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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起身走向亲卫,看着那没有名字的万民书。

这是万民书吗?

这是百姓的心血。

这是天底下最沉重的东西。

朱祁钰抬手,手指触碰在红布之上,收手,食指和拇指摩擦。

“走吧!”

郕王殿下轻叹一声,范广和卢忠立马追随左右。

而亲卫们,捧着手上的绢帛跟在后面。

从大堂到王府门口,路途不长。

徐永宁也从后院走了出来,跑到朱祁钰身侧,问道:“殿下,我能一起吗?”

身为定国公继承人,耿氏必然不会让徐永宁缺席。

“跟着,要记在心里。”

朱祁钰不清楚徐永宁能不能懂,但是,要跟着,那就跟着吧。

“钰儿。”

闻声,朱祁钰回头,看到了吴贤妃带着王妃们,牵着朱见济看着自己。

话不在多,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点头。

朱祁钰对着朱见济招了招手,身为自己的子嗣,就算还小,那也要见见世面。

见状,杭惠茹看向汪招娣,而汪招娣也顺势对杭惠茹莞尔一笑。

汪招娣知道,一旦夫君走出了王府大门,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但那又如何,甜蜜的相处,让她明白了,夫君对她的爱不会有什么改变。

吴贤妃松开了朱见济,而朱见济瞬间就朝着朱祁钰跑去。

一个飞扑,朱见济就爬到朱祁钰身上,问道:“爹爹,这是要干嘛呀?”

“爹爹要当皇帝了。”

朱祁钰抱起朱见济,一手托着朱见济的小屁股晃了晃说道。

“皇帝是什么东西?”

朱见济歪着头问道。

“皇帝不是东西。”朱祁钰答。

闻言,范广等人直接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咦,那爹爹为什么要当皇帝呀?”

朱见济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要当不是东西的东西。

“就你话多,是不是作业太少了?”

朱祁钰捏了一下朱见济的小鼻子,抬腿就往前走。

王府的正大门一般是不会打开,除非有尊贵的客人或者足够大的事情才会打开。

现在,朱红色厚重的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光线在门缝之中展开,在大门敞开之后,朱祁钰才迈过门槛,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殿下!”

“是郕王殿下!”

“郕王殿下出来了!”

百姓传声,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变成了一句:“参见殿下。”

而于谦抬头之后,再拜道:“臣,参见殿下。”

“臣,参见殿下!”

“末将,参见殿下!”

紧随其后的是文武百官的礼拜。

亲卫们收起拦路的长枪,抬头挺胸,看向郕王殿下,目光追随着郕王殿下移动。

朱祁钰慢慢将朱见济放下,牵着他的小手,走到老翁的面前。

微微弯腰道:“老翁,孤惶恐。”

说着,他伸手抓住老翁的双臂,要将老翁从地上扶了起来。

“殿下,请登基。”

老翁没有起身,而是将头重重磕在王府外的石砖上。

“殿下,请登基。”

万千百姓随着老翁叩首,口中喊着同一句话。

一波又一波的声浪,直面千万人的朱见济很紧张,他的小手紧紧抓着爹爹的手,然后发现爹爹的手也紧紧握住他的小手。

朱祁钰紧张吗?

还行吧~

“孤,受不起,”朱祁钰开口,声浪就逐层减少,每个人都想听到郕王殿下的声音。

“孤,受不起你们这一拜呀,”朱祁钰看着成片的百姓,继续道:“大明有你们,乃是大明之幸,有你们,我大明何忧?有你们,我大明何愁?”

“殿下众望所归,神器无主,恐祸连宗社,至尊之位,不可久悬,请殿下,登基!”

于谦高声唱领唱,身处于潮流之中,汇怒海狂涛之势,殿下,您莫要负天下人啊!

“请殿下,登基!”

文臣武将们同声而就,再拜。

武为军,民为社,文为政,似乎整个京城都在推着朱祁钰登上那闪着金光的皇位。

“请殿下,登基!”

身后的范广和卢忠也随之跪了下来。

“请殿下,登基!”

所有亲卫,持着长枪,单膝跪地,垂首喊道。

就连朱见济都觉得,自己现在站着,是不是有点不好。

不过,他的小手被朱祁钰拉着,他只能眨巴着眼睛,愣愣看着自己的爹爹。

“哎~付托之至重,敢以凉薄而固辞?”

朱祁钰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目视前方,高声道:“孤奉天命,便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即皇帝位”这句话从郕王殿下口中说出,无论是百官文武,还是黎民百姓,皆叩首高呼。

全程,没有人提朱祁镇,就好像一种不用说出口的默契。

朱祁钰抬手道:“诸位起身吧。”

闻言,所有人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跪久了,膝盖有些发麻。

即皇帝位只是开始,后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堆问题。

皇帝有了,那在塞北的朱叫门要怎么办?钱皇后要怎么办?孙太后要给什么身份。

这些都是问题,至于年号那些,自然会有大学士和礼部来处理。

“兴安。”

朱祁钰开口。

“臣在!”

兴安立马走了出来,垂首而立。

“把鸿胪寺给孤围起来,无孤亲令,任何人不许私自进出。”

现在的朱祁钰,才算是真正口含天宪。

他得位正吗?

恐怕没有人敢说他得位不正。

百姓所选,朝臣所请,普天之下,还有比这样更加正当的吗?

“臣,遵旨。”

兴安领命而去。

“卢忠,天位已定,传令九边百姓、皇亲、公、侯、驸马、伯及外朝文武群臣。”

喊出卢忠,朱祁钰再下令。

“末将遵旨!”

卢忠拱手而立,随后退去。

“乡亲们,”等卢忠走后,朱祁钰面对着京城百姓,高声道:“贼虏掠我边民,杀我汉家儿郎,孤在此向诸位保证,凡犯我大明者,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义愤填膺的百姓高举着拳头,声音刺破苍穹,震响整座京城。

自大明立国,对北元就不曾有过土木堡之耻辱。

而这份耻辱代价,是一条条人命,而那鲜血浇筑的红布,就是天下人心。

至于那个叫门天子,现在仅仅只剩叫门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