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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大唐一根棍 > 番外:皇太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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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元藻在翻案时推翻了自己的两年前的结论。

“御史覆狱还,皆对天子别白是非,德裕权轧天下,使不得对,具狱不付有司,但用绅奏而寘湘死……”

崔元藻声称吴湘虽然坐赃,但罪不至死,他当年去扬州查清案情后,李德裕从中作梗,不让他向天子唐武宗汇报,独断专行执意处死吴湘。

他进一步揭发,此狱是郑亚首唱,元寿协李恪锻成,李回便奏。

李忱闻报后下令三司详鞫。

当年初审吴湘的淮南节度使帐下判官魏铏也被捕入狱。

审案官员引导魏铏将责任推给李德裕,如此不仅能将祸水转移,还能保他仕途更进一步。可魏铏即便遭到严刑拷打,始终不肯对已经失势的李德裕落井下石。

即便没有魏铏的口供,三司仍是给吴湘翻了案。

三司长官大理卿卢言、刑部侍郎马植、御史中丞魏扶,三人将吴湘案定性为:

“绅杀无罪,德裕徇成其冤,至为黜御史,罔上不道。”

御史台上报的奏章中说“湘虽有取受,罪不至死”,是李绅把吴湘娶妻的财礼诬指为赃款。

这就从根本上推翻了吴湘的死罪。

在三司笔下,吴湘案是一起带有若干桃色光彩的冤案,吴湘是拯救颜氏女子出险的英雄,却不幸冤死在李德裕、李绅的淫威之下。

朝廷在大中二年正月正式颁布《科吴湘狱敕》:

【李回、郑亚、元寿、魏鉶,已从别敕处分。李绅起此冤诉,本由不真,今既身殁,无以加刑。粗塞众情,量行削夺,宜追夺三任官告,送刑部注毁。其子孙稽於经义,罚不及嗣,并释放。李德裕先朝委以重权,不务绝其党庇,致使冤苦直到於今,职尔之由,能无恨叹。昨以李威所诉,已经远贬,俯全事体,特为从宽,宜准去年敕令处分。张宏思、李公佐,卑吏守官,制不由己,不能守正,曲附权臣,各削两任官。崔元藻曾受无辜之贬,合从洗雪之条,委中书门下商量处分。李恪详验款状,蠹害最深,以其多时,须议减等,委京兆府决脊杖十五,配流天德。李克勋欲收阿颜,决脊杖二十,配流硖州。刘群据其款状,合议痛刑,曾效职官,不欲决脊,决臀杖五十,配流岳州。其卢行立及诸典吏,委三司使量罪科放讫闻奏。】

简单来说就是:

李德裕被从东都太子少保贬为潮州司马。

李绅已经病逝,依旧削官三级,此外子孙不得出仕。

子孙不得出仕对家族影响极大,这几乎断绝了李绅后人的成才之路。

当年与吴湘争夺颜姓女子的扬州都虞侯刘群和押军牙官李克勋,皆被杖责流放。

宁死维护李德裕的淮南推判官魏铏,被贬为吉州司户。

刘异当年在扬州龚庆园中见到给龚播祝寿的那批人,大部分遭受牵连,包括但不限于:

淮南县典孙贞、高利、钱倚、黄嵩,江都县典沈颁、陈宰,淮南节度押牙白沙镇遏使傅义,左都虞候卢行立,天长县令张弘思,县典张洙清、陈回,右厢子巡李行璠,典臣金弘举,送吴湘妻女至澧州取受钱物人潘宰,原推官元寿、吴珙、翁恭等。

连写出《南柯太守传》的大唐着名传奇作家——扬州录事参军李公佐,也被贬官两级。

此外,西川节度使李回和桂管观察使郑亚,这两位重量级大佬也因参与吴湘案被贬官。

江淮富庶,李吉甫、李德裕父子和李绅先后出任淮南节度使,李党在江淮根基不浅,几乎等于另一个根据地。

白敏中、崔铉用一个吴湘案清洗了淮南官场,瓦解了李党在江南势力。

刘异基本不管朝廷党争内斗之事,认为输赢各凭本事。

他本以为李德裕被贬为潮州司马后,这事就该翻篇了。

刘异没想到在大中二年九月,突然听说李德裕又以“数罪未穷、积恶既彰,公议难抑”等理由加重处罚,将“窜斥”改为“投荒服”,被从潮州司马,再贬去崖州做司户参军。

崖州司户就是李德裕当年贬崔元藻的那个职位。

白敏中官职和地点挑的如此刻意,对李德裕侮辱性拉满。

刘异感觉白敏中过于小肚鸡肠了,大有弄死李德裕的可能。

刘异想起当年曾答应过李德裕,无论谁登基,都会保他一命。

况且吴汝纳和吴湘案这颗雷,本就是他早年埋下的,现在他不得不出手干预一下。

刘异这次进宫便是劝大舅哥适可而止。

李忱何等聪明,刘异不相信他不知道吴湘案翻案过程有问题。

大舅哥选择对白敏中铲除异己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说明白敏中的行为符合了李忱的利益。

李德裕是李忱的的心魔。

李忱总认为只要否定了李德裕的政绩和功劳,便能将唐武宗李瀍塑造成一个识人不明的昏君。

今天刘异和李忱通过拳脚友好切磋,李忱终于同意不再折腾李德裕,留他一命。

他俩刚才比斗出汗太多,现在一个捧着一个石榴并排坐着开吃。

李忱见刘异一口接一口的吞咽,疑惑问道:

“你吃石榴都不吐籽的?”

刘异白了他一眼,指着自己的脸给他看。

“你刚才把我的腮帮子打肿了,嚼石榴会疼。”

李忱指着自己眼角反问:

“你还将我眼眶打青了呢,让我明日如何上朝?”

“那就休几天,咱们明天去终南山找花花玩好不好?”刘异诱哄。

“你刚才还提醒我要做明君呢。”

刘异停下吃石榴的动作,问:

“你真想做明君?”

“当然,我想大唐百姓重新过上太宗年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生活。”

“你其实可以超越太宗。”

“真的假的?如何才能超越太宗?”

刘异认真分析道:

“太宗年间百姓幸福感主要来自安全保障和物质丰足,你除了这两样可以比太宗多提供给百姓一种满足,叫公平。”

“你什么意思?”

现在朝局稳固、地方太平,刘异决定兑现当年杀黄巢时许下的诺言。

他并不指望在大唐消灭阶级差异,因为后世也无法做到,但他可以尽力缩小阶级差异。

刘异开始滔滔不绝给李忱灌输公平受教育机制。

李忱听完后并不认同。

“你太乐观了,普及义务教育,上哪找那么多授业师父去?”

刘异当即献策:

“每年科举落榜的考生和等待铨选再授官的备选官员都不在少数,你可以鼓励这些人开班授课,规定他们满多少年从教资格再参加科举或参加铨选,可以另辟赛道优先录用。”

李忱思索一阵再次摇头。

“即便有授业夫子,普通百姓哪有钱交束修费用?书本纸张也要花钱,我想普通百姓估计更愿意将孩子留在家中帮忙务农。”

“所以你要多设立减免束修学资的官学,对于个人承办的私学要给补贴,对愿意送孩子去读书的人家适当减免一些赋税,给更多穷苦人受教育的机会。”

“刘异,我担心……”

“担心什么?”刘异问道。

李忱欲言又止后轻笑,敷衍道:

“没什么。”

刘异吃完石榴便离开紫宸殿准备出宫,半路被两名女使拦下。

“刘驸马,太后听闻你今日进宫,唤你过去陪她说说话。”

今日安平公主没进宫,刘异没想到丈母娘居然也愿意见他。

郑太后不像之前郭太后常年只住兴庆宫,她在兴庆宫和大明宫两边都有居所。

今日郑嫣便在大明宫禁中召见刘异。

大明宫分为前宫和后宫,前宫到宣政殿为止,是皇帝上朝和大臣办公的场所。

后宫就是所谓的禁中,是皇帝和宫妃们的生活区域。

后宫以太液池为中心而布局建筑。

刘异跟随女使来到太液池边登船,坐小船往湖心划去。

太液池中间有座湖心岛叫蓬莱山,蓬莱山上建有许多水榭。

刘异被女使带到蓬莱山的太液亭才见到丈母娘。

此时太液亭里聚满了人,除了李温和李万寿的生母晁美人,南安郡夫人仇晴儿,还有几个刘异叫不出名字的妃嫔和八九名皇子、公主。

郑太后正坐在亭中美人靠上陪郓王李温玩九连环。  刘异进来后躬身施礼,挨个问好。

晁美人撇撇嘴,李温翻了个白眼,只有仇晴儿对他回以微笑。

郑嫣见女婿来了便让宫妃们各自带着孩子回去。

待亭子里清静了,郑嫣望着刘异疑惑问道:

“驸马,你的脸怎么了?”

“啊,刚进宫时不慎摔了一跤。”

“我怎么感觉你每次进宫都摔跤呢?”

“可能是大明宫的地不平吧。”

两年多相处,郑嫣已经习惯了刘异满嘴胡说八道。

她无奈笑笑说:“驸马陪我下去走走吧。”

刘异与郑嫣并排走在蓬莱山的太液池边上。

一阵秋风吹过,池边树木枝叶沙沙作响,几片黄金落叶飘落,飞舞在风中。树叶飘向满池秋水,落下时引得四五条锦鲤围观,大自然生动的景象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水彩画。

水彩画右侧一对丈母娘和女婿正一边漫步,一边惬意闲聊,神态宛若亲母子。

郑嫣问了刘异女儿刘亦菲近况,又问了他府中三只神兽的趣事。

刘异挑些有趣的讲给她听,逗得风韵犹存的丈母娘不时发出笑声。

“难怪陛下喜欢你,刘驸马,你简直是个活宝。”

“我也很喜欢陛下。”

“怡儿最近告诉我他能顺利登基,全赖刘驸马运筹帷幄,普天大醮当日,全京城的兵马剑拔弩张,形势异常危险,当时若没有刘驸马力挽狂澜,便没有我儿的今天,他真的很感激你。”

“陛下是重情之人,他言重了。”

“我生了一对善良又重情义的儿女,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刘异疑惑问道:

“太后担忧什么?”

“担忧他们被人欺负啊。”

“怎么会,安平和陛下有我护着,谁会欺负他们?”

“听驸马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郑嫣停下捶了捶腿,感慨:

“人老了,走一会儿路就累。驸马,你去亭中将我的拐杖取来。”

~~~~

紫宸殿。

内给事仇从广正用绢布包裹的冰块给皇帝敷脸。

碰到李忱肌肤时,他被冰得一激灵,嘴里嘟囔抱怨:

“该死的刘异又往朕脸上打,明日早朝淤青要是消不掉,我就杀了他。”

仇从广脸上暗暗憋笑,手握冰块轻柔地按在皇帝左眼外侧。

“陛下每次都这么说,哪次也没真舍得杀了驸马。”

“哼,早晚……呀疼疼疼,你动作轻点。”

这时殿外有宦官进来禀告:

“陛下,太后身边的张谒者急事请见。”

“召见。”

须臾,一名四十多岁的宦官磕磕绊绊走进来,未施礼便大喊:

“陛下,太后出事了。”

“什么?”李忱被惊得站起。

张谒者继续道:“太后今日召见刘驸马,刘驸马不知为何中途行刺太后。”

李忱脑子当即就懵了。

他怀疑自己听到了天书,否则他为何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含义。

刘异行刺太后……女婿行刺丈母娘,这怎么可能?

仇从广比李忱更早恢复神志,插嘴问道:

“太后现在情况如何?”

“御医正在救治。”张谒者。

李忱终于苏醒,走近两步大声问:

“在哪里救治?”

“太后已经被移回太和殿了。”

“摆驾太和殿,快。”李忱命令。

李忱抵达太和殿时,他的一众嫔妃和儿女们正焦急聚在外殿中。

晁美人一见李忱进来,当即奔过来哭哭啼啼抱怨:

“臣妾早说过那个刘驸马就是个疯子,他之前殴打温儿,没想到他这次居然敢行刺太后。”

李忱不想理她,拨开晁美人继续往里走。

这时一名宫女端着一盆带血的绢布从内殿走出来。

“太后如何了?”李忱问。

宫女端着铜盆欠身施礼,答:

“虞奉御和几名医师还在救治,虞奉御说太后伤得很重。”

仇晴儿走过来安慰:

“陛下安心,太后是福泽深厚之人,此次定可以逢凶化吉。”

“当时到底发生何事?”李忱问。

晁美人抢答:“就是刘……”

“你闭嘴,”李忱打断她,转头对仇晴儿说:“你来说。”

晁美人嫉妒地白了仇晴儿一眼。

仇晴儿据实回道:

“臣妾也不知具体,今日下午太后诏我们上太液亭陪伴,后来刘驸马前来拜见,我们本欲带着孩子乘船离岛。船到湖中忽然听到太后在岸边呼喊,我们远远看见刘驸马手持宝剑插入太后胸膛。”

李忱闻言脸色阴沉可怕,森冷质问:

“刘异那畜生现在何处?”

“今日左金吾卫大将军郑斗恰好在蓬莱岛上护卫,他听到太后呼喊,当即率领一队金吾卫手持弓弩将刘驸马擒拿,现已羁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