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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不同于其他地方,同袍之义深重,所有人不约而同选择厚待“死人”一方。

将心比心,他们也希望自己若不幸罹难,家人能够得到优待。

庄旭::“初步两个方案,一个是十年全饷每年一给。”这个方案简单粗暴,只要计算好钱数,然后将钱交给家里作主的人即可。

“另一个方案按人头给钱。”

尹金明:“人头?”他们只有按人头计功的,哪有按人头给钱的。

“父、母、妻、子、女每年固定有一笔钱领,父母到老死、妻子不改嫁、子女养到十六岁,都有钱领。”这是段晓棠的坚持,儿子女儿一个待遇。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便是如此。

三人都没过过苦日子,对于民间家庭生活开支并不清楚。

范成明:“每个人头军士四百文,队正四百五十文,旅帅五百文,多多少少,可以再商量。”

范成明随随便便吃一顿饭都要二百文,这点钱在他眼里当然算少的。

这二种方案对家庭人口众多的更有利,它还有另一重好处,家分大家小家,只要小家里的人活着,就有钱。

旁的亲戚看在钱的份上,也要稳当两分。

尹金明:“敢问长史,这笔钱怎么给?”

范成明:“世子护卫出面去送。”另一种形式的监督。

王府护卫前程远大,没必要贪这点买命钱。

哪怕尹金明小家人口不多,但能换王府护卫一年一次去家里看看,震慑宵小,也够了。

李开德:“弟妹算吗?”

段晓棠:“同父同母、同父异母、同母异父,没分家未满十六岁的都算但折半,过后出生的不算。”

至于哪个“后”,不言而喻,军士死后出生的不算。

在段晓棠的观念里,弟妹不算直系亲属,但照大吴现有情况,兄长确有抚养弟妹的义务,旁边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李开德:“嗣子呢?”

段晓棠:“四子,什么东西?”

庄旭没想到段晓棠不知道嗣子,转念一想,她家乡那般情况,不把香火当回事,不知道情有可原。

虽是小声提醒,但屋子能有多大,所有人都听得到,“过继来承续香火的儿子。”

段晓棠沉吟片刻,“无儿无女过继嗣子,折半。”

刘耿文:“若无儿有女呢?”

“可以过继嗣子,但钱粮没有。”段晓棠十分不理解有女儿还要过继儿子的想法,哪怕女儿长大招赘,生下来也是自己亲生的“香火”,比不知哪来的嗣子亲近多了。

对段晓棠“重女轻男”的想法,自然是群情汹汹,各人均在表述,嗣子很重要,民间待遇与亲子等同。以后没人点香拜祭,到地下做孤魂野鬼也是要挨欺负的。

“嗣子”算是一笔额外支出,庄旭打圆场,“无儿无女过继嗣子,折半。有女无儿过继,再折半。”一百二十五文买个名义上的香火。

范成明熬了大半夜,不住按摩迷糊的双眼,这会全靠浓茶续命,幸好明日休沐,方才有一丝喘息之机。

让亲兵送来算筹放到桌上,“懂算术的可以算一算。”

林金辉原本是后拨到范成明麾下的二千人中的旅帅,以前只知道这堆人日日在校场训练,奇怪得很。

过来后才发现,他们的主将哪里是右武卫长史,分明是司戈段晓棠。

范成明从不过问日常训练,今天还是他头一回近距离接触名义上的主将。

今天段晓棠说将要出征,但来的只有十四个旅帅,也就是说这回出征的是前头训练的一千人,叫他们后面的四个过来不过是打个样。

这些人多是大老粗,连识字都是被段晓棠强迫的,不认字天天去校场跑圈,遑论算术。

尹金明能简单摆弄两下算筹,但水平一般,其他人只能掰着手指头算。

林金辉挤到前头去,叫嚷道:“我家里做生意的,我会算。”

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没人会往后退。

众人给林金辉让出位置来,伤残五年,战死的第一种方案一共是十年半,这都不难算。

难的是第二种,各家人口情况都不一样。

这会顾不得晦气,争相开口。

“我朋友家里父母二人俱在,妻一人,儿女两人均不满十六岁,底下还有一个没成人的亲弟弟。”会议内容正式,但形式松散。李开德顾不得许多,问道:“司戈,隔房的堂妹从小养在家里的,算不算?”

范成明见段晓棠手指按着鼻梁,闭目假寐。索性接话道:“你们司戈只认生她的和她生的。”

言下之意,不算。

林金辉直接按照旅帅的品阶计算,“第一年能拿两贯七百五十文。李哥,你朋友家里三个孩子多大,父母身体是否康健?”

李开德:“二老身体尚可,弟弟十二岁,儿子五岁,女儿三岁。”

林金辉:“弟弟能拿两贯钱,儿子五贯半,女儿六贯半。二老活二十年各能拿十贯,妻子不改嫁活三十年是十五贯。”

林文辉换一种说法就直观多了,若李开德在接下来的战事中阵亡,他的家人能拿到四十九贯钱。

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老人会死,孩子可能夭折,谁都说不清楚。但李开德已经很满意了。

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报着家庭情况,仅仅化名“我同乡”、“我亲戚”,掩耳盗铃。

经过各种考量,最后举手表决,选择以人头钱作为阵亡抚恤。

旅帅们被司戈叫出去开会,一夜未归。营中没有其他动静,倒不至于人心惶惶。

有心人想到秋收将至,恐怕是要动兵,说不定头头们是被段晓棠叫去商量战怎么打。

一大清早,旅帅们回来,立刻将手底下会写字的人挑出来。

底下人叫嚷道:“会认字行不行?”

刘耿文总算知道为何孙安昌总背地里念叨,段晓棠喜欢读书人。换这时候,他也理解了。

“要会写字的。”写得好不好另说,关键要会写。

刘耿文:“按伙按队来,一个个说清楚籍贯住址还有家中人口。”

文书写下军士姓名籍贯,抬头问道:“两个女儿多大?”

军士:“这也要说吗?”

文书郑重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