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箭直直的冲着皇帝的心口而去,让敌军将领见了险些破口大骂。
这是哪个傻逼射出来的箭,俘虏了还能还钱,大晟皇帝万一真的挂了,他们高丽哪里顶得住大晟的报复?
怕是得亡国灭种!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限漫长,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至消失,甚至能见到众人的脸上浮现出的众生百态、掠影浮光。
而司徒恒只觉得浑身战栗,目眦欲裂,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躲开,但身子却来不及躲闪。
他是天子啊,怎么能这么草率的结束在此地?
等司徒恒恢复意识,耳边就传来无数惊呼和哀嚎,喊杀声甚至让他的心神震动。
“将军,牛将军!”
“快来,快救人!”
“你坚持住啊!”
“杀,杀,杀!
为牛将军报仇!” 永安帝瞳孔紧缩,震惊的看着面前浑身血迹斑斑的牛继宗,他的心口插着一支箭,箭柄大半没进了身体里,面上似乎还带着震惊的神色,呼吸却已经逐渐的微弱下去。
皇帝和牛继宗的身前,有无数的士兵团团的将他们围在中间,同时义愤填膺的涌动向前,发疯一般把对面的敌军杀的团团后退。
但也有一部分人对着永乐帝怒目而视。
大胆!
竟然凶巴巴的瞪着朕!
片刻之后,永安帝的记忆总算是回炉了。
原来,牛继宗是被他拉扯过来的。
若非他忽然从背后拉扯,正在作战的牛继宗不会反应不及直接中箭。
牛继宗是猛将,他的下盘很稳,本来也不至于被皇帝一拉就倒。
若非皇帝一路命令牛继宗救人,牛继宗也不会体力耗尽,力竭到站不稳。
这些想法不过从永安帝的脑海中经过了一瞬间,就迅速的消逝,且了无痕迹。
司徒恒有些弱弱的低声喃喃道:
“朕,朕不是故意的!”
但是转瞬,他就对自己说:
朕是皇帝,是君父!无论是谁?救驾都是应该应分的,若是谁有怨气,那才是不忠不孝。
这样安慰过自己,永安帝很快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等冯唐杀退了敌军,循着混乱找过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劝好了自己,所以只是轻描淡写命人将牛继宗带下去救治。
其他什么赞誉,什么探望,那是一概都无的。
这态度直接把冯唐气了个仰倒,满心都是悲愤。
牛继宗这老伙计还不知道救不救得回来,结果皇帝却如此,有这么一位白目的君主,他们这些大臣可真是错付了。
哪怕只是作戏也好啊?! 等冯唐知道是皇帝为了活命故意拉了牛继宗挡箭,更是一肚子怨气无数抒发。
将军虽以马革裹尸为荣,但伤的如此冤枉,心中的愤懑又怎么能平复?
他们终于打退了敌军,但是为了一个几乎不会成为大晟领土的小城,为了一个毫无礼仪廉耻和担当的君主,牛继宗的付出,众位死伤的军卒将领的付出,真的值得吗?
如果不是皇帝的突发奇想,他们本不必年纪轻轻就埋骨他乡。
冯唐觉得继续待下去,他的拳头恐怕就控制不住了,只能表情僵硬的抱了抱拳,实际上毫不客气的向着皇帝告辞。
比起应付皇帝,他如今更想去牛继宗那里支应着。
也不知道这老小子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都说嘴贱缺德的人命硬,冯唐心说,牛老哥可一定要撑下来啊!
……
李成勋气坏了!
比绝望更让人崩溃的,就是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城破了,本来还以为皇帝已经手拿把掐,可以靠着这重量级肉票赚一把大的,比如换取大晟册封他为高丽国主,没想到对方不知道为啥突然就爆种了。
挺进城墙和城内的军队直接被干了回来。
漏船又遇打头风,刚出城就遇到了朝廷的援军,被杀了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一个照面,对面的骑兵就让他这边的战损高达五成,李成勋连忙表示要上前对话,再来几个回合,他的兵马怕是就没了。
李成勋很是费解,明明其他大晟的兵马都被他们的人给拖住了,这一支人数这么多,战斗力这么强的到底是哪儿来的?
李成勋试探着问了一句:
“来将通名?”
“本王,北静王,水溶!” 李成勋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噢么,竟然是北静王这个杀神思密达,他不是远在江南吗?
如果知道北静王在高丽,他哪敢扎刺!
“不愧是大晟战神,北方铁壁,第一美男子战神,小王甘拜下风。
您请听我解释,刚刚都是误会,我收到消息,这城中有我高丽的昏王,这才发动了攻击。”
水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些犯嘀咕,这一大串是什么倒霉外号?
他又不是铁臂阿童木!
郑文低声问道:
“铁臂阿童木是谁?
高丽人起外号都是这样的调调,你习惯就好,你往好里想,说不定南面的将领也被叫做南方铜墙呢!
这样想想,是不是立即开心了?”
水溶无语。
不错,这等精神状态确实很阿q。
至于那高丽王子李成勋的借口,他是半个字都没信。
心急城内的情况,水溶没心思听对方扯皮,轻轻挥了挥手,道:
“生擒此缭,投降免死,顽抗者杀无赦!”
牙璋辞襄平, 铁骑绕忠州。
快刀斩敌酋,金戈伴铁马。
从水溶赶到,到李成勋住进独立单间小木笼,也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
城里的众人自然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但一直到战斗结束,都没人出来迎接,水溶察觉到不对,策马上前道:
“吾乃北静王水溶,奉命救驾而来,速开城门!”
城头上静悄悄,半晌,才有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响起:
“神武将军令,开城门!”
水溶心中一突,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急忙策马进城。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传令兵却避而不答,反而说道:
“冯将军传话说,请王爷先去见过陛下,其他容后再议。”
虽然不想搭理狗逼皇帝,但是这是应有的流程,为了这个落人口实不值当,水溶只能压下千头万绪先去见驾。
水溶莫得感情的敷衍道:
“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永安帝倒是很激动,看到水溶笑的比以前真情实感多了。
“爱卿不愧是国之柱石,此番救驾,朕必有重赏。”
永安帝笑的比花儿都灿烂,浑然忘了不久之前他还写信骂骂咧咧的拒绝水溶前来呢!
不知怎地,水溶总觉得皇帝的笑容有些虚假,还有些底气不足,水溶只是把这理解成御驾亲征险些玩脱方才如此。
挂着虚假的面具同皇帝虚与委蛇了半晌,水溶才身心俱疲的退下。
又是刚刚那个传令兵,等在门外准备给水溶引路。
水溶这才有精力问起来:
“不知小哥可知,那些伴驾的文官可有受伤的?
林如海林学士和赵纲赵阁老如何了?”
那军士微微躬身:
“王爷客气了,属下冯大。
将军特意嘱咐我转告,让您安心,林、赵两位大人福气深厚,全都平安无事,油皮都没破一下。
不过之前主持各种事物又逢兵乱,两位有些劳累过度,不久前已经去休息了。”
姓冯?
水溶有所猜测,此人难道是冯唐的亲兵?
“冯将军可也无事,如今城内可是冯叔父统兵?”
此处的勋贵属牛继宗和冯唐的地位最高,带兵经验也足,水溶私以为,这种关头,皇帝又不是瓜娃子,便是看在他自己的小命的份上,也不应该会有旁人能取而代之。
“将军尚好,城内的士兵的确暂时是将军统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伤兵营。
水溶却听到了一阵猛烈的哭嚎:
“将军!”
心中一痛,水溶压住心中的惧意,问道:
“是,是谁,哪个出事了?”
同时大步的走向那声音传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