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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婉暗自揣测,姚壮宪的药,究竟是真有奇效,还是他早就习惯,所以这会状态才这么好。

现在唯有死马当活马医。

双手接过,轻声言道:“多谢。”

段晓棠端着一个竹碗过来,“来,喝点姜汤。”

林婉婉接过,一碗辣辣的姜汤混合口中的苦味,恨不得立刻投胎去。

师徒俩身体不适,吃不下任何东西,段晓棠见状也无法,只能让她们先回车上休息,饿了就啃干粮。

没有固定的营帐,师徒俩再不乐意,也只能回到那个充满不愉快记忆的地方。

次日出发前,吃了姚壮宪的药,吐倒是不吐了,但那味道实在太苦,如同重锤击打味蕾,将七情六欲全压下去。

生无可恋。

林婉婉终于和另外两个太医打了照面,都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林婉婉心想,还不如给我一碗迷药,一路睡到并州,省得遭这些罪。

许是适应了两日,几人还能围着篝火,用林婉婉带来的小铁锅,煮上半锅白粥暖胃。

林婉婉喝下半碗粥后,空荡了一天的胃,终于有了一丝满足感,也有了说话的力气。

半开玩笑道:“姚太医,你的药后劲太大了!”

姚壮宪理直气壮道:“那是我特制的舟车丸,专为长途跋涉之人所备。”

林婉婉半靠在姚南星身上,回忆姚壮宪推荐时的言语,质问道:“只苦了一点?”

她们苦了一天。

在座都是行家,且不似林婉婉瘸了一条腿。

齐和昶同样吃了姚壮宪的药,分辨药材道:“这药是小柴胡和左金丸合方,另加了当归、白芍……本该微甜微苦。”

质问道:“姚太医还加了哪两味药?”

巫德庸在一旁随手拨弄着柴火,淡淡地说道,“齐太医既已言明缺了两味,其中一味必定是黄连。”

指着姚壮宪道:“你们这些疡医啊……”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擅长配药,就不要配了。

围观高手过招,林婉婉师徒俩一脸懵逼。

她俩顶多猜里头有黄连,并非来自医学知识,而是常识。

姚壮宪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就说你们现在清不清醒吧!”

一句话将众人堵得哑口无言。

齐和昶:“到白芍就差不多,再往后画蛇添足。带来的那点效果,不足以抵消它的苦处。”

能用舟车丸的多是出行的贵人,谁愿意吃这些苦药。

姚壮宪点头道:“往后改了方子便是。”

再问道:“明天还要么?”

现在在路上,万事不便,能用的只有原版配方。

众人齐齐摇头,一来望苦却步,二来自觉适应了旅途的艰辛。

齐和昶:“若还觉不适,可按合谷穴、膻中穴缓解症状。”

林婉婉应道:“多谢齐太医指点。”

都说同行相轻,一众人等都吃技术饭,在朝在野论官职只会显得浅薄。

但齐和昶说话的时候,另外两人都格外尊重。

显然公认他的医术最高。

两位太医对林婉婉出现在队伍中,同样有些诧异。

一介女子随军同行,非是歌舞乐姬,而是和他们一样的医者身份。

齐和昶、巫德庸是皇帝指派的,林婉婉却是吴越找来的。

应当是非常信任她的医术。

哪个大夫手上没有几个妙手回春的病例,无论林婉婉是疡医还是带下医,就冲姚壮宪把侄孙女介绍到她门下学习,就是一种认可。

评价一个人,有各种维度。

大夫无疑是其中最“势利”,最通人情世故的。

巫德庸眉头紧锁低声问道:“并州那边到底什么……”

话音未落,齐和昶当即打断道:“禁言。”

做大夫的,管住嘴比医术更重要,尤其他们的病患各个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一言一行都需谨慎,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吴岭的身体情况,连皇帝都不甚清楚。

所有人都以为他坚不可摧。

现实却往往充满变数。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吴岭或许能撑到他们赶到并州。

至于能不能救回来,还是未知数。

林婉婉只能从每天早晚和段晓棠的短暂碰面中,识别出有没有坏消息。

经过两三天的适应,师徒二人终于习惯了颠簸的旅途。

这时候他们已经出关了。

每日天亮便启程赶路,直到日暮时分才扎营休息。

真正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在车里看书没条件,抽背没人性。

师徒俩闷坐在车里,只能聊点八卦。

话题从杜若昭家被吓到不下蛋只能下锅的鸡,聊到了沿途的风景与见闻。

临到黄河岸边,队伍暂时结束闷头赶路的状态。

没办法,天堑当前,只能排队乘船渡河。

若再晚一个月,黄河彻底封冻,踏冰而行更简单。

吴越当初领兵平乱,几万人渡河花了三天。

如今三千人过河,少说耽搁半日,多少能让人缓一口气。

柳琬率领奴仆,在渡口支起大锅熬粥烤饼,为每一个过河的军士准备了一份热乎乎的餐食。

当吴越的旗帜出现在渡船船头时,柳婉不急不缓迎上去,拱手道:“见过世子、段将军。”

吴越瞧见渡口旁热火朝天的场面,说道:“此番多谢少琰。”

赶路途中,能有一顿热食饱腹,已是难得。

吴越也没想到,此生会再到河东。

柳琬连忙摆手,并不居功,“范将军打前站时,已有所提点,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从河东到并州一路,要么是吴越征战过的地方,要么是吴岭实际控制的区域。

让所经之处大族、官府供应一顿餐食,并不是多苛刻的要求。

在关中无法如此行事,全因他们要尽力低调,弱化右武卫和吴越北上的消息。

陈彦方细心地盛起热粥,搭配烤饼,恭敬地递到吴越面前,轻声道,“世子,请用。”

和军士所用,并无不同。

不曾将河东特意准备的珍馐饭食取来。

连段晓棠亦是同样的做派。

柳琬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揣测,两人不是要与军士同甘共苦,而是谨慎到极点。

思及此处,并州的情况更不容乐观。

悄声同吴越透露,“并州传来消息,王爷偶感风寒。”

点到即止。

说完匆匆离去,继续监督粥食分发。

吴越端粥的手微微颤抖,吴岭的病情压不住,才会抛出患风寒的消息。

段晓棠按住吴越另一只胳膊,沉声道:“冷静。”

吴越回望黄河两岸来往不断的渡船,“我们轻车简从赶去并州如何?”

段晓棠不得不说一句听起来十分冷酷无情的话,“你难道不明白,大将军为何安排两千前锋开路,三千精锐随行?”

甚至还有吕元正统帅的万余人马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