忽然想起有些事还未同他说起,柳禾顺势开口。

“符苓的情蛊已解,你也可安心了。”

替她顺发的手微微停顿。

安静打量她半晌,南宫佞忽然笑了,继续抓过玉梳帮她梳理着如瀑的墨发。

“他也甘心就这样解了情蛊?”

柳禾没回头,任他替自己梳发。

“什么意思?”

解蛊是好事,为何会不甘。

身体一轻,竟是被男人架起来放到了案上,继而见他双臂撑住案面,倾身凑近了些。

“没了情蛊,他索欢时岂非很容易被你拒绝?”

南宫佞嗓音微沉,附在她耳廓低喃。

“就像拒绝我一样……”

柳禾单指抵住他的心口,毫不客气地将人推远了些。

“这几日都不许闹我,”语气浅淡,却又不是在同他商量,“今晨这一身衣裳沉的厉害,到现在都膀子酸痛。”

华裳做工繁重,小姑娘的身子娇娇柔软,将这衣裳穿上整日确实受苦了。

“去榻上,”他低声道,半是哄劝般是诱惑,“我帮你按按,便会好些了。”

柳禾懒懒抬眼,清浅反问。

“你当我傻?”

真若是上了榻,能轻易下来才怪。

“那……”似不甘心就这样被拒绝,男人粗粝的指腹在她面颊处疼惜摩挲,“我燃烟了?”

若是放在从前听到这话,柳禾指定心口一悬。

可眼下,她却能气定神闲回应。

“随你。”

见她这般反应,南宫佞饶有兴致一挑眉。

小姑娘忽然如此硬气,莫非是有了什么抵抗麝香烟的法子,所以不再惧他?

也是在这一刻,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些不同。

自从腰腹处长出了那图纹之后,他便能时刻探知她的心思,便是她有意遮掩依旧会泄出几句。

可今日,竟半个字都没有。

见他察觉到异样,柳禾索性抬脸笑着看他。

“怎么了?”

俏生生的小脸上砌着笑意,倒像是在有意挑衅。

“不惧麝香烟,连小心思都不准我探知……”大掌不轻不重将脸捏住,语气好似在哄孩子,“是今日登基大典发生了何事?”

她笑而不语,只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右手食指骨节。

难掩好奇,他轻轻抓起纤细的皓腕查看。

分明什么都没有。

又见她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若无其事任他打量,南宫佞故作怅然。

“小姑娘长大,总会有秘密瞒着人,”轻声叹息,将小手包裹进大掌里,“也罢,我不窥探就是……”

有戒心是好事。

可他又想,若她能再信任他些,也许会更好。

不过小姑娘似乎并不知情爱为何物。

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而他,又是何时失了心的呢。

许是高崖之上,她说不论何人于她而言都是人,她愿守护比自己更弱小的生命。

许是难抵麝香烟气窝进他怀里,娇憨可人地任他逗弄调侃。

记不得了……

终归是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脑海中已角角落落都是她的影子。

少女的喜怒,身躯,性情。

一切都让他沉浸。

他清楚地知晓,自己绝不甘心与她锢步于寻常鱼水之欢,愉快过后便一拍两散的关系。

奈何多年来不善言谈,实恐她不知他心意。

“将我的心思窥探多了,会死人。”

少女似笑非笑,话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

……死人。

男人眸光深邃,十指不知不觉间已与她相扣。

“日后若有取人性命之事,让我来就好,”缓缓摩挲指缝,极尽爱怜,“使我为刀,你的手便不必染血。”

他越来越明白——

兄长当年为何明知那是条不归之路,却仍甘之如饴,不惜将命都搭上。

如今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兄长说,为心上人赴汤蹈火乃至幸之事。

心上人……

南宫佞唇角轻挑,勾起一个似有自嘲之意的笑,话至嘴边却再没了伪装。

“方才的话,任何人都适用,”他沉声允诺,直视着她的双眸,“包括我自己。”

若真到了牺牲以换利之时,他愿意为她做点什么。

他知她柔弱纤细的肩膀上担负沉重,也知她所行之事关系天下万民,错不得半步。

反过来,他也想让她知道。

南宫家的每一句承诺,都有重量。

他对她——

从不是玩闹而已。

男人的掌带着她的手穿过衣衫,于紧实炽热的腰腹处停驻。

像是在无声提醒,他已是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