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玉良连忙笑着说道:“这点小事就不劳孙大人您费心了。交给本将安排就是。”
“也好。”孙尚书用一副你的心思我懂的眼神看向毛玉良,“那就有劳毛大人。”
毛玉良被看得心里发虚,讪讪地说道,“都是尽臣子的本分。”
就在他们正要打马离去找个地方商议接下来怎么办,突然从高墙外面,甩进来一个紫色包裹,滚落在草丛里。
一下子吸引了在场人的视线。气氛瞬间变得格外紧张。
那抹紫色十分张扬,明艳纯正。
江月白一下子认出来,那是魏王今日身着袍子的颜色。
而包裹的大小模样很像装了个人头。
“快把包裹抢过来。”江月白侧脸吩咐身边的少年蒙术。
蒙术二话不说飞了出去,在三人发号施令前,就动手抢先一步拿到了包裹。
但被二人以剑拦住。
毛玉良拿腔拿调地说道:“包裹里的东西来路不明,还是拿过来,给本指挥使先检查一遍。”
江月白反正也是做做样子,显得自己关心些,“这是有心人送给本宫的东西。毛大人还是不要僭越。”
毛玉良的权威被挑战,十分不悦,皱着眉头横了江月白一眼,“拿来。”
拦住蒙术的人就要硬抢,谁知蒙术长得人高马大,对拦住的人高一个头,就像是篮球传球一样,左晃右晃,手一扬,被准确地抛到了江月白附近。
她跳起来将包裹接在手里。
蒙术被两人拦住,心里却十分开心。他又做成了一件大事。
江月白捧着包裹,下方凝聚着一摊血水,正在一滴滴快速地往下掉。
这下确定就是人头。
只是里面装了谁的人头?!
知道是人头,毛玉良就不打算抢了,这玩意,抢着有意思吗?晦气。看看是谁就行了。
扎着包裹口的是谢夫人给江月白的信物双鱼玉佩,竟然被谢夫人又还回来了。
看来谢夫人是想告诉她,这是她在为自己女儿报仇,不是为她做事,不必浪费她许给江月白的一个承诺。
刚刚战斗之所以一直没有小罗子的身影,是因为小罗子被江月白提前支开。
他轻功出神入化,是桃蕊宫里的武功最强的小哥哥。
江月白提前安排他拿着信物双鱼玉佩去找谢夫人。告诉谢夫人,魏王就是勾结鞑靼、意图谋反、刺杀皇后的罪魁祸首。
谢夫人只要稍微回想一下,就会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何况江月白安排了白桃沿路叫喊有刺客行刺皇上,加速了魏王行刺消息的传播,谢夫人自然会很快知晓。
江月白拨弄了下玉佩,假装既不认识也解不开这个玉佩,随意地把手中的包裹往胖子手里一递,“你们把包裹解开,看看是谁的人头。”
望着满手的鲜血,江月白面露恶心痛苦之色,脸色苍白,这才感受到了胳膊处剜心的疼痛,脚下发虚,险些跌倒。
刚刚魏王刺在胳膊上的那一剑还挺深。
身边却无女子可伺候着。
素素、白桃她们都不在,大概都跟着照顾皇上和锦绣去了。
江月白刚刚在主殿里大致扫了一遍,只有江锦诗的尸体躺在那里,其余的人皆已不见。
她竭尽全力稳住心神,以剑拄地。如今仍处于对峙状态,绝不可以露怯。
随着一股翻涌的铁锈味道,她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险些跌倒。
身旁的侍卫伸手去扶,却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被江月白回避开。
她随意地摆摆手,连看都没有看侍卫一眼,“谢谢,不用。”
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的侍卫突然拔刀劈向江月白,却在瞬间被他身后的另一名侍卫刺穿胸膛。
四周死一样的沉寂。
江月白向身后的人环视一圈,目光寒彻如冰。
她面色惨白,身体紧撑。
身旁的胖厨师见情势不对,直接斩下想背刺江月白侍卫的头颅,随手扔地上。
揣着鲜血淋漓的砍刀,两手合并,单手将不远处石桌旁的石墩子揽在怀里狂奔过来。
到了江月白面前,脸上立马变得柔和起来,小心翼翼地把石墩放下。
用袖子反复擦拭了几遍,方才腼腆地说道:“娘娘请坐。”
江月白微笑着对厨子摇摇头,面色疲倦,扭头问道,“怎么还没打开?”
玉佩上的绳子被打成了死结。
胖厨子乙:“快了快了,马上就好。玉上的绳子打了死结。马上就好。”
胖厨子丙担忧地问道,“小主,你嗓子这么干,奴才去给你倒杯热茶。”
“好。”江月白摆摆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刚刚不过是手掌上沾满了鲜血,如今连手背上沾的都是。
江月白有一时间的失神。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杀了人,还杀了很多。
但她的这份失神只是瞬间闪过,旋即恢复了平静,耐心地在一旁站着等待。
适者生存是永恒的法则。
江月白又恢复了平时淡定自如的状态,她目光清澈,表情温雅,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极淡的微笑。完全没有杀人的激烈与狠辣。
把在场的一众男子都看傻了。
她不喜欢卖弄风骚性感,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如此。
这身装扮今后肯定会带来一系列的后遗症,比如伤风化,被诸多男性看光一类的。但必须这么做。
绝不可能因为男人影响拔剑速度,男人的眼光就更不可能!
但衣服上沾染了鲜血,换身练功服不是不行。
她正要转身朝主殿走去,却听到身后一声激动的呼喊:“娘娘,解开了。”
只好又留了下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米色方布,似乎是从衣服内袍撕下的,上面有红色字迹,似是血书。
厨子甲小心翼翼地把方布双手捧出,递给坐着的江月白。
江月白摊开来看,上有潦草的四个字:“罪大恶极”。
想必谢夫人在魏王死之前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在厨子掀开布的一瞬间,就露出一张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脸。
还真是魏王。
竟然就这么死了。
身首异处。
两只桃花眼睁得老大,再也没有顾盼风流的神采,面部的表情显示,在死他的那一瞬间充满了惊疑、痛苦和绝望。
真正的死不瞑目。
可他的嘴角却挂着奇怪的微笑,似乎在嘲讽,又似已经解脱。
魏王死了,竟然死了。
这一次,江月白没有吐血。
她神色复杂甚至有点恍惚地盯着魏王的头颅,嘴角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这意味着他们赢了第一步。
但她不敢相信魏王处心积虑多年,武功超群,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被干掉了。
她和李北辰联手都没有打过。
想必是谢夫人埋伏着趁其不备射箭偷袭了他。
谢家的箭术果然是一流的。
看来箭术只要足够强大,就能够杀死比自己强大很多的人。
江月白下定决心要学习箭术。
她的笑容渐渐又淡了下去。
她想起来自己的妹妹江锦诗。
沉默片刻后,她默默地替魏王合上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转折,更令陈相、孙尚书和毛指挥使措手不及。
诛反贼、清君侧的目的已经实现,他们已经没有理由再打着搜寻魏王的名义将禁军留下来固定值守。
现在面临着最艰难的抉择:要么以“勤王保驾”的名义挣个功劳,说不定能谋取个爵位,要么直接反了。
他们此时无法当众进行商议。
同时他们三个人面临,谁来当皇帝的问题。
原本捏在手上最重要的棋子,前太子的遗腹子,因为年龄太小,却又中毒太深,没有柳太医进行专门治疗,擅自服用从江月白处偷走的修真界解毒药丸,昨天夜里无力回天死了。
孩子的母亲,当初的偶尔被幸的宫女悲伤过度跟着服毒自杀了。
想要谋反,至少得先杀了皇帝。偏偏此时,皇上不知所踪。
他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气氛出奇地凝重。
江月白跟他们一样,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在脑子里全都捋了一遍后,故意用沾满鲜血的手紧紧地拿着米色的白布,表现出害怕的颤抖。
陈相终于率先开口:“布上写了什么?”
江月白沉默地将手中的布命人传了过去。
上面的字依然可辨,但是笔划形体却有些模糊不清。这样对方没法凭字体猜出是谁杀了魏王。
江月白不想此刻就暴露谢夫人,尽管谢夫人可能根本不在意。
这块染血的白布在陈相、孙尚书和毛指挥使之间传阅,最终落在毛玉良手中。
四个字没有透露出任何有用信息,不过是个批注,表明杀了个“罪大恶极”的反贼而已。
拿到魏王的人头后,江月白心下大定,她恢复了斗志,站起身,展开肩膀,扬起下巴:
“感谢三位大人前来桃蕊宫救驾勤王,现在贼人已伏诛。这里是后宫,都是女眷,多有不便,请三位大人带着属下速速离开,以免生乱。”
陈相握紧了拳头。
他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