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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船在海上行驶了几天,很快就到了珊瑚螺旋附近的地带。

这片海域倒也无愧神秘莫测的称呼,一凑近,刚刚还清朗的天空瞬间变得暗淡,张海客看了看暗沉沉的天色,有些没底,“看样子马上要变天了。”

齐苏站在船头,心头沉闷,其他人皆是脸色微微变色,解语臣扫了一眼周围的同伴,表情反而没那么严肃。

“都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这船经得住恶劣天气的考验。”

张海客的预判果然准确,没一会周围海面开始翻滚,大片的乌云飘在上空,海风呼啸着吹拂而过,大有黑云翻墨未遮山的架势。

天上仿佛水龙头开闸了。

倾盆大雨瞬间而下,伴随着电闪雷鸣,恐怖的景象很有末日的氛围感。

“海神娘娘保佑。”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胖子面对天灾降临也失去了分寸。

“哀仔,你喊个屁的海神,这时候该叫妈祖。”张海言眉眼弯弯,一本正经的纠正王胖子错误的称呼。

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捧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

“你也是闲的。”张海客扫了一眼当机立断直接转身,他去了驾驶室,船老大估计没见过这场面早吓得面无人色。

“还好来得及时。”张海客自语了一会,也不顾惊吓过度的船老大,一把夺过游船的指挥权。

张启山的身体被大风吹的东倒西歪,连忙撑着身边的东西。

他也没经历过几回这样的阵仗,难免有些惊奇,“与天斗还真是其乐无穷。”

张千军万马情绪稳定,内心同样波动不大,跟着回道,“也算人生难得的经历了。”

听着耳边有些热闹的声音,齐苏无奈的笑笑,大概这就是强者了,面对困境,表现的比一般人更坦然。

张启灵没有多言,淡定的一批,似乎压根就没把这场风暴看在眼底。

王胖子脑袋被周围的桌椅撞的头晕眼花,听到这话,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胡乱的竖起大拇指表示敬佩。

船只颠簸不断,刘丧脸色惨败,颓然的捂着口鼻,去角落吐了个稀里哗啦。

吴斜姿势不雅,紧紧抱着身边一根柱子,脸上已经几乎没了血色。

齐苏有些怜惜。

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吴斜,这可怜的娃,是有些倒霉属性在身上,一出海准没好事。

游船如一叶扁舟,飘摇不定的浮在海面上,外面全乱套了,各种海鱼像下雨一样纷纷砸到甲板上。

好在这船的质量的确经得住时间考验,任凭海上风浪多大,竟然愣是没翻。

解语臣长舒一口气,内心的不安稍稍散去,他竭力保持着冷静的头脑,理智的分析情况,按理来说,这样的自然风暴固然可怕,只要支撑过那段最难熬的时间,剩下的影响就微乎其微了。

然而事实却是,他们这艘船运气不怎么好,竟然恰好行驶到了暴风眼的正中央,也就是说,如果一会风雨不见减小,那他们一艘船的人很可能翻车喂鱼。

解语臣沉闷了一瞬,抬头看向外面,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暴风雨下的酣畅淋漓,海底的鱼不断的被吸上天空,然后失了力道,重重砸回海面。

“这回怕是真要靠妈祖保佑了。”

解语臣面色难看,缓缓收回视线,下颚不知何时绷的很紧,从记事起,他就没信过命,而实际上解语臣的掌控欲极强,他非常讨厌那种脱离自身控制的感觉。

张海客驾驶着游船艰难求生,黑瞎子坐在一旁掠阵,两人皆是有些站不稳。

黑瞎子呼吸急促,努力撑起身子,随着动作而鼓起的肌肉被贴身的衣物清晰的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可惜现在没人欣赏到这一幕,黑瞎子眼睛透过玻璃窗,看着外边如墨染似的海域,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希望花儿爷的船不是花架子,不然我这黑瞎子一会就成水猴子了。”

张海客此时也不好受,很想叫他闭嘴,逼逼叨叨听的人心烦,张海言随后赶到,跟着投了一个不满的眼神,黑瞎子不甘的嘟囔几下,就没声了。

张海言之前就是在南洋混的,应对恶劣天气经验丰富,有他坐镇指挥,游船数次险死还生,黑瞎子擦了一下玻璃窗,外界的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汹涌澎湃的海水以令人心惊的速度不断拍打着这艘游船。

黑瞎子敛了敛异样的眸色,一脸认真的对张海客道,“回头你和我徒弟有空就去庙里拜拜,有你这两丧门星,我害怕。”

对此说法,张海客表示他不背锅,并且附送了黑瞎子一个简洁明了的字眼。

“滚。”

……

船舱里,齐苏也在费劲的站稳身形,周围的东西被这场风暴砸的七零八碎。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齐苏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那些碎片,定了定神,大声吼道,“不能等下去了,花儿必须把游船开走,抓紧离开这片鬼地方。”

解语臣点点头,踉跄了几下,终于找到了前面的总控台,去拿抽屉里的对讲机。

这时候手机受到天气影响肯定没了信号,还不如对讲机好用,张海客在驾驶室,现在出去实在冒险。

吴斜被翻滚的游船折腾的不轻,也步了刘丧后尘,忍不住吐了一地。

难闻的味道渐渐弥漫萦绕,本就心烦的齐苏情绪愈发暴躁。

他想去趟甲板透透气,张鈤山不放心,勾着齐苏的胳膊,将他扯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在这待着,哪都不许去。”

齐苏稳稳心神,举目四望,想要搜寻张启灵的身影,结果找到他时,齐苏被眼下画面惊呆了。

只见张启灵一手被圣婴紧紧扒拉着,另外一只手被王胖子死抓着,两人都把张启灵当成了定海神针,就差把身体缠了上去。

偏偏圣婴不自觉,抱着张启灵的胳膊哇哇大叫,“你不许撒手,小爷不会游泳。”

张启灵幽幽回首,视线平静地齐苏隔空相碰,时间仿佛就在这瞬间凝滞,沉默的气氛逐渐扩散,齐苏捏捏高挺的鼻尖,有些心疼张启灵。

摊上这样的同伴,真是为难他了。

刘丧身形飘荡,头发撒落在脸颊两侧,忽然眼前一晃,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刘丧挣扎着起身,试图保持清醒,金丝边的眼镜被放到了口袋里,刘丧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独木难支。

齐苏抿抿唇,目光微凝,刚要抬腿过去搭救,没想到张千军万马动作快了一步,他三两步跑过去,用力扯住刘丧,同时捡起地上的绳索,一头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回头吼道,“抱紧我。”

刘丧不肯抱,只揪了一小片衣角,张千军万马拿他没办法,对齐苏埋怨道,“你家这小朋友太不听话了。”

“小爷我出生入死多回,就没抱过男人,”刘丧挺坚持原则,“何况你还是我小族长的绯闻对象,小爷更不想破例。”

张千军万马神情一窒,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目光下意识的追寻齐苏。

“我知道你有心了,”齐苏却不敢看他,而是面无表情的瞪着刘丧,“但其实你可以闭嘴的。”

说着齐苏看向边上,张启山默然不语,他还是小瞧了大自然的威力,脸色有一丢丢的萎靡。

齐苏有些担心,他跃过那些障碍物,步履维艰地来到张启山身边。

“佛爷,你还能撑得住吗?”

张启山目光深邃,神色似乎没一点变化,齐苏反而更急了,就这船颠的跟做山车似的,体质稍微差点的胆汁都能吐出来。

当然他不是看不起张启山。

只不过以前张启山也没机会体验这种感觉,齐苏担心他好面子逞强,而且这不是没前科,张家人都有这通病。

就在齐苏想东想西的时候,身侧这人终于有了反应,喉结上下滑动,眉头紧锁,鼻梁上缓缓滑落几滴细密的汗珠,齐苏瞬间了然,揽过张启山的身子,伸手轻轻拍打着他脊背。

“想吐了?”

张启山虚弱的靠在齐苏肩头,不想承认他那么脆,不过胃部的搅动又没法嘴硬,于是只好紧绷起下颚,努力维持高冷的姿态,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齐苏早料到出海会有人难受,所以事先准备了很多止吐的药物。

他从兜里拿出药盒,按照说明书,取了几颗喂进张启山嘴里。

看着张启山咽下去,齐苏拍了拍他的背,接着道,“一会就没事了,先坐下来休息休息。”

“你也要小心。”

张启山这回很乖觉,齐苏嘱咐什么便听什么,再不复之前的嚣张牛气劲,齐苏点点头,如法炮制,相继喂了吴斜和刘丧。

好在这场风暴来的快,结束的也快,仅仅持续了十几分钟,天空重新变得晴朗明亮,就好似刚才的疾风暴雨从未发生。

张鈤山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里。

他笑着道,“活着的感觉真好。”

王胖子心脏砰砰的直跳,双腿抖了抖,似乎再也无力支持,“啪叽”一下瘫软在地。

“真是多亏海后妈祖娘娘保佑,天真你快来扶我一把,我腿软起不来。”

吴斜如梦初醒,整个人衣衫凌乱,狼狈极了,听到王胖子的深情呼喊,勉强保持镇定,没好气的骂道,“你他么的瞎喊什么,你腿软难道我就比你好过,自己起来。”

真是理不直气也壮,解语臣忍俊不禁。

齐苏听到解语臣的笑声顺着声源看去,解语臣的形象比那几个要好上许多,起码没失了优雅的仪态。

张启山神色平淡,自若的走过去将瘫软的王胖子扶好。

“谢谢佛爷。”王胖子颤巍巍的站起身,柔柔弱弱的道了声谢谢,随后鄙视的眼神直勾勾的瞪视着吴斜。

要是之前的王胖子,或许藐视吴斜有一定的信服力,现在嘛,怎么看怎么滑稽,齐苏摇摇头,懒得揭穿王胖子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吴斜却被那目光刺痛了,平复了一下急喘的呼吸,恨恨地威胁道,“死胖子你给我等着,小爷早晚把你丢海里喂鲨鱼。”

外边的风暴已经停歇,解语臣实在忍受不了这乱糟糟的环境。

他将紧闭的玻璃窗全部打开透气,顺便踢了吴斜一脚,指着那堆呕吐物,“自己弄的自己清理。”

刘丧神智逐渐恢复正常,跟张千军万马道了声谢,也去打扫了,张启灵甩甩酸痛的胳膊,瞪了一眼圣婴。

圣婴揉揉摔疼的额角,哭丧着脸道,“下次我要还出海我就是狗。”

看到队伍里有个吴斜他就应该重视起来的,有这邪门的家伙,什么稀罕事遇不到。

正在打扫船舱的吴斜还不知道他风评又一次惨遭迫害,不对,他风评早没了。

王胖子上了甲板,看着落了满地的鱼获,顿时笑的像偷到鸡的黄鼠狼。

“大自然的恩赐我们就不要浪费了。”

他开始捡鱼获。

张鈤山踢踢脚边的蓝旗金枪鱼,有些意外,他对着忙碌不停的王胖子道,“这有好东西,一会弄点金枪鱼刺身尝尝。”

王胖子眼前一亮。

蓝旗金枪鱼可是最顶级的烹饪食材,每年流到餐桌的份额足够一些有钱的吃货拼命争抢。

黑瞎子从驾驶室走了出来,看到那条死透的金枪鱼,也有点嘴馋,“胖子整好点,这鱼可是老天爷补偿我们的精神损失费。”

王胖子自信满满的扛着收获,头也不回的做了一个ok的手势,虽然他从没料理过这类顶级食材。

齐苏重新回到船舱。

他枕着张启灵的胸膛,过了一会觉得这角度不够好,整张脸颊继续往里深埋,以一种毫无间隙的姿势,嗅着醇厚冷冽的气息,才有心情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张启灵没说话,由着齐苏抱住,甚至考虑到舒服的问题,主动放松了紧绷状态的身体。

他单臂固定着齐苏,免得他磕碰到,腾出的一只手摸了摸怀里人长长的黑发。

齐苏也没动,还在思索。

龙吸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他们脚下的那片海域才是最难以处理的,想到未来将要面对的各种困难,齐苏一阵头疼。

黑瞎子缓缓靠近,察觉到齐苏走神的厉害,修长的指尖尝试着揉平他眉间的愁绪,“想什么,连我来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