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楼,好名字。”
朱楩迈步走进酒楼大门,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原因无他,此时的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一头飘逸长发了,总算可以轻松一些。
可在如今这个时代,这就是惊世骇俗。
只见朱楩也不戴冕冠了。
身为王爵,自然可以戴九旒冕,譬如说那位鲁荒王的墓中就出土了一顶。
十哥。
如今身在京城,加上朱楩刚下早朝,上朝的时候自然得穿戴得体,不是他想不想铺张,是他的级别在那里,不铺张一些,反而就是邋遢了。
但是现在,朱楩顶着一头惊世骇俗的短碎发,别提有多轻松自在。
可惜徐妙锦毕竟没学过洗剪吹,只能勉强让他看起来不再是仿佛刚从狗嘴里逃出来的狼狈样而已。
关键是朱楩还穿着一身鲜艳的大红蟒袍,谁看了不知道他是王爷?
“不知是哪位殿下大驾光临,真是罪过啊罪过,”掌柜的连忙迎了上来,‘噗通’跪在朱楩面前,直呼罪过。
“你是说你的罪过,还是在说本王的罪过?”朱楩却一脸怪怪的看着眼前的中年掌柜,心说这是故意在阴阳怪气自己吗?
其实明朝还好,就算当街遇到王公大臣,只需低头避让一下就是了,不用随时随地跪拜。
可朱楩此时亲临酒楼,掌柜的自然得出来迎接。
掌柜的抹了把冷汗,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小老儿,不是,小人头一次迎接您这样的大人物,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殿下您只管点菜,我们不要钱。”
“什么乱七八糟的,本王难道还吃不起一顿饭?至于要和百姓争利?起来吧起来吧,本王没那么大排场,没看本王只是一个人吗?”朱楩大手一挥,让掌柜的起来说话。
朱楩的身后,那沈家下人低着头,心说王爷,您是真不把我当人啊?
“我听说沈家财主在楼上?我是来见他的,闲杂人等该干嘛干嘛去,”朱楩没有打扰店内食客,径直顺着楼梯来到了楼上。
一般酒楼都是一楼为大堂食堂,二楼设置雅间,有的三楼还有客房。
当然也有二楼不设雅间,也是大堂的规格。
而这家酒楼,则是在二楼设立了数个雅间,可以让贵客在这里谈话,或是三五好友相聚一番。
而且这里离魏国公徐府不远,实际上距离朱楩如今住的王府也一样不远,已经算是地段繁华尊贵之地。
所以这店掌柜的还是能认出蟒袍的,朱楩也才觉得,这家伙该不会是怕自己是来吃霸王餐白食的吧?所以想拿话把自己挤兑出去?
开玩笑,他像是那种人吗?
话说他出来好像还真没带钱?
不要紧,沈家人可在,沈家能没钱吗?
楼上的一间包厢里,沈旺听到动静赶紧起身,提前迎了出来。
“草民沈旺,参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沈旺一看到朱楩,离得老远就跪了下来。
“起来吧,本王不是说过,本王最烦这种烦文缛礼吗,”朱楩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了过去。
沈旺站起身,跟在朱楩身后进了包厢。
而之前那个沈家下人则是自觉的守在楼梯口,看着点不让人上来。
包厢内只有朱楩和沈旺两个人。
沈旺,沈家老二,沈荣的弟弟,也就是说他也是沈万三的儿子。
由于沈荣担心父亲的身体,于是跟随着沈万三去了云南,所以京城的沈家生意就由沈旺做主打理了。
沈家原本属于苏州富商,乃至有着不少田产。
也正是因为当初沈万三鼎力相助张士诚,才让张士诚能够固守苏州长达八个月之久。
也导致朱元璋在攻破了苏州城之后,没少记恨沈万三,才导致了沈万三被流放的结果。
以至于连整个沈家都跟着搬到了应天。
朱元璋其实很少会这么记恨一个商家,实在是沈万三当初对张士诚也太上心了。
再看沈旺,因为他一直留在京城,自然比沈荣看起来更加养尊处优,不但皮肤白皙且很细嫩,还有些富态,脸色也有些红润。
一看就是富家翁。
“沈旺啊,本王之前曾经告诫你们,不要轻易露面联系我,而是等我去联系伱们。你们是真不怕被锦衣卫发现与我的勾结,真不怕我爹砍了你们啊?”朱楩轻叹一声。
原来朱楩在年前留在京城的那段时间里,曾经偷偷与京城沈家搭上了线。
沈荣既然已经投靠了朱楩,自然也给家里去了消息。
于是以沈旺为首的京城沈家,早已归于朱楩麾下。
如果不是朱楩不屑于夺取沈家的财产,沈旺甚至还要搬出所有账本以及各种契文,要转让到朱楩名下。
还是那句话,朱楩有着远大理想和野心,他要的是天下霸业,又怎么会目光短浅的要人家沈家的家产。
相反的是,朱楩反而还会暗中扶持,乃至帮助沈家做大做强。
因为沈家将是他的金库,沈家赚的钱,也会成为他的底牌和后盾。
很多时候朱楩不方便出面做的事,就可以让沈家来做了。
所以他当初才会不遗余力的挽留并拉拢沈万三,可惜沈万三年纪太大了,如今可能已经仙去(死了)吧?
还好沈荣有乃父遗风,也是个得力干将,帮朱楩做了不少事了。
而沈旺也在京城发展的不错。
可他今天怎么突然联系自己?
甚至不惜亲自见自己一面?
“殿下,是我大哥那边传回来了消息,”沈旺连忙做出解释。
“哦?你是说沈荣先生,”朱楩眼前一亮。
因为沈荣前后在暗中立下不少大功,可惜没法为他请功,于是朱楩称之为先生,以示尊敬。
沈旺心中感动,虽然这是称呼他大哥,可他们沈家乃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见朱楩如此尊敬信任沈荣,整个沈家都恨不得肝脑涂地。
“年前我曾经和沈先生在边关见过一面,之后我叫他回去云南,一边继续发展那边的农业,以及暗中的那些研究的科技,一边让他继续关注西域各国情况。看来是有消息了?”朱楩微眯双眼,掩饰起了一抹慑人精芒。
沈旺点点头,说道:“先是东察合台汗国,在前年,由黑的儿火者继承汗位,成了如今的东察合台汗国大汗。”
沈旺说是前年,其实应该是洪武二十四年才对,也就是朱楩当初刚去云南就藩的那一年。
也正因为东察合台汗国自己也正经历新君交替之际,才没有在云南全面大乱之际来捣乱。
不过也跟两地之间还夹杂着一个吐蕃有关。
沈旺简单说了下关于这个黑的儿火者,以及现在东察合台汗国的情况。
这位新上位的黑的儿火者汗,在对待大明的态度上,和蒙古草原可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他们本是一脉,可如今早已决裂,不能混为一谈。
黑的儿火者还曾经在成为大汗之后派使者来京城朝见朱元璋,虽然没有称臣,却也想要加强与大明的关系。
朱元璋当时还派使者以玺书、文绮衣数袭相赐表示祝贺,作为回礼。
也正因为东察合台汗国这位新大汗的态度,朱元璋才能更加专注于北边的防范。
但是朱楩可不会那么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东察合台汗国只是现在不想和大明挑起战火,才会主动示好,可当初蒙古帝国强盛时,难道忘记了他们曾马踏中原过?
“这位黑的儿火者汗也算励精图治,甚至不惜把女儿嫁给帖木儿,乃至承认了帖木儿帝国的存在。”
帖木儿帝国,这是前任东察合台汗国君主‘秃黑鲁帖木儿汗’的臣子,原本属于东察合台汗国的大贵族。
由于察合台汗国分裂为东、西两部,帖木儿窥准时机,一步步壮大势力,乃至最终成了西察合台汗国的首领。
之所以一直叫做东察合台汗国,就是因为原本的察合台汗国现在已经分裂成了东西两部。
本来帖木儿还想趁着东察合台汗国的哈马儿丁发动政变叛乱,想要进击攻占东察合台汗国。
可随着秃黑鲁帖木儿汗的幼子,也就是黑的儿火者成功上位,双方的摩擦开始减小。
甚至黑的儿火者还把女儿嫁给了帖木儿,让他的身份地位得到了认证。
“如今的东西察合台汗国,恐怕要结盟了,”沈旺一脸担忧的说道。
“不止这些吧,”朱楩猜到,如果只是这点消息,恐怕还不足以让沈旺如此冒险。
因为一旦被锦衣卫发现他们秘密会见,朱元璋会怎么对付沈家?
是,朱楩已经隐约猜到老朱对自己的态度在发生变化,甚至还打算让自己代替他巡视天下,之前满朝文武都被震惊了。
可那又如何?
朕给你的,你可以要,朕不给你的,你不能抢。
这才是真理。
什么朱标要是敢造反,老朱亲自过去帮他。
开什么玩笑,朕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急着让朕去死啊?
不论是以前的朱标,还是现在的朱楩,都得老老实实当朱元璋的儿子,老子给你的,才是你该拿的。
那可是洪武大帝,不至于被自己的儿子给赶下台。
一旦谁要冒犯皇权,哪怕是亲儿子,那也是政敌。
朱元璋不会动朱楩,可他若是想灭了沈家,却轻而易举,大不了灭了沈家,再给你个李家就是了。
所以朱楩看向沈旺,等他说出后续消息。
沈旺点点头,一脸凝重的说道:“那帖木儿才是最大的威胁,此撩野心极高,甚至想要东征。”
帖木儿继承的既然是西察合台汗国,可想而知他们是在东察合台汗国的西边,这可不是一句废话。
等于是说,在西察合台汗国与大明之间,夹着一个东察合台汗国。
原本东察合台汗国会是两国之间的缓冲带。
可如今黑的儿火者与帖木儿既然已经结亲联盟了,帖木儿再想东征,自然不是要进攻东察合台汗国,那么他想打哪里呢?
不用想也知道,新疆的东边,要么就是如今的蒙古草原,也就是鞑靼。
要么,就是大明。
可如今的鞑靼已经归顺朱楩与大明,等于说帖木儿一旦东征,就会直接威胁到大明边关。
这确实不得不防。
“而且根据我大哥打听到的消息,那黑的儿火者不但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甚至还主动为帖木儿的军队提供粮草供给,实在是可恶,”沈旺咬牙切齿的咒骂起来。
朱楩却笑了:“本该如此,连我十七哥都知道一个道理,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本就是敌人关系,人家攻打我们,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才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势弱时就要认怂,强大时就会侵略。
纵观历史,也就只有中原王朝,才会在强大的时候选择休养生息,然后就是不断的内耗,逐渐走向灭亡。
是中原王朝自己喜欢故步自封吗?
当然不是。
可是想想满朝那些儒生口口声声喊着与民休息,不正是他们天天要休养生息吗?
隋朝三征高句丽,虽然以失败告终,却也为唐朝征服乃至攻灭高句丽打下了基础。
没错,高句丽算是被唐朝给灭国了,如今的高丽实际上与高句丽是没有传承关系的。
可后世记载的,只有负面影响,却不提当初高句丽屡屡侵犯边关,以及威胁到了中原王朝。
在高句丽最强势的时候,不但南攻占了礼成江流域、汉江流域等地,连新罗都要依附于高句丽。
这不打能行?难道学宋朝做鸵鸟,把脑袋扎地里,认为自己不打别人,别人也不打自己吗?
很多时候,历史不光是胜利者所书写的,同时也是文人手中的刀剑。
说纣王荒淫无度,却不说姬昌有多少老婆孩子?
为何?因为儒家推崇周礼啊,而姬昌‘以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本属于纣王臣子,却伐纣灭商,这从根本上就和儒家思想背道而驰了,自然要把纣王抹黑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才能让周朝取代商朝变得更加合理。
很多时候,历史也跟一部一样,是可以被人为修改的。
扯远了。
回到正题。
根据沈荣送来的消息,恐怕那帖木儿果然狼子野心,等到了开春,怕不是又要再起战火了。
而且蒙古草原这边也不太平,等到开春之后,瓦剌部也将要发生一场动荡。
“恐怕吐蕃也一样不太平吧?”朱楩心里一动,既然那个什么黑的儿火者频频有小动作,恐怕吐蕃也不能幸免。
果然如此。
“据说那黑的儿火者还是一位虔诚的宗教信徒,正打算发动圣战,把教义带入吐蕃,”沈旺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什么玩意儿?圣战?”朱楩人都傻了,你特么当这是东征十字军呢?
“等等,”朱楩猛的想到了什么,问道:“他是什么教?”
“伊思蓝教(故意错别字的),”沈旺说出一个让朱楩都要冷汗直流的名字。
好家伙,说到圣战,果然还得是你们这些信上帝的啊。
朱楩在心里想了一下东察合台汗国的特殊地理位置,加上当初蒙古帝国征服的疆土,恐怕在他们征服了伊思蓝教地区那些国家与信徒后,反倒是让人家给宗教入侵了吧?
其实朱楩可能不知道的是,伊思蓝教最早在唐朝时期就已经传入中原了,只不过那时候有不同称呼。
只不过朱楩对这个名字太感冒了,你还要发动圣战?
话又说回来了,吐蕃地区信仰佛教,且分为汉传,藏传和南传佛教三支教义。
人家有自己的宗教信仰的,这还真是一场关于宗教的圣战。
朱楩已经开始一个头两个大了,作为无神论者,朱楩其实也有信仰,一个是信仰祖先,再一个就是信奉道教。
主要是道教不讲究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谓顺其自然,大道无为,以及无为而治。
你信就信,不信就不信,无所谓,今天信就今天信,明天不信了也无妨。
和那些强制性洗脑的各种宗教相比,道教也太无争了。
“不行,绝不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宗教把人洗脑了,我可不希望今后的西域变成宗教区域,”朱楩微眯双眼,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现在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若是他还在云南,都可以起兵冲进吐蕃,不仅仅是去抵御东察合台汗国与黑的儿火者的入侵,甚至可以一举深入攻占东察合台汗国以及西察合台汗国,就此把新疆给收服了。
可惜他如今还只能老老实实的在京城待着,此时他终于有种龙困浅滩的感觉了。
“说吧,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出来吧,”朱楩没好气的说道,气得连眼前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吃不下去了。
没想到,沈旺在说了几个坏消息之后,竟然还有好消息。
“殿下,永昌府知府严时泰大人已经在怒江建立了怒江大桥,而且按照您的吩咐,以百炼钢打造了所谓的钢筋,虽然不知道能否符合您的标准,据说可以维持百年而不垮。同时桥面上可以并排同行十二驾马车,哪怕让一支十万大军过去,也用不上半刻钟。”
“除此之外,思摩甸的龙曲与吴勇大人,已经按照您留下的图纸,研究出了所谓的红衣大炮。可惜因为无法复刻出子弹工艺,所谓的意大利炮恐怕还要再继续研发了。”
“还有。”
终于有好消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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