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楩最后是被徐妙锦给赶出去的。
不过他毕竟也是个王爷,所以徐辉祖还得出来亲自相送。
之后徐辉祖来到徐妙锦的院门外,犹豫着敲开了院门。
“原来是大爷,”徐妙锦的侍女赶紧让开。
徐辉祖往里面一看,就见徐妙锦正坐在那里,一边气哼哼的,可嘴角却上扬着,也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在生气。
徐辉祖迈步走了进来。
“大哥,”徐妙锦打了声招呼,却连起身都欠奉。
徐辉祖也不在意,自己坐了下来,问道:“吵架了?”
徐妙锦翻了个白眼:“那个死木头,明明在意我,还假装不在乎。这一次还不是被我试探出来了。”
徐辉祖苦笑着摇摇头,哪有女孩子这么主动的。
“那明天就不用再请李景隆了?”徐辉祖还打趣了一声。
“请,干嘛不请?不但要请,还得继续当着他的面请,”徐妙锦轻哼一声。
徐辉祖无语了:“妹子,虽然爹再疼你,也不能这么折腾他老人家了。”
竟然让徐达配合演那么一出戏,也就是她徐妙锦了,换做家里的其他孩子你试试?
倒不是徐达如此偏心,主要是徐妙锦从小到大都透露着一股英气和傲气,她不像是几个姐姐,反而是最像徐达的孩子。
可惜她是女子,否则徐辉祖都怀疑,老徐家要废除立嫡立长制度,得让徐妙锦当世子了。
不过就连徐辉祖都很佩服这个妹妹。
虽然年纪最小,可徐妙锦的能力却是老徐家如今这一代最厉害的,简直是文武双全。
只可惜,作为女儿,还不是得为了婚事而忧愁。
“大哥,不如你明日去上早朝,然后故意当着他的面演一出戏?我就是要气气他,也得让他着急着我点了。真以为我徐妙锦没人要啊?我得让他明白,只有他不把我当回事。也是时候让他把我当回事了,”徐妙锦扬起下巴,显得无比自信。
“伱真觉得他是喜欢你的?”徐辉祖却觉得,妹子是不是太自信了一点?
徐妙锦却笑了:“他要是今天真不来,妹子我就彻底死心了。可是他来了。”
这就代表着,朱楩的心里是有她徐妙锦的一席之地的。
或许现在还不如木邱,但是徐妙锦不着急,她有着自己的自信和骄傲,她不会比别人差的。
而现在徐妙锦要做的,就是也该让他着着急,也该让他感受一下患得患失心乱如麻了。
正所谓见招拆招你来我往,这才是乐趣。
徐辉祖却叹了口气:“你非要把我也拉进去?”
“大哥,你不帮我,我只能找二哥去了,”徐妙锦也不知道是在央求,还是在威胁。
徐老二徐膺绪,在他出土的墓志上,称其为徐达第二子,生母为孙氏。
徐膺绪是洪武五年出生,现在是洪武二十六年,年仅二十一岁。
如此看来徐达的几个子女年纪都不大。
除了三子早夭,还有个四子徐增寿,如今担任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之前还曾跟随他们大姐夫燕王朱棣立下过军功。
至于徐家二哥,那也是中军都督佥事,虽然不是世子无法继承爵位,却也是世袭的指挥使。
别小瞧指挥使,这就是将军,哪怕平常指挥使没有将军名号,却有将军的实权。
比如王福赵括沐春他们当初跟随着朱楩南征北战时,就是军中仅次于朱楩的三大将领。
可见朱元璋对徐家的倚重,甚至据说连徐达的四个儿子的名字都是朱元璋赐予的。
再加上两家的联姻,关系更加非常。
徐辉祖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下来。
其实徐辉祖之前就有预感了,以他家妹妹的性格,这件事肯定不会轻易结束。
这不是两人开始见招拆招上了吗。
先不提徐妙锦这边的小算盘。
另一边,朱楩刚从徐家出来,还未来得及上自己的马车,就被迎面的一队锦衣卫给包围起来了。
“几个意思?你们锦衣卫真就这么狂妄?”朱楩正憋着一肚子气呢,顿时怒骂起来:“该死的,把蒋瓛给我叫出来。”
蒋瓛躲在暗处冒着冷汗,他才不出去,否则又要跪下了。
他可不是真的喜欢跪着。
朱楩很生气,他不是气别的,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如花似玉的徐妹子嫁给李景隆那个混账小子?
(朱元璋、徐达:你好意思说别人?)
李景隆他配吗?他不配。
李景隆都可以和朱祁镇合称大明双战神,一个对内,一个对外。
主打一个什么阵容什么阵仗都敢输,活生生把战神二字从褒义词变成贬义词的典例。
所以他不配。
能配得上咱妹子的,那得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最次也得是四哥那样的,还得是有永乐大帝能力的四哥模版,而不是现在的燕王。
何况四哥已经有徐家大姐了,所以他也不配。
真要说,还得是本王啊。
可是本王已经有老婆阿邱了啊。
朱楩反复的在纠结着,结果就被锦衣卫给包围起来了。
朱楩怒极反笑的,已经伸手去解开腰间玉带,也不管现在是在大街上,直接就要抽人了。
“殿下,”一个锦衣卫吞了口口水,连忙上前说道:“咱们兄弟哪敢冒犯殿下的威严。实在是陛下有命在身。有口谕的。”
朱楩微眯双眼,又是老朱,全是他搞出来的好事,不然自己和徐妹子相处的很融洽,抽空结个拜当个兄妹不好吗?
“说,”朱楩气不打一处来,自然也懒得跪下听口谕了。
锦衣卫们好像已经开始习惯这位滇王殿下的彪悍了,于是也不含糊,由为首那人说道:“圣上口谕,你小子真是没脸没皮不长记性,怎么又跑到人家徐府了?你不是不娶徐妙锦吗?你到底想要干嘛?还有,你今天还没去国子监吧?给老子滚过去上课。”
一听就是朱元璋的口吻,何况锦衣卫们也不敢假传圣旨不是。
朱楩眨眨眼,再想说什么。
“殿下,得罪了,”锦衣卫们不由分说的,一拥而上,架起朱楩的胳膊就把他塞到一个早有准备的轿子里了。
“大胆。”
可是别忘了朱楩也有护卫的,大喝一声,直接‘噌’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径直就过来了。
锦衣卫人都傻了,大哥,我们是锦衣卫啊,你一个小小军中士卒,一个月几个军饷啊?至于这么拼命吗?
护卫不管那个,竟然有人敢当街对他家殿下不利?该株。
眼看就要爆发不可转圜的冲突了,这可是跟随着朱楩南征北战活下来的老兵精兵,哪怕对上这些锦衣卫,那也是完全不虚的。
“好了,你驾车回府吧,就是晚上的时候别忘了去国子监接我,”朱楩从轿子里撩开轿帘,对护卫交代了一声。
那护卫这才收起刀,拱手答应:“喏。”
然后护卫才赶着车回王府去了。
锦衣卫们看得啧啧称奇,竟然只尊王命而无视皇命?
这得亏也就是一位藩王,但凡朱楩不是朱元璋的儿子你试试?
蓝玉可还尸骨未寒呢。
毕竟蓝玉被扒皮充草,还被朱元璋送给蜀王妃去‘收藏’了。
最终,朱楩只能无可奈何的,被锦衣卫抬着送去了国子监。
说实话,锦衣卫什么时候成了轿夫了,这也就是朱楩了,刚回京才几天,就不止一次让朱元璋亲自下令,由锦衣卫抬着他到处走。
不然这小子犯起浑来,一般人还真治不住他。
朱楩连朱元璋都开始不放在眼里了,大有大不了你贬我为庶民的架势,他还怕谁?
现在反而是朱元璋舍不得,乃至隐约觉得,这可能是最像自己的孩子。
所以不觉得如今已经变成是朱元璋哄着他,就差求他别闹了吗?
毕竟是亲儿子,没见面之前,或者说朱标死前,朱元璋对朱楩还是多有猜忌,也不差这个儿子,当时朱元璋的心思都在朱标身上,贬了就贬了。
可如今见了面,加上时局不同之前,朱元璋已经舍不得了。
实在气得上头了,也只是自己亲自用鞋底子抽他一顿,也还抽不疼。
所以朱楩还真不怕他。
可毕竟是皇帝的命令,朱楩还是得给点面子的。
于是最终,朱楩还是被送到国子监的大门前了。
朱楩从轿子里出来,也懒得回去换监生服了,毕竟锦衣卫们也没给他机会不是。
昨天朱楩来时还发生了点小插曲,如今他直接一身大红的蟒袍,谁还敢阻拦?
就这样,朱楩大摇大摆的,穿过国子监的大门,进入了国子监内部。
刚一进来,立刻就感受到了与外界不一样的氛围,虽然国子监内部压抑,被无数条条框框的规则压制的死死的。
这里简直比监狱还要严格。
可同样的,国子监的书香气氛很浓,而且不止是专攻八股文,现在的国子监是以学业为主,所学的涉猎范围包含甚广,比如六艺六经等等。
朱楩也不由得收敛了些许火气,径直的来到了昨日的课堂教室。
打开教室的门,朱楩迈步正要往里面走。
突然,本来正在讲课的方孝孺厉喝道:“站住,谁允许您进来的?无端旷课不说,甚至还不请示,就胡乱私闯,你真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家了吗?王爷。”
方孝孺称呼的王爷,可没有半点尊敬之意,反而尽显讽刺语气。
仿佛在说,哪怕你是王爷,也得守点规矩。
朱楩一脸惊诧的站住了脚步,而周围的学子们,也都纷纷往他看去,也有人不无担心的看向方孝孺。
这毕竟是一位藩王,而方孝孺如今只是一位讲学教授,连正式官职都没有,距离仕途可还远着呢。
但是方孝孺却毫不畏惧的望着朱楩,丝毫不肯妥协。
朱楩本来压下来的火气,‘腾地’又上来了,这个家伙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仗着这里是国子监,就真以为自己怎么样怎么样了?真就当自己为人师表如何如何了?
朱楩冷笑一声,拿手指指自己胸前的‘补子’。
这里的补子不是补丁的意思,而是官服上的图案。
“我这是什么衣服?”朱楩问道。
方孝孺淡淡说道:“蟒袍。五爪为龙,四爪为蟒。乃古代诸侯当今藩王所穿。”
“亏你还知道,”朱楩顿时斥道:“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天地君亲师。我是一个藩王,而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对本王又可有半分该有的敬畏与尊卑?亏你还洋洋得意自以为为人师表,你就是这样教化学子的?”
“连孔圣人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方讲学已经盲目自大狂妄到目无天下之人的地步了吗?”
这句话还真是孔子说的,出自论语,原文为‘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所以连方孝孺都惊愕的看着朱楩,被训斥得面色通红,又有些发紫,却又苦苦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难道你能否认孔子孔圣人吗?
作为儒生,自然要比别人更加尊重孔圣人,毕竟那是儒生的祖师爷啊。
但是方孝孺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
朱楩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取巧和避重就轻的嫌疑,于是接着说道:“还有无故旷课?亏你说的出口。你以为本王愿意吗?还不是本王的父皇非要本王去上朝,本王才去的。而且在朝堂之上,本王还为国家提出许多颇有建树的建议与政策。”
“你一个小小讲学教授,不好好完成自己讲学教化的任务,却无端端指责本王为国为民的举措,更加如此明显的针对自己课堂上的学子。”
“方讲学,我看你才是有违师德,而有才无德,乃是小人。孔子曰唯小人难养也。我看你是颇有居心才对。说,你几次三番针对本王,所谓何为?是谁指使?”
朱楩早就察觉到了,这方孝孺针对自己也太明显了,不免产生怀疑,这方孝孺难道也是朱允炆派系的?甚至也主张削藩不成?
还别说,原历史的靖难之役中,还真是方孝孺辅佐朱允炆议定的讨伐策略,包括诏令与檄文,也都是他的手笔。
虽然方孝孺是在朱允炆上位之后才被启用的,但是方孝孺的地位,却不比黄子澄与齐泰低。
加上方孝孺在如今的儒家学派之中颇有地位,早有贤名。
再加上儒家最重师道,重视五伦与家族伦理。
说白了就是,儒家最支持立嫡立长的继承制度,可谓是朱允炆上位的最大助力。
所以朱允炆和方孝孺也算走得很近。
但是此时当然不能承认,方孝孺咬牙切齿,故作严厉的说道:“就算你贵为藩王又如何?你在云南行事肆无忌惮,甚至不顾朝廷法度,想杀谁就杀谁。比如那胡渊指挥使司乃是朝廷与陛下亲封的边疆大吏,又没有任何犯错,可是你说杀就杀,别说是僭越了,你把当今陛下与太孙殿下,乃至当今朝廷置于何地?”
好家伙,果然是奔着自己来的啊。
朱楩反而笑了,不怕你不出来,就怕你继续潜伏着,那才不好对付。
“本王要做什么,该如何做,怎么做,用得着对你讲吗?你算什么东西,这些事已经在朝上议过,连我父皇都没说什么,你还大言不惭品头论足起来了?”
“如果本王没记错,国子监内学子禁止议政,你身为讲师却不以身作则,这套双标标准玩的真好啊。”
“何况你意有所指说我有僭越之嫌。我反倒问问,你一介布衣白丁(没有官职在身),却对本王无端指责,算不算是僭越?”
朱楩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之前还曾与群臣对喷过,此时还怕你一个方孝孺了?
同时朱楩暗暗侥幸,还好自从过目不忘以后,他之前一年多也曾自我提升过,比如练练书法毛笔字,多看点书什么的。
否则还真吵不过他们。
方孝孺被气得浑身哆嗦,朱楩左一句你什么东西,又一句算什么东西,把他真是气个够呛。
“哪怕陛下犯错,当臣子的也要冒死直谏。难道您滇王眼里都不能容人了不成?”方孝孺义正言辞的说道。
“可以谏言,但是不能胡说八道。别说得好像你说的就是对的,你说的就没错。好像全天下人都是傻瓜,为你独醒,”朱楩不屑的冷笑着。
真以为世人皆醉你独醒呢?
怎地,不听你的就不对了?
朱楩懒得再把当初为何杀胡渊的事,以及自己要推行改土归流的目的与当前土司制度隐藏着的隐患再说一遍。
因为方孝孺不配。
“在座的各位都还是学子,你方孝孺也不过只是个讲师。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又有一句话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们如今连政坛还未踏入,连仕途还没开始,少大放厥词指手画脚。”
朱楩毫不客气的骂着。
学子们自然不敢反驳,纷纷低下头,老老实实的听着朱楩的训话。
但是方孝孺可不会轻易服软,而是梗着脖子说道:“天下事,天下人可议。”
朱楩怒了,这个老东西,仗着作为讲师教授的身份,就给自己胡搅蛮缠。
自己都说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真以为自己这个藩王是那么好当的?
真以为云南土司叛乱是那么简单的事?
别说思伦发大军,光是那侬贞佑八万狼兵,就能把这些儒生杀得哭爹喊娘。
到那时你们还能跟谁讲道理?
好家伙,蒙古鞑子,蒙元铁骑踏破中原河山时,是谁被杀得脊梁骨都断了?
连那孔家都卑躬屈膝跪地乞降了,你还敢跳?
“你个跳梁小丑,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真不知道厉害了,”朱楩怒喝一声,直接就把腰间玉带抽出来了,奔着那方孝孺迈步冲了上去。
方孝孺一惊,喝道:“你想干什么?”
只听‘啪’地一声,方孝孺直接被抽趴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