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好险......”
赵青木抚着颈子,对方那杀意皆是冲她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夜来却骤然出手,将那气劲全都挡下,这才不至让自己受伤。原来她方才有意将自己置身险地,乃是算准了那锦瑟必然会因此分心,她才好从旁胁击一二,拆了对方杀招。虽然此番也没能将那锦瑟如何,却也当保全了三人性命。
饶是如此,赵青木心中一阵寒意。这夜来姑娘......原来将自己也算进去了么?她目光微滞,看向那紫衣少女所在,却惊觉对方已然昏了过去。
“夜来姑娘!”赵青木提起裙摆就冲了过去,只是还未等她赶到,几根丝线却忽而打在她脚边,迫使她止步回望。
那秀娘子也是力大,顾见春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此时但见她单手将顾见春搭在肩上,还能以千丝左右自己的行迹,竟毫不见费力。
“别过去。她已经......”阿秀欲言又止,看了看那问剑之主的方位。
此时这父女二人,竟为同一物所困。
霜华寒毒。
但见夜来无声无息地伏在地上,自她周遭忽而涌起冰凌霜花,就像是今晨那般向外蔓延,只是此时没了其主的桎梏,那白雾愈发肆虐,有如逃离一般自紫衣少女的身边攀援。
“这可如何是好......”赵青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此时心急如焚,却偏生什么忙都帮不上,又看向阿秀臂间的青年,遂道了句:“你将他放下吧,我来替他看看。”
阿秀淡然伸手拦下对方探究。
“不必。他无事,只是不慎中了那妖女的摄魂术。”
......
顾见春睁开双眼,头一回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他知道这是梦境,原是因着此处没了那喜绸夜宴,没了那重重杀机,也没了那紫衣少女。
他看见“自己”负着剑,身旁正行着一娉娉少女,约莫豆蔻年华。
“小湄!”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凭白从二人身边穿过。两人说说笑笑,像是无知无觉。他这才明白,此处乃是栖梧山下,而他二人,正要踏上那寻亲之路。
“师兄,师父说带的盘缠足够我二人一个来回。待找到娘亲,我便与她求一桌好菜与你!”
顾见春不禁莞然,彼时她还心怀憧憬,梦想着那久别重逢的娘亲,还有娘亲那种种拿手菜,只是随即他便自那欢悦之中清醒过来。是了,再有一段路,他二人便能遇上那山匪劫道,其后种种,他历历在目。
他逐渐回想起自己为何在此——那碧色眼瞳定定注视着他,心中似有何者低声絮语,随后他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两人言笑晏晏,似是没能注意到将至的命运。
——事实如此,一切早已既定。
顾见春心中苦涩不已,这便是他的梦魇么?
“救命啊!”远处传来人声哭喊。
他闭了闭眼,似是不忍再看。再一睁眼,却是那山火连绵,倾覆之象。
“救命啊!杀人了!”妇人高声尖叫,孩童哭泣不止。
他看着自己被束在庭中,浑身是伤,面前却是那道熟悉无比的身影。
“师兄...对不起,小湄来晚了......”
她束着发,赤着眼,提着剑,染着血。
——这是他头一回如此清晰地看见那时候的她。
看见她一身是血,看见她一剑将那锁链斩断,看见她将自己的胳膊搭在肩上,摇摇晃晃地离去。
“师兄...”跟着少女行至山脚,这才见她双目慢慢回神,将那伤痕累累的自己放在岩石上,有些笨拙地唤着他。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她愈是着急,哭得愈凶,只可惜此时那个“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为她拭泪了。她试图运功替他疗伤,却发觉对方经脉阻滞,那内力不起半点作用。她慌得六神无主,歇了口气,却又将他背在肩上。
“师兄...你一定要撑住......小湄带你去找师父!”
是了,此处距栖梧山并不算远。以她的脚程,虽然不出半日便可上山,却不知为何,不直接找个大夫?
顾见春正默默思忖,却见那梦中的“自己”忽而醒转,低声道:
“不要怕...不会......去医馆便好。”
小姑娘膝盖一软,险些连着身后的人一道跌倒。她只是白着脸,惨笑道:
“师兄...大夫...也是他们的人,被我杀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方才......我将见到的人都杀了.......”
对方惊了惊,却叹息道:“好,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回去。”
顾见春蹙了蹙眉,像是终于感受到哪里出了差错。
这些记忆,皆是他不曾有过的。
他为何...对这段记忆一无所知?
彼时自己失血过多,若是记忆有失,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自己还与小湄有过此番交谈,师父却笃定说是他将二人救下——这便对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