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整个杭州城都热闹了起来。
“唉,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啊,唉。”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了?”
“什么呀什么呀?你们在说啥呢?”
“这都不知道吗?刘庞二家在一夜之间被钦差,同时也是当今陛下十八子的滇王殿下派大军封锁了府邸,如今可是任何人等都不得进出啊。你快去看看吧。”
“真的假的?刘庞二家犯了什么错吗?”
“不知道啊,按理说刘庞二家体恤咱们百姓,这些年来帮着咱们交了不少杂税赋税,还帮着咱们顶掉了不少徭役,那是天大的好人啊。”
“不行,咱们得去府衙讨个说法,为两家讨个公道。”
“对对对。走走走。”
一时之间,整个杭州百姓都在讨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甚至在一些人的带头下,无数百姓开始自发的汇聚到了府衙门外。
结果他们刚来到这里,竟然就被告知,杭州知府肖时雨因为与刘庞二家勾结,私自摊派杂税赋税,已经被打入大牢了。
现在就算想让府衙给他们一个说法,那也是找不到人了。
百姓们傻眼了,怎么知府也被关起来了?而且听门外的士兵所说,连知府都和两家有所勾结?
“假的,这不可能,刘庞二家就算有再大的本事,还能让朝廷大员给他们效力不成?”
“我不信。”
“借口,肯定是借口。”
百姓们伱一言我一语的,根本不信。
毕竟百姓们是淳朴单纯的,至于善良不善良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在百姓们看来,知府衙门发出来的告示,怎么可能作假,肯定是朝廷的命令与授意。
难道肖时雨就不怕事发被杀吗?
可事实上呢?郭桓案不是历历在目?
这可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答案,乃至涉及到整个六部官员,就算不是人人参与,那也是杀了不少大官的。
这些人一旦贪婪起来,可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哪还顾得上那些。
如果人的贪婪可以遏制,自古以来就不会贪官层出不穷了,哪怕到了现代,贪官污吏仍然不断出现。
所以百姓们以为肖时雨贴出告示的,横征暴敛杂税赋税,乃是朝廷所为。
这可真是冤枉朝廷了。
可是此时在府衙这里得不到说法,百姓们仍然没有散去,也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既然滇王把刘庞两家包围了起来,不如咱们去那里找滇王亲自问个清楚,刘庞二家到底犯了什么罪,要把他们包围起来。”
“走,去找滇王,哪怕他是王爷,难道就能无故包围别人的家吗?”
“就算是王爷,也不能目无法度,更不能无缘无故杀人啊。”
“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法律了?”
百姓们纷纷义愤填膺的,往刘庞二家赶来了。
而此时,朱楩还真就在刘庞二家。
刘家的那座豪华府邸的院子当中,此时堆满了箱子,一口口箱子打开,全是金子和银子。
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金灿灿光芒的金子,那都是一箱一箱的,反而银子都不多。
就这,还是昨天夜里仓促下连夜准备的跑路资金,在府内还藏着大量的财富。
那蔡玄只贪污了苏州府一年的税收和一次赈灾粮款,就已经是泼天富贵。
可想而知刘庞二家在杭州府经营多年,又积攒了多么恐怖的财富,足以称得上是天文数字。
但是朱楩可不在乎这些钱财,此时正带着钱贵与顾纹,三人连夜让人从两家府内抄出大量的账册,看的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实在是两家的财富太惊人了,尤其是杭州府的田产,基本上都被两家给瓜分了。
足足几百万亩地啊,就算杭州府不如苏州府地多面广,仍然有着几百万亩田地。
“他们的胃口也太大了,”朱楩拍着桌子,这何止是盗国硕鼠,简直是要造反了。
就在这时,李贵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见李贵的脸上满是倦容,但是目光中却闪烁着激动的神采,拱手对朱楩说道:“禀告殿下,您昨夜交代的事已经安排下去,如今杭州城内可谓是民情激愤,百姓们都要一个说法,纷纷为刘庞二家说话,甚至要给他们讨个公道。”
朱楩笑了。
原来从一大清早就开始闹起来的节奏,竟然是朱楩交代李贵,然后由锦衣卫们去暗中带的节奏?
顾纹和钱贵对视了一眼,不解的看向朱楩。
朱楩一直头疼怎么处置刘庞二家,不就是因为民情吗?庞家可是没少经营两家的名声,所谓民心所向不外如是。
怎么殿下还主动挑起民愤来了?
“怎么?连二位先生都看不透吗?”朱楩看向两人,有些得意。
“还望赐教。”
钱贵和顾纹纷纷拱手,想听听朱楩的想法。
“其实也很简单,民愤是不可能避免的,想要隐瞒?瞒得住吗?”朱楩摇摇头,真以为老百姓都是瞎子啊?还想瞒天过海?
只要刘庞二家被铲除了,百姓们自然会看到会知道。
“既然瞒不住,索性主动挑起,”朱楩知道民愤是一定要爆发的,那就不如由他来挑起。
钱贵和顾纹翻着白眼,这算什么想法?
“而且百姓们此时越是义愤填膺,等真相大白时,他们就会越难受。你们想想,当百姓的情绪达到极限时,纷纷要为两家主持公道,结果突然发生反转,发现这两家才是他们的‘敌人’,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在被戏耍,一直在被两家压榨与迫害,百姓们又会作何感想?”
“百姓们会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乃至反目成仇,不能说是因爱生恨吧,那也是恨不得两家被满门抄斩。而这时候本王出来给他们主持公道,本王就会成为百姓们的英雄。”
说到玩弄民心,朱楩可是有太多手段了,他太熟悉不过了。
从云南的各个土人民族,再到草原上的蒙古人,连外人他都玩的不亦乐乎,何况自己人?
百姓们真的很单纯,单纯到如果认为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死心塌地。
所以庞家就利用了这一点,在民间积攒了大量名望。
可是一旦让百姓发现真相,就会觉得遭到背叛。
所以朱楩是故意激起民愤的。
这一点和当初在苏州城时,又何其相似?
激起民愤让百姓们认识到,他们被蔡玄压迫了,朱楩顺势再做个好人,顺水推舟的布施了一番,就得到了无数百姓的好感,乃至连系统都把苏州府划入他的领地。
除掉刘庞二家不是目的,如何得到百姓认可与得到民心支持,才是最终目的啊。
朱楩头疼的是怎么在除掉两家的同时得到百姓的支持,这才是麻烦的地方。
“可是殿下又要怎么让百姓们怨恨两家,转而支持您呢?”钱贵提出疑问。
实际上来说,光是从府衙抄出来的账册,以及如今把控了两家阖府上下,并且得到的许多证据,已经足以钉死刘庞二家和肖时雨了。
可百姓们会认可吗?
不会,百姓只会认为肖时雨以府衙名义贴出的告示是朝廷的旨意,而他们更是主动把土地交给刘庞二家代为经营的。
所以刘庞二家怎么会错呢?错的是朝廷啊。
“百姓们还真是可爱,都被人卖了,还心甘情愿的给人为奴为婢,甚至还要替人家担心,”朱楩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其实百姓们把土地交给刘家,也一样没有多少余粮,每年也只够勉强吃饱罢了。
反倒是刘庞二家,看看这泼天财富吧,岂是一个满肚子流油那么简单?
“本来我以为,只要使百姓有地种,有饭吃,有衣服穿,就能得到百姓拥戴。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天下就是我的,”朱楩说出当初在云南时的想法,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边推行改土归流,一边学会了掌握民心的手段。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这些世家可不是土司官可比的,一旦世家也开始玩弄民心的手段,就多了很多麻烦,不是说砍掉世家的脑袋,把土地平分给百姓就成了。
“不过也没添加多少麻烦,”朱楩说着,突然凭空掏出一盒东西。
这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医药箱,里面还放着一个手枪形状的注射器,和一百个药剂。
朱楩微眯双眼。
其实事情到这里已经无比明朗,刘庞二家与那肖时雨都可以砍头了,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扭转百姓们的认知,让他们认识到他们一直在被欺骗和玩弄。
所以朱楩也懒得再继续磨磨蹭蹭下去,这一箱药剂也不是别的,正是传闻中的吐真剂。
本来朱楩不想做到这个程度的,搞得好像什么事都得靠系统才能完成一样。
可他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犟种,除非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才会配合。
不然,他们只会争取把事情闹大,而且搞得他们有多委屈一样。
百姓单纯,很容易就被他们欺骗蛊惑。
若是真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要是全杭州百姓给两家求情怎么办?
民意不可为啊,何况吃亏的是他们自己,恐怕换成朱元璋在这里,也会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就妥协了吧?
但是朱楩不一样,他有系统,直接从医药系统里面买了一套吐真剂套装。
是真贵,足足要了十万资源。
为了对付刘庞二家,朱楩也算是下血本了,要知道当初给徐达做手术,前前后后也只不过花费了十几万资源啊。
“去给刘庞两家的家主,以及他们的主要嫡系子弟分别扎一针,”朱楩把吐真剂交给了李贵,而且教给他怎么使用。
其实也很简单,这是最新型的注射器,而且药剂自身就带针头,只要把药剂放入到注射器之中,按下扳机,就可以直接注射了。
而且因为药剂自身带着针头,都不用担心感染问题,一个注射器就能把这一百瓶吐真剂用到完。
李贵立即领命而去。
朱楩又把王福叫了进来,交代道:“等李贵那边完事以后,你派人押着两家的人出去游街,最好是绕着整个杭州城的主干道走一圈,如果一圈不够就再走一圈,争取让所有百姓都看看两家的真正嘴脸。”
只要打了吐真剂,不怕刘庞两家子弟不说出真正的心理想法,朱楩还真不信,这两家已经伪装到他们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爱民如子的人了。
到那时,只要他们自己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暴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百姓们才会相信他们自己的所见所闻。
瞧,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了,也得有系统的支持,没有系统傍身,朱楩也会头疼许久的。
而在把事情安排下去之后,朱楩仍然与钱贵和顾纹两人,三人继续埋头整理着两大家族的账册。
只不过现在再翻阅这些,就是要记录下来,作为铁证准备上交给朝廷了。
而最终,光是从两家查抄出来的金银,就有着足足百万两黄金,数千万两白银。
至于杭州府全境田地共有四百多万亩,虽然不比苏州府的九百多万亩,那也不少了。
可其中三百多万亩都被刘庞二家瓜分了,除去官田以及两家贿赂给肖时雨的土地,可以说杭州府就是他们两家的私人财产。
这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财富,让朱楩深吸口气:“都说朝廷没钱,还说朝廷赋税重。江南世家啊江南世家。呵呵。”
朱楩冷笑连连。
江南世家一边对朝廷说赋税重,一边哭穷,一边自己欺压百姓收敛财富。
尤其是到了明末东林党势大时,那李自成就是被他们活活逼反的。
东林党乃是江南世家集团组成的,他们就是一边标榜清廉四处哭穷,一边把所有压力都给到陕西。
可笑的是,等李自成破城之后,却从他们家里搜出何止万贯家财?
更不用说满清鞑子入关之后,一刀刀砍下去,把他们的脊椎骨都砸断了。
只有在屠刀的面前,他们才能明白事理啊。
与此同时,外面的杭州城内,可就乱套了。
原来在李贵给刘庞二家的主要人员纷纷注入吐真剂后,王福就带着部队领他们游街去了,甚至在半路上还把肖时雨从牢里接了出来加入了队伍。
一开始百姓们还在高呼,要放了两家的人。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百姓们在为他们求情,可两家家主却不领情。
“该死的泥腿子,你们也配为我们世家求情?你们就是我们世家的奴隶,是我们世家的狗,”庞家家主面色狰狞的骂着。
刘家家主傻眼了,庞家家主比他大几岁,一直老成持重,而且两人还算是姻亲关系,不但两家儿女有联姻,包括他俩也各自娶了对方家的女人。
平时都是对方出主意,怎么今天口吐真言了?
“庞大哥,怎么敢说真话啊?就算这些泥腿子天生贱命,就算他们活该给咱们当牛做马,也不该说出来啊,”刘家家主一边说着心里所想的真心话,一边呆住了。
百姓们顿时鸦雀无声了,傻傻的看着两位家主。
“都别闲着了,都张张嘴说说话,”王福骑在马上,一脸鄙夷的侧目看着被套上枷锁的两家子弟。
在吐真剂的作用下,他们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他们有着身为世家子弟的高傲,一直以来都是瞧不起百姓们的,把百姓们称作为泥腿子,称作为贱民。
甚至有人大放厥词:“你们是不是以为朱元璋也是泥腿子,结果当了皇帝,就以为你们也如何如何了?我呸,你们就是我们世家的奴隶,从古至今都是。”
王福表情阴冷的,直接抽出腰刀砍了过去。
‘噗’地,人头滚落出去老远,鲜血洒满当街。
可是再也没人为两家子弟说话了。
随着队伍绕着杭州城走了一圈下来,整个杭州都沉默了。
而后,朱楩派人给王福送来消息。
“殿下有命,就不用再审什么了,也不需要再把他们打入大牢了。刘庞二家,以及犯官肖时雨,其罪当诛,诛灭九族。”
百姓们不再开口了,而是默默的看着,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而且心中窝着一股邪火,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去。
突然,又有一队士兵从刘庞二家出来,还拉着一辆辆的马车,上面放着无数箱子。
百姓们瞪大了双眼,原来那些箱子并未关上,而是打开了,露出无数金灿灿银晃晃的金银。
那是何等的财富?
百姓们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百姓们,乡亲父老们,这些就是两家多年从你们身上剥削压榨的钱财。”
朱楩更是亲自现身,拿着扩音器喇叭,一路沿街喊着:“你们可真傻啊,你们心甘情愿的给人家当牛做马了一辈子啊,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呢?你们吃饱穿暖了吗?你们的孩子有机会去私塾读书吗?你们被当做人看待了吗?”
“你们埋怨朝廷横征暴敛,可其实,这些钱都被那狗官与这两家侵吞了,朝廷根本不知道啊。”
“长点心吧,别再被蛊惑了。”
有吐真剂让刘庞二家露出真面目,再有这泼天富贵的金银做铁证,百姓们终于渐渐醒悟过来。
“天杀的啊,原来咱们竟然自己把自己卖给人家当了奴隶。”
百姓们纷纷哭诉起来。
“去菜市口,本王亲自监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