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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旭不缺钱不缺柴火,但他冬日缺温暖,尤其是庄夫人上了年纪,更耐不得冷。

庄旭直言,“祝娘子,请的哪位匠人?”

祝明月大方将李匠人的名号地址报出,“李师傅近来活多,须得等一段时日。”

庄旭:“我明白。”

祝明月从炕柜中取出账本和清单,“货物清点完毕,这是总清单,详情附在后面。账本上记载的是已出手的货物,和近几日来的支出。你们先看看。”

庄旭先看总清单,打头的是各色丝绸布帛,再对应附件,一目了然,特别的花色纹样都有标注。

头一次对关中剿匪的收获有直观的认识。

戚兰娘和赵璎珞进屋,“我们回来了!”

庄旭没有细看账本,“当前所获多少?”

赵璎珞报账,“五万六千五百八十二贯。”

庄旭心情略微有些激动,已经接近他们给出的底价。

下一刻赵璎珞就泼下一盆冷水,“购置皮毛布料及工钱消耗七千二百六七贯。”

庄旭身体微微往后仰,“怎么会这么多?”

祝明月:“整套夏单衣鞋帽成本约五百文,冬装三贯半。缴获中布帛皮料冲抵部分成本,若全照市场价,万贯都打不住。”

“账本往后翻一翻,都记在上面。”

赚钱的时候很开心,花钱的时候很憋闷,说的就是庄旭。

取之尽锱铢,用之也如锱铢。

庄旭将账本前后翻了个遍,单从衔接逻辑上,没看出问题。“东西处置了多少?”

祝明月:“兰娘,你来说。”

戚兰娘:“庄校尉,大头的绸缎瓷器香药加起来处置近六成,瓷器香药看品相种类,绢均价一贯,紬七百文……”

他们清点细致,每一种细分出来,卖出去的总价算下来比均价高些。

戚兰娘:“余下的杂物,正在找各类买主。”

庄旭恍然想到恒荣祥外头一溜小地摊,“像外头那样卖?”

戚兰娘微微一笑,“散碎不好出手的东西,可以走这条路。”时间久了,实在卖不出去,还不是送进当铺,能换一点是一点。

祝明月:“庄校尉下次来的时候,未必有这么多钱帛进账。”好卖的,都已经卖出去。

庄旭:“在下明白。”

祝明月见庄旭眼盯着账本,抬手做了一个“请”字,“庄校尉,莫不如坐到那边桌上去看。”凉快些。

庄旭点头,“好。”

祝明月:“要算筹还是算盘?”

庄旭:“算筹。”

两人坐到桌边摆开算筹算起来,三人坐在炕边说话,和庄旭之前的顾虑一样,戚兰娘和赵璎珞亦有顾虑,没将外套脱下。

戚兰娘摸摸有些干燥的手背,低声道:“感觉自己像卖路菜的。”

赵璎珞轻声笑道:“你近来不是到处跑丝绸香药,怎么卖起卤菜来,那不是姜掌柜的事么。”

戚兰娘:“路,道路的路。”

祝明月从炕柜里拿出一盒护手霜递过去,“怎么回事?”

戚兰娘:“东西市不是有许多商队,跑到四关去接货么。昨天我回作坊盘货,发现酸菜出货量暴增,以为是家庭冬日储菜。结果冯娘子说,许多是走商的人买走的。”

赵璎珞:“他们买酸菜作甚?”

戚兰娘:“像娄管事他们一样,做成臊子夹在饼里吃,除了骡马停下来饮水嚼草,一路不歇。”

酸菜自带酸味盐味,若再加上一点油和肉丁炒熟,夹在干饼中,滋味亦是不错。

段晓棠称之为大吴版肉夹馍。

如今长安演变出另一种商业模式,即商队在关隘附近交易,借由关中地区相对安全的行路环境,压缩成本和时间。

在恒荣祥抠脚几个月的娄禀和霍忠赶紧募集人手,带一部分毛线制品,再七拼八凑一些其他货物,离开长安。

这时节带不回羊毛,只能说把羊毛衣往更远的地区推广一遭,将消息透出去。

他两走的不是热闹繁华的潼关,而是更远的萧关。霍忠路线熟,娄禀通晓商业。不论带回哪些货物,总归都有赚。

赵璎珞微微挑眉,“今早碰到何娘子,她说高管事出发去潼关。若脚程快,年前说不定能走两三趟。”

戚兰娘惊讶道:“刘东家还能吃得下?”

刘洪成银钱紧张,只吞下一部分瓷器,后来介绍一些同行过来。他这一条线,少说拿下四成瓷器。

赵璎珞:“不是刘东家,是其他相熟的商行。”

刘洪成货压仓,短期内不可能再远行。索性把人手借出去,高德生等人赚笔外快,他得人情。

嗯,何春梅又带着女儿搬回作坊了。

先前段晓棠没有回来,祝明月悬着心,不敢离开长安。等段晓棠回来,又接了替左厢军处置战利品的工作,更走不脱,只能暗自兴叹。

祝明月:“明天春天,看能不能出去走一圈。”

“走哪个方向?”赵璎珞从幽州一路而来,吃尽了苦头,不愿再过漂泊的生活。但转念一想,跟着祝明月出门,日子绝不会难过。

戚兰娘:“同娄管事他们走萧关?”人手路线都是现成的。

祝明月:“到时看情况。”

是为求保险和大部队走萧关,还是兵分两路走潼关,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定能到洛阳走一遭。

具体还是要看翻过年来,关中能不能维持现在的治安情况。

祝明月为了“照顾”庄旭等人的观感,记账用现在常用的办法。

庄旭和林金辉简单算了一通,没有任何瑕疵。

庄旭拿着账本过来,“祝娘子果然持筹握算,研桑心计。”

“庄校尉别说我们掉进钱眼里就好了。”祝明月微微一笑,腿脚在炕上挪动几下,坐到炕沿边踩上鞋子,穿上外套,“走,去看看筹备的物资。”

祝明月领人在作坊内部穿行,庄旭偶尔转头打量,来往的女工络绎不绝,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是他们从关中匪窝里救出来的。

祝明月带人进了一个小院子,院落正中两个绣娘正将碎布拼在木板上,再刷上浆糊,只外头的两层用白布,中间什么花色都有。制成布板,再按照鞋码裁剪下来,称之为打袼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