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朱楩站在那里。
望着已经紧闭的院门,其实他如果想翻进去,随随便便就能进去。
可都被人赶出来了,再进去就有点太没脸没皮了。
朱楩也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妹子,你那么漂亮,国色天香,绝代佳人,你值得更好的。何况哥哥在云南已经有老婆了,我不能对不起她,也不想亏待和对不起你啊。”
其实朱楩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初哥,更不是木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徐妙锦不知何时对自己有了好感,虽然还不知道这份好感算不算喜欢和爱意,至少他知道,徐妙锦已经不再抗拒两人的亲事。
可问题是,他还有个老婆木邱呢。
他现在的当前目标,是给木邱争取一个名分。
人家木邱和他已经在一起多久了,总不能刚来到京城,然后遇到个徐妙锦就把人家忘了。
木邱才是他的大老婆啊。
所以朱楩不是不知道徐妙锦的心思,就算之前不知道,此次也给试探出来了,但是他不敢去接受这份心思。
而且徐妙锦这么漂亮,他真觉得,人家没必要委曲求全。
门内的徐妙锦靠着院门,抬着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徐辉祖出现在朱楩身边,一脸复杂的说道:“殿下,您该出去了吧?”
徐辉祖本来对朱楩有着老大的意见了。
可听他那样说了以后,反而态度松缓了许多。
不过徐辉祖也告诫朱楩:“既然您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就别再来招惹我家妹子了。还有,这是我妹妹,伱少乱叫。”
“还有我家不欢迎你,我爹也说了,看见你就烦,所以还请殿下自重。”
“毕竟你也说了,我家妹子国色天香,天下任何人都配得。今后她会寻觅到真正的如意郎君。还请你不要坏了她的名声。”
“自重。”
徐辉祖都这样说了。
朱楩还怎么待得下去,只好说了声告辞,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刚走,徐妙锦就打开了院门,望着朱楩离去的背影,眼中流露着冷意。
“大哥,你说我要是去云南会会那个女人,能否绝了他的那份念想?”徐妙锦突然说道。
徐辉祖被吓了一跳:“妹子,你疯了?难道你想去行凶杀人不成?”
这滇王为了云南那女子都闹成什么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她敢去杀了那木邱,双方只会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恨。
徐辉祖更是皱着眉的说道:“还是说,你怎么就对他如此执着?难道这应天城内,除了他,就真的没人能入你眼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徐妙锦轻哼一声,又喃喃道:“还是说,你见识过比他更优秀的人吗?恐怕就连咱们那位大姐夫燕王殿下,也不如他。”
徐辉祖对此倒是不予置评,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识过朱楩的能力。
“大哥,你想啥呢,我没那么傻,我和云南那位木姑娘没有冲突,非要说的话,反而还是我要抢她的男人,她该恨我才是。可我就是不愿意认输。等着吧,朱楩小老弟,姐姐不会轻易放弃的,”徐妙锦才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不如说,这可能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徐辉祖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接着徐妙锦回到院子里去了,还叫来侍女吩咐下去:“本小姐饿了,让厨子准备东西。不吃饱肚子,怎么和他斗?”
接下来或许将要上演徐妙锦驯夫记?
先不说这个,朱楩在离开了魏国公徐府之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现如今,朱元璋已经把蓝玉的府邸赐给了他。
实际上就在半年前,或许还不到半年,这蓝府上下还很繁荣,不说人满为患吧,那也是人丁兴旺。
可仅仅几个月过去,整个蓝府就空置了下来,据说当初院子里可是鲜血横流,连各屋墙壁都被鲜血浸透了。
这里简直是一座凶宅。
但是朱楩却不带怕的,他也算是杀人无数,双手沾满了鲜血,活人都还不怕,还怕死人不成?
而且蓝府很大,即使作为王府来使用,也是够资格了。
这么一来,别说朱楩这次随行的一百护卫了,就是那一百宫女和五十个小太监加起来,也是绰绰有余。
幸好昨天朱元璋还一并赐下了一应之物,包括家具,绫罗绸缎等等,自然还有大笔的钱财。
不然想要在短时间内置办偌大府邸需要的事物,也是需要不少钱的。
如今只是一天过去,原本已经空置了一段时间的府内,就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无数宫女太监在里里外外的进出着,尤其是当朱楩回来以后,后厨的三位御厨开始忙碌起来,很快就给朱楩准备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
那可是御厨,是朱元璋亲自给朱楩挑选的,手艺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朱楩也终于享受到了作为亲王该有的待遇了。
在他吃饭的时候,周围还有宫女们伺候着,小太监们也低着头,随时等待吩咐。
只是朱楩不太喜欢这种形式,于是只留下一个宫女,剩下的人都被他挥退了:“该干嘛干嘛去,有事做事,没事就找地方休息休息。”
接着朱楩招呼一起下朝的王福和李贵:“你俩过来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实在是无趣。”
王福和李贵早就习惯自家殿下的习惯,也不意外,于是在朱楩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那宫女一脸惊奇的看着,仿佛头一次看到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爷,竟然与部下平起平坐?
她是不知道,朱楩之前还跟朱元璋平起平坐了来着。
一边吃着迟来的早饭,朱楩一边叹了口气:“唉,父皇明日要我去国子监上学。”
“这可是好事,”王福觉得,能有机会去国子监上学,可是天大的好事。
至少对于一般的读书人来说,能得到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
可朱楩那是一般人吗?顿时瞪着王福:“要不你去?”
王福讪讪的笑着,他倒是想去,问题是他没那个资格,去不了。
“而且你们知道国子监有多么严格吗?”朱楩没好气的说道:“一旦入监,简直跟入监狱了一样。入监三年才有资格回乡省亲一次。”
怪不得叫国子监,是监狱的监吧?
一旦朱楩入监成了国子监的学生,至少三年内,是别想回云南了。
老朱这是打着什么主意?他还能不知道?
不就是找个理由把自己束缚在京城吗。
而且国子监有一大堆规矩,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食不语坐必安,这都是最基本的要求。
据说光是议论饮食美恶的,都要笞五十,就是抽五十鞭子。
不听使令,有误饮食者,再犯笞五十,三犯处斩。
可见一斑。
老朱这是看朱楩实在是顽劣,所以想给他好好立立规矩啊?
以前朱楩是在皇宫里读书的,这次好了,要被丢进国子监去了。
“不过,”朱楩微眯双眼,冷笑着说道:“这倒是个好事。比如若是有通外人盗监中诸物者处斩,发其家口安置云南。”
“还有敢有毁辱师长及生事告讦者,杖一百发云南地面充军。”
“就连那些监丞、典簿、掌撰管束不严者,也是打一百圆棍。如不死,仍发云南。”
“等会儿,怎么都是发配云南?他们把我云南当什么了?”朱楩突然后知后觉,怎么全是发配云南啊?
王福和李贵低着头不说话。
殿下,在中原人看来,云南那可是贫瘠之地,不但瘴气缭绕,而且到处都充斥着吃人的野兽,谁敢去啊。
可不就只有发配云南了。
“你们说,我该不该故意犯个错,然后被发配云南呢?”朱楩开始幻想起来。
他正好想回去了,甚至连藩王都可以不要,如今他是想开了。
但是朱元璋那一关能过去吗?
其实朱元璋对国子监是很看重的,甚至亲自对国子监上下下敕六次,诰一次,圣旨一道,策问十六道。
也足以看出朱元璋确实想让朱楩入监好好管管他那性子。
朱楩十二岁就藩,朱元璋始终认为,他这么混账完全是因为太早上了战场,所以才不服管教没有约束。
若是让朱楩经过国子监的磨炼,或许就能磨砺出来了。
朱楩很无奈,可惜下午就有圣旨来了,朱元璋明确传达了旨意,要他非去国子监不可。
这是彻底杜绝了他的侥幸心理。
甚至还给他送来了一套国子监的监生服。
原来国子监的严格程度,甚至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哪怕不穿规定的监生服,都要遭到痛决。
所谓痛决就是指痛打的意思,严重的就是杖刑或者鞭挞,轻一点的就是打手板之类的。
因为朱元璋觉得‘以学校为国储材,而士子巾服无异胥吏,宜更易之’。
于是监生服就是儒巾与襕衫的搭配。
说白了就是汉服书生的打扮风格,只是被统一了某种款式。
不过朱楩毕竟贵为亲王,所以就算明日就要入国子监了,也不需要真的像普通监生一样住在监舍。
他还是可以回家来住的。
倒不如说他一个藩王,若是趁此机会在国子监内收拢了一大批追随者该怎么办?
朱元璋曾严令禁止国子监监生不能轻易到公门当中,这是为了防止生员与官吏的勾结。
好家伙,这可不是给你培养人才和拉拢人心的。
也因为朱楩第二天要去国子监,所以就没再让他上早朝了。
可就算如此,朱楩也是大清早的就得起来了,套上昨天让人买的新马车,直奔位于鸡笼山以南的国子监而去。
国子监,最早可追溯到晋武帝司马炎始设的国子学,至隋炀帝时,改为国子监。
唐、宋时期,国子监作为国家教育管理机构,统辖其下设的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各学皆立博士,设祭酒一人负责管理。
而如今位于应天的国子监,乃是朱元璋亲自监督设立,规模更大,远超前朝。
当朱楩终于改乘马车来到国子监的大门前时,却发现这里除了一队守卫外,竟没有路人经过,也无人在这里做生意买卖。
这是因为国子监的监生需要遵守严厉的制度,这可不是大学学校,可以随意出入和买东西。
国子监的大门很是气魄,可朱楩从马车上下来以后,抬头往里面看去,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的监狱啊。
“大胆生员,竟敢对着国子监望而兴叹,而且你是何人,竟然从外面而来,可有外出腰牌?”那些护卫大喝一声,竟簇拥了上来,就要把朱楩拿下。
朱楩都看呆了,一扯门帘,问道:“你们是瞎了吗?本王这是蟒袍蟒纹,何人的马车能挂蟒纹?”
王?
护卫们一愣,顿时纷纷跪了下去。
好家伙,怎么来了个王爷?
朱楩轻哼一声,这才从车上跳了下去,往那里一站。
虽然此时他头戴书生儒巾,身上衣服也从大红蟒袍换成了襕衫,可往那里一站,仍然显得英明神武,毕竟长得人模狗样的。
“殿下,卑职就在外面等您了,”赶车的护卫招呼道。
“不用,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课呢,”朱楩摆摆手,难道要让人在这里等自己一天不成?
那也太无事可做了,换做是他,会被憋疯的。
接着朱楩就往国子监内走去了。
门前的护卫们自然不敢再阻拦,却也纷纷好奇的看着朱楩,主要是这里是国子监,是为国家与朝廷提供培养生员与人才的地方。
可皇家的人,却并不需要非来不可。
开玩笑,如果有皇家的孩子需要老师,直接把国子监的博士喊去不就够了?何必来上课。
譬如蜀王朱椿就请方孝孺给世子当老师,那是一对一的私教,还不需要学生来上课,而是老师去给学生上课。
这才是皇家该有的特权才对嘛。
所以他们还真没见过有王爷要来上课的。
一路来到国子监当中,朱楩本以为一路上会听到高声朗读的声音,比如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咳咳,这里可是国子监,应该不会读这些吧?
还是应该读‘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其实这就是国子监严厉的地方了,朗读?大声喧哗可是会被痛绝处置的,还大学之道呢。
“你是何人?哪班的学子?为何在过道里随意走动?此时不是正该上课时分吗?”突然有巡逻的老师发现了朱楩的存在,尤其看到他在那里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顿时皱眉走了过来。
“把手伸出来,”老师对朱楩说道。
朱楩下意识伸出手,还说道:“不用牵着我去教室吧?”
他都笑了,不过毕竟他才十四岁,而且突然惊醒过来,自己好像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上课。
突然,一股风声传来。
朱楩下意识缩回手,就看到那老师不讲武德,挥着一根木板落了下去,差点打在他的手心。
“你还敢躲?”老师指着朱楩。
朱楩的鼻子都气歪了:“我特么不躲让你抽是吗?你找抽啊?”
“你你你,”老师被气炸了,这是什么学生?竟然如此有悖人伦。
须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啊。
“竟然如此狂勃无道,我定要禀告祭酒大人,把你除名并且发配云南,”那老师威胁上了。
没想到朱楩顿时眼前一亮,好家伙,说到他心缝儿去了。
“你可要说话算数,”朱楩拿手指着眼前的这位老师。
那老师人都傻了,心说你有病吧?我可是要告你状,而且要把你发配云南呢。
“行行行,你且跟我来,”老师气急了,叫上朱楩,就往里面走去。
祭酒,可不是祭拜敬酒的意思,而是一个官职,也就是校长的意思。
两人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国子监祭酒的‘办公室’。
国子监祭酒是个老学究,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了。
“祭酒大人,此生员不但在上课期间私自在外面游荡,而且还目无尊长,狂勃无羁,还请您从重处置,”老师果然把朱楩告状了。
但是朱楩不但一点都不怕,反而还很期待的,等待着自己被发配。
这也太好了,刚来就可以回南京了,老朱,你没想到吧。
老祭酒看了看那老师,然后看向朱楩,忽然双手抱拳拜了下来:“参见滇王千岁。”
老师傻眼了,啥情况?
老祭酒叹了口气,自己才只是从三品的官职,还只是名誉上的,只是个国子监的校长罢了。
可眼前这位乃是亲王爵位,连一品大员见了都得参拜。
而且这可是戍边守国的边疆藩王,你是想我死啊?我敢处置他?你当我是谁?洪武大帝吗?我把一位藩王给流放了可还行?我把他削藩了呗?
老祭酒都恨死这个老师了。
“你知道我?”朱楩皱了皱眉,心生不妙的预感。
老祭酒点点头说道:“昨夜陛下传下口谕,说是殿下您今日要入监学习,要我进行安排。只是没想到殿下您来的如此之早,是我招待不周了。”
招待不周?您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老师都要疯了,这里是国子监,国子监,国子监,不是风花雪月场所,还招待不周?给他找俩姑娘得了。
结果又听老祭酒说道:“不如我亲自带您去各班级看看,您想在哪里学习,就在哪里学。不过我倒是想要为您推荐一位博士,那就是方孝孺,乃是宋太史(宋濂)的弟子,如今正在监内讲学。”
“方孝孺?”朱楩觉得耳熟,想了想脱口而出道:“就是那个诛十族的?”
老祭酒和那老师都傻傻看着朱楩。
殿下您真不愧是洪武大帝的儿子,一开口就诛十族可还行?
九族就已经是令人发指的,连坐株连的极限。
十族?那真是不敢想象,怕不是把邻居一家也给株连进去了吧?
邻居表示,我可谢谢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