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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沛年走后,小皇帝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扶着一旁的桌子缓缓坐下。

刚刚那一瞬间,他突然福至心灵,为何宋沛年与陈太傅结下了死仇呢,为何宋沛年一直想要将陈太傅置之死地呢,不单单只是利益冲突吧。

他突然想起母后去世之时告诉过他,宋沛年与他的小姨宴梨有过一段感情,而当年宴梨意外去世与陈太傅长公主等人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这么些年,宋沛年位高权重,身边却没有一个女人,想来对宴梨也是用情至深。

究竟要与他合作,将陈太傅拉下来吗?他会不会信守承诺,会不会反而将这头老虎养得更加强壮?

合作?这是头吃人的饿狼,他有文权,还想要兵权。

不合作?小皇帝又想起了涪江赈灾之后他得到的好名声。

涪江赈灾过后,他在民间的名声格外地好,人人都夸他爱民如子,是圣明的天子,为百姓不顾名声殚精竭虑。

当那一封封赞颂的折子传上来,他知道也有一些地方官员拍马屁的成分在,可是看着上面的百姓爱戴之词,他的心中还是涌现出莫名的情愫。

他,想当个与他父皇不一样的皇帝。

他,想当个好皇帝。

殿内的烛火跳动,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内侍才悄然进来,剪断了已经燃烧过的长长灯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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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一晃而过,所有考生的试卷都已誊抄完毕,交到了几位考官的手里。

陆大学士盯了一晚上翰林院官员誊抄,当握住考卷的那一刻,不知何为,轻轻叹了一口气。

几位考官不眠不休,拿着新鲜的考卷就开始阅卷。

时间悄然而过,一位考官看着手中的考卷对着一旁的另一位考官使了一个眼色,双手合十击掌,“妙啊,妙啊!”

另一位考官凑了过去,“周大人,这是看到哪位考官的得意之作了?”

那位考官抚着自己的长须兴奋道,“张大人,你过来看看,这位考生的策论,实属精彩。”

两位考官高声阔谈,将一旁的其他几位考官也都吸引了过来,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个不停,倒是上方的陆学士丝毫不受影响,拿着手中的一份考卷出神。

周大人对着张大人使了一个眼色,张大人会意,拿着手中的试卷走向了陆学士,“陆大人,你看看这篇策论呢,我们几位考官都认为担得起状元一说。”

陆学士看了张大人一眼,接过考卷,将策论通看了一遍,写得确实很好,如果他没有看过他手中的这篇的话。

他手中的这篇策论,不知出自哪位考生之手,针砭时弊,字字珠玑,通常连贯,他只是看了一遍,却将这篇策论记了个大概。

不过看面前这些人对另一篇策论的态度,想来不是他们的人做的。

陆学士将自己看中的那篇递给张大人,“你看看这篇呢?”

张大人接过开始查看,一旁的几位考官也围了上来,通看过后,一群人开始找这篇策论的毛病,可是找了许久,都说不出一个不好的字来。

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会不会言辞过于犀利了?”

陆学士拿过那篇策论,合上,淡淡道,“交给皇上定夺吧。”

下面的几位考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神色晦暗不明,想起了今日参加殿试的还有几位本该出意外的考生,会不会这篇策论就是出自那些考生其中一个?

若真是出自那其中一个可就麻烦了,他们都不敢想几个赌坊要赔多少银子出去,陈太傅又该如何责罚他们。

张大人眼波闪了闪,出声道,“不如看看是哪位考生的考卷?”

一群考官纷纷点头附和,陆学士不得不拆开被遮住的姓名,在一群人的注视下,考卷的左侧露出了三个大字:冯家成。

一群人看到这个名字纷纷不敢相信,张大人揉了揉眼睛,是他瞎了不成?怎么会是冯家成?是不是下面的人搞错了?

计划难道发生变化了?这次的状元不是事先安排好的那个?让冯家成来当?

陆学士待看到那个名字时,一脸铁青,拿住策论的手止不住颤抖,冯家真是好样的,泄露考题对他们来说家常便饭就算了,这次竟然还想给废物买个状元来当!

亏他当时将这篇策论在心里夸了又夸,还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做这篇策论的推上状元之位,现在想来,真是好笑。

一屋子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还是周大人试探性开口,“要不先将这篇写的好的交给皇上看看?”

陆学士出声讥讽道,“你觉得冯家那小儿做得出这篇策论?”

周大人干笑了两声,“这谁知道呢?万一他就开窍了呢。”

开不开窍他不知道,但是冯家成那嚣张跋扈废物无才的草包样子他可是记忆犹深。

张大人早就退至了一边,对着下面的人嘀咕了几声,他得知道是不是计划发生了变化,不过想到了陈家与冯家的姻亲关系,他心中也多了几分猜想。

可不要上面的打架,他们遭殃。

一群考官浩浩荡荡朝着养心殿出发,陆学士走在最后面,微微佝偻的脊背显得整个人无比的萧条。

这个国家的命运好似这天色一般,越来越黑。

不知走了多久,陆学士被人在岔路口引开。

黑暗中,陆学士看到要见他的人是宋沛年,想都没想,立马就转身离去。

宋沛年立刻抓住陆学士的手腕,“陆大人,留步。”

陆学士面色黑沉,“宋大人,皇上还等着见下官呢。”说罢甩开宋沛年的手。

宋沛年低声道,“冯家成必须是状元。”

陆学士听到这话,转过去的身子微微侧了回来,面带讥笑,扫视着宋沛年,“宋大人,我这儿可谋不到你想要的。”

宋沛年直视着他的目光,“大人想要的海晏河清,我可以给。”

陆学士心中一震,他再次扫视宋沛年,面前的男人面色沉静,仿佛刚刚那震耳欲聋的话不是他的说的一样。

宋沛年向来喜欢将事情做得稳妥有把握一点,怕小皇帝那儿抽疯,陆学士也是个倔驴脾气,因此陆学士这儿必须得再加一个一个双重保险。

陆学士因为苍老而有些浑浊的眼睛像是清明了起来,他凝视着宋沛年,“宋大人,你刚刚说什么?”

宋沛年却不欲重复,只道,“陆大人,你可以相信我。”

陆学士不再言语,刚刚挺起的脊背突然又垂了下来,转身离去。

宋沛年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