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和八年,二月。
莺飞草长,阳光和煦。
林州城外,一偏僻处,有一不算宽敞的木屋,四间房,木屋有前后两个院子,后院有一牲口棚和菜地,右手边有一小溪,左手边是一片草地,一匹马懒洋洋的躺在地上边晒太阳边吃草。
前院,一条白色的狗的在太师椅上躺着晒太阳的妇人面前来回跳着玩儿,玩的不亦乐乎。
玩到高兴时,它还要去巴拉巴拉躺着晒太阳的妇人,妇人闭着眼,眉头微蹙,呵斥,“黑炮,不许调皮!”
叫黑炮的小黑狗低垂着眼,委屈巴巴的走到一旁,呜呜两声后老老实实的在妇人脚边躺下。
这时,一花甲老人扛着锄头从后院走出来,对着妇人道,“小满,你说前院的空地上咱们种点什么花好?”
妇人的困意已经在刚才被白狗闹得全无,她站起来,露出十个月的孕肚,道,“您知道的,我对花向来没什么认识,说的出来的花名更是屈指可数,问我种什么花,实在是有些为难我了。”
老人道,“那你可要从今天开始学学,你不想孩子出生还是和你一样整日舞枪弄棒的吧?”
说着,一鹅黄色的身影激动的跑过来,一路跑到元青姝面前,大口的喘着粗气。
待气喘匀后道,“将军……”
感受到老人犀利的目光,她连忙改口,“姐姐,姐姐,大消息……”
没错,叫小满的女子,正是半年前众人口中已经死亡的元青姝。
她那时深知自己只要还活着一日,就不可能这么做到对大元不管不顾,元熙帝,也会一直忌惮她,怀疑她,于是她联合穆迩等人,设计了这么一出。
这出假死的戏码,她早在元熙帝开始猜忌她时便有了想法,也就是说,从堕胎开始后的每一步,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走。
在她的计划里,她吃的堕胎药,假的,送给言予怀的胎儿,也是郁母做的假的……
假死脱身后,她在云臣的帮助下找到这处民风淳朴的世外桃源,又想办法将赵管家南墨从大长公主府邸接了过来,当然,也没有忘记白狗黑炮。
元青姝神色淡淡的看了南墨一眼,敷衍的问,“又是什么大消息?”
南墨是个爱热闹的,整日没事做时就跑到村口去和嬢嬢们坐在一起聊八卦。
上到马上就要是元熙帝二十岁生辰,下至谁家丢了鸡鸭,就没有她们不聊的。
当然,每次最能引起注意的,还是谁家娘子不守妇道,红杏春色,谁家相公到处撩骚,被他家娘子拿着火钳追了一路。
南墨神秘兮兮,“宁太妃,驾鹤西去了……”
元青姝眼神里满是诧异,“这,怎么会?她不还年轻着,怎么突然……”
南墨摇摇头,“只知道人没了,具体怎么没的,不知道,您说,这不是报应?”
元青姝瞪了她一眼,呵斥,“休要胡说。”
正说着,元青姝脸色突然变严肃,“有人来了。”
南墨环顾四周,“没有啊。”
随即她想起将军听力高于常人,事先听到也无可厚非,于是道,“您先进屋,这里交给我们。”
元青姝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侧着耳朵听了一小会儿,而后道,“是郁川。”
“您怎么知道是他?”
“这马蹄声不急不慢,符合郁川的性格,而且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我在这里的人,除了他应该没别人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骑着马的熟悉身影,不是郁川还是谁?
只见郁川走到几人面前,从马上跳下来,看着元青姝丰腴了不少的脸颊,调侃,“圆润了不少啊,看来这日子过得不错。”
元青姝笑着回应,“可不是,没压力,不用担惊受怕,每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可不得胖了?”
他又看看元青姝的肚子,“这孩子,也快足月了吧?”
元青姝点点头,“再有半个月,就该足月了。”
“找了稳婆了没有?”
“还没呢。”
郁川担忧道,“这可不行,这地儿如此偏远,万一要生了,没有个稳婆怎么行?”
“下午我就去找个最好的稳婆来。”
元青姝知自己拦不住他,便顺势道,“那你可千万要记得找一个嘴巴严实点的稳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行了,咱们进屋说。”
元青姝说着领着郁川进屋,“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曾太师郁奇林贪污一案,已经结束,两人均已经关押进大牢,郁奇林交代林州这边有个官员和他们曾一起贪污,故而陛下派遣我前来调查此事。”
她点点头,又问起刚才南墨所说的事,“听闻,宁太妃……”
只说了一半,郁川便知晓了她的意图,主动道,“宁太妃确实是驾鹤西去了,而且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不过……”他有些吞吞吐吐。
“不过什么?”
郁川想她也不是什么外人,没什么必要隐瞒,故而道,“宁太妃是生产时血崩而亡,留下了一个孩子……”
有些话即使不说明白,元青姝也心里明了,这孩子是元熙帝的。
她心中年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郁川担忧的看着她,“我知你身体比宁太妃好上许多,但是孩子这事儿,什么都说不准的,所以稳婆必须要找,还必须要找最好的。”
“好好好,你给我找,找十个八个的都没问题。”
说着,南墨端着海碗进来,摆在二人面前,郁川的是自己附近农户送的自家产的茶,元青姝的是一碗甜汤。
他又问,“你假死这么久,难道一点都不好奇都城如今如何了?”
元青姝淡然的喝了一口汤,“还有什么好问的,早已经和都城里的一切都没有了联系,那里的事情,也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言予怀呢?你一点也不想知道有关他的事情?”
“若是肚子里的孩子将来问起来,我的父亲呢?你怎么回答?”
她将碗里的甜汤一饮而尽后才慢悠悠的回答,“在这个小村里,我就是一死了丈夫的小寡妇。”
寡妇的孩子,哪来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