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什么湖?”
城外,朱楩在手下护卫的簇拥下,来到玄武湖边上。
“这是玄武湖啊,老十八,就算你再不学无术也该有点文化才是,”十六哥朱栴白了眼弟弟。
朱楩知道朱栴这一路上可以说没有半刻消停,而且朱栴是文人,不比自己这个糙汉子,真是折腾个够呛。
这时候他很不是心思。
于是朱楩洒然一笑也不以为意。
“玄武湖吗?这么说来,这座城,也可以称作为玄武门啊,”朱楩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门,微眯双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们已经到城下半刻钟了,结果在表明了身份以后,反而没有被迎入城中。
按理说,就算是两位普通藩王回京,那也该大张旗鼓宣扬一番吧?
更何况他以今年的功绩,就是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级别的欢迎仪式,那也不算过分。
可现在呢?
那城内一片寂静,就连大门都紧闭着,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诡异。
朱楩笑了,玄武门之变吗?大侄子?还是谁?
你们要是真有李二凤那点能耐和胆识,咱倒还真要高看一眼了。
就怕你们画虎不成反类犬。
“殿下?”
都说夫妻同心。
徐妙锦凑了过来,低声道:“往日这道门也不算冷僻,可今日怎么瞧着有异于往常啊?”
别看朱楩和朱栴两兄弟是王爷,可对于京城的熟悉程度,还真未必有她多。
毕竟徐妙锦那可是从小跟着哥哥没事出去玩,还敢当街痛揍李景隆、常茂那一挂纨绔子弟的。
王爷又如何?王爷小时候也不能随便往外面跑啊。
何况朱元璋对孩子的教育问题很看重,听说当初朱老四那一批凶孩子,没少因为不好好学习而挨揍。
到了朱楩他们这一批的时候,老朱是没精力了,否则朱楩这样的,早一天挨八百遍抽了。
于是徐妙锦暗暗警醒朱楩:“小心。”
“难道他们还能在京城的一扇城门下,把本王弄死不成?真要发动玄武门之变啊?”朱楩笑了。
“你,”徐妙锦怒视朱楩,怎么还能儿戏?
朱楩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把老婆的俏脸,小脸蛋别提多嫩了。
虽然没有后世各种各样的护肤品,可三女体内真气就是最好的护肤品,让她们即使一路上风吹日晒,以及在战场上厮杀,如今仍是肤白貌美。
朱楩说道:“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妹子,当初可是你追的我。如今到手了就开始不知道珍惜了?”
他说的幽怨,好似一个大怨妇,徐妙锦差点没绷不住笑出声来。
又想到他十六哥还在呢,这家伙真是的。
朱楩摇摇头,对徐妙锦低声道:“笨蛋,不给他机会,他始终不迈出这一步,我怎么上位?老头子怎么废储啊?你以为咱们只带一百人回来是为了什么?真带几万人回来,我怕他又该缩起来了。难道我这位大侄子是属乌龟的?可十二生肖里也没有乌龟啊。”
徐妙锦一挑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朱楩早就注意到了,而且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示敌以弱不一定非要诱敌深入,也可以配合引蛇出洞,孙子兵法也是要灵活应用的,”朱楩一脸得意的表情。
徐妙锦见他如此自信,心中松了口气。
木邱与汤欣也靠了过来,三女凑到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朱栴在一旁看得艳羡不已,直夸:“十八弟好福气。”
朱楩笑了笑。
一开始可不是好福气,而是觉得不厌其烦。
但是如今他可不会这么说,又不是钢铁直男。
一行人又在城下等了片刻,却没注意到,城墙上也有一行人正在看着他们。
“殿下,该做决定了,”齐泰看向朱允炆。
朱楩猜对了,朱允炆确实打算动手了。
不动手不行了。
从今年朱楩以钦差御使的身份,代天子视察天下开始,朱允炆就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尤其当朱楩接连传回成果,又是严惩世家,震慑江南地区所有世家不敢再得意忘形。
又是抓出贪官,大杀四方。
甚至到了福建地区都能剿匪平定海盗,乃至收了一座岛屿。
到了两广也不消停,后来广州府知府与花茂联合上奏朝廷,朝廷这才知道广东曾经发生了真正的叛乱,而且与广西瘟疫有关。
结果还不等朝廷做出应对方案,就得知滇王已经把广西救了。
接着就是朱楩从云南入藏地,一路大战打了过来,征服了一圈疆土。
如今天下人谁不传唱滇王的名声?
可是天下人只知滇王,却不知皇太孙,他朱允炆才是皇储啊。
巨大的危机感,以及越来越大的压力,都让朱允炆在朱楩的名声下,渐渐的喘不过气来。
于是他终于铤而走险,决定先斩后奏。
以齐泰身为兵部侍郎的身份,绕过皇上与五军都督府,调来其中一卫。
他也听说了,自从朱楩一行人入关之后,就有飞鸽传书送信过来,他知道朱楩只有一百随从,并不碍事。
一卫所人马足有五千多人,只要一拥而上,就能把他十八叔乱刀砍成肉泥。
到那时,就算皇爷爷问起来,可他的老儿子已经认不出来了。
朱允炆深吸口气,喃喃道:“只要滇王一死,大事可成。如今各地藩王都在京城,皇爷爷自从年迈以后猜忌心日渐增长,为了以防国家生乱,只能妥协退让。就算知道是我做的,一旦废了我的储君位置,就不怕我那三叔和四叔打起来?”
朱允炆冷笑一声,他知道自己这位四叔也颇有野心,而且皇爷爷曾经也确实打算立四叔为储君。
可惜当初二叔还在,现在还有三叔在。
想立四叔,怎么也绕不开三叔。
总之他把一切都想过了。
他也不敢学李二凤逼朱元璋退位,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说白了就是,未战先怯,朱楩当初入京,是把自己当人质,想着大不了我就跟你撕破脸,跑回云南直接起兵了。
可朱允炆想的是,先做好最坏打算,再不济也不会被皇爷爷责怪惩罚。
隐忍是真能隐忍,怂也是真的怂。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可以说不是伱死就是我亡,竟然还有这种顾虑?
“放他们进来吧,也该请君入瓮了,”朱允炆说道。
齐泰答应一声,连忙下去安排了。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一队人迎了出来,对着朱楩与朱栴纳头便拜:“小人该死,不知二位王爷千岁还京,未及时开门迎驾,还请恕罪。”
朱楩笑着看了过去,顺嘴问道:“你是哪个卫的?”
明朝初期,洪武年间朱元璋在南京设四十九卫,负责南京防务,其中三十二卫分隶南京五军都督府,十七卫为亲军卫。
朱楩已经开始准备顺藤摸瓜了。
结果那人竟然也聪明,低着头不答,错开话题说道:“想来陛下知道二位王爷回来,肯定要召您二位入宫的。还请入城吧。”
朱楩又笑了笑,行吧,那就先看看你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于是朱楩看了眼朱栴,说道:“十六哥,您先请。”
朱栴审视着朱楩的表情,总觉得有诈呢?
朱栴又一脸狐疑的看了眼那些迎出来的人,以及前面的城门,竟觉得那黑洞洞的门洞子,就好似是一头怪兽在张着血盆大口?准备择人而噬?
可是又一想,这是京城啊,自己是洪武大帝的儿子,谁还敢在这里害自己不成?
于是朱栴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准备入城。
朱楩摇摇头,只好跟着下马。
身后三女以及一百护卫也都有样学样,跟着两位藩王,鱼贯进入城门洞。
结果就在他们进来之后,身后那些人却突然把城门再次紧闭了起来。
朱栴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人还解释呢:“如今年关将近,宵禁时间更早了一些。”
所以关城门的时间也早了。
朱栴下意识点了点头,竟然信了。
要是不出意外,倒也没啥。
可朱楩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之前就隐约注意到城墙上有人了,毕竟他现在的五感不低。
穿过不算狭长的门洞,朱楩他们终于来到城内。
可刚一出来,外面就被大军包围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朱栴顿时满脸怒容,喝道:“知道我们是谁吗?竟然敢对我们兄弟动刀枪?”
毕竟朱栴也是王爷,王的威严岂容冒犯。
忽然,身后城墙上,兵部侍郎齐泰,礼部侍郎黄观,太常寺卿黄子澄,朱允炆集团手下官职最高三人组齐刷刷出现了。
“滇王你可知罪?”齐泰先发制人,大喝一声,向朱楩问罪。
朱楩耸了耸肩:“本王何罪?”
黄观大喝道:“狂妄小儿,这天下本来已经天下太平,你却乱起兵戈,不但瞒着朝廷私自攻打本就是我大明臣属的藏地乌斯藏都司与朵干都司,更是与东察合台汗国和帖木儿帝国交恶,乃至还对草原用兵,此乃恶行暴行,为人所不齿。你这是要陷我大明不仁不义啊。我们可是君子之国。”
“穷兵黩武,只会害了百姓,滇王好大喜功,全然不顾百姓死活。不为人君,”黄子澄也站出来说了几句。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先不说藏地本就只朝贡不纳税,而且还是厚赏朝贡,为了让藏地朝贡,反而还得加倍赏赐。
怎么就那么卑微?怎么就那么贱呢?
更不用说那东察合台汗国与帖木儿帝国不但狼子野心,甚至也不属于大明属国吧?
至少朱楩不认为黑的儿火者只是朝贡一两次就算了。
连羁縻制度都算不上。
这两国关系,趁其病要其命,有何不妥呢?
更不用说北方草原自古就是中原王朝的心头大患,明朝更是无比重视。
他们三个竟然想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功劳全都一扫而空不成?
“凭你们也想治本王的罪?还嫩点,”朱楩冷笑道,都懒得和他们废话争辩。
一看眼前这个局面,就已经明白,双方恐怕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了。
兵部只有调兵权没有统兵权的,前面已经说过明朝的特殊制度,五军都督府才是有统兵权的机构,但是没有调兵权。
这是以一文(兵部)一武(五军都督府)分散了军权,以免一方独大。
所以当这支卫所兵马出现时,要么朱楩死,要么就得他们死了。
你们越线了。
“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嘴硬?来呀,把滇王拿下,先斩后奏,”齐泰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还是那句话,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滇王必须死。
“我看谁敢动我十八弟?”
让朱楩意外的是,朱栴竟然没有退缩,而是抽出腰间佩剑,站了出来。
朱楩心里一暖,果然打虎亲兄弟啊,毕竟他们是兄弟。
不过他忍不住问道:“十六哥,原来你这把剑不是装饰品啊?”
朱栴一头黑线的看向朱楩,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玩笑?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的,低声说道:“没开封的,只是装扮一下唬人的。”
合着真是装饰品?
朱楩好笑的摇摇头,抬头先看了眼城头,而后拔出自己腰间的一把长剑递了过去:“你用这个。”
“这是什么剑?看起来不错,”朱栴顺手接过,也没多想。
就听朱楩下一句说道:“这是咱爹的佩剑,尚方宝剑,见剑如见人,如朕亲临。”
朱栴顿时傻眼了,好家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也就在朱楩取出尚方宝剑的那一刻。
“护驾。”
周围那些士兵突然高呼一声,紧跟着纷纷举起手中长枪对准城墙,高呼:“叛贼齐泰、黄子澄、黄观,还不束手就擒?”
什么情况?
朱楩一愣。
城墙上的三人也傻眼了。
齐泰怒喝道:“反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吗?”
“是谁也救不了你们,我说的,”一声大喝响起,只见前方突然走出一队人马,身着飞鱼服,不是锦衣卫还能是谁?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走在最前面,拿手一指齐泰三人,怒骂道:“尔等竟敢私自调兵在此地设伏想要伤害滇王殿下,与庆王殿下?”
朱栴看向蒋瓛,不想提我可以不用勉强。
这蒋瓛的语气,很明显一开始就没想提他啊。
“你们可知,你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陛下看在眼里,只不过陛下想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临时能悔过自新弃暗投明,还能饶你们一命。看来你们是执意找死啊,”蒋瓛透露出,原来朱元璋早就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小动作了。
也是,天下遍布锦衣卫眼线,更不用说在这京城之内了。
曾经有人夸张的说,这满大街的人,全是锦衣卫。
就连王公大臣各府,也都有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的耳目,防不胜防。
所以当京城内突然有一支兵营被调动,朱元璋怎么可能不知道。
朱元璋不但知道,甚至这支兵营已经得到命令,就等着最后这一刻一举捉住齐泰三人的‘真面目’了。
蒋瓛恐怕也是早就埋伏在附近了,此时现身出来,对朱楩说道:“见过滇王殿下,小人救驾来迟,还望殿下赎罪。陛下得知殿下今日回京,特地让人等着,要您即刻入宫呢。”
“哦?”朱楩不为所动的看向城头,说道:“他呢?”
蒋瓛低着头,说道:“陛下说了,会给您一个交代。”
朱楩都笑了,说道:“大家好不容易搭建了这么一场戏,我都还没看到角儿呢,就让我走啊?你还真以为我需要你们来救驾?不如说你们到底是来救谁的驾?”
蒋瓛的冷汗下来了。
朱楩光是今年,就已经杀敌百万了。
此时身上迸发出的杀气,犹如实质一般,好似浑身被一层鲜红的血舞所包裹。
简直就是一尊杀神。
朱楩低下头,冷冷看着蒋瓛,说道:“不如加上你们锦衣卫一起上,不就万把人嘛。你看看本王杀不杀光你们就完了。来来来,本王面对百万敌军都没怕过,你们一起来。”
周围的人都傻眼了,那些兵营的士兵,以及锦衣卫下面的人,他们可都是身负密令,看似要设伏围剿滇王,实则是保护他,并且要揪出那些叛乱贼子。
可是滇王怎么要杀他们?
“殿下,”蒋瓛突然鼓起勇气,来到朱楩面前,低声道:“陛下也是用心良苦,废储不是什么小事,而且那位城府极深,极其隐忍。哪怕之前为您披上龙纹蟒袍,他也能按兵不动。陛下为了您,可是煞费苦心啊殿下。但是您总不能在这里大开杀戒。说到底他也是您的家人。”
“合着又是他在给我铺路?”朱楩撇着嘴,他用吗?用得着吗?
不得不说,朱楩心里压着一股邪火。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结果却只能隐忍?
朱楩看了眼别人无法注意到的系统界面,他已经随时做好准备,既可以当场掏出大菠萝大杀四方,也可以立即以武力值增加属性。
这点人还真没被他放在眼里。
若不是要保护十六哥,恐怕他都不需要浪费资源和武力值,只靠他们一家四口如今的强大力量,就足够横扫面前这点人了。
但是朱楩没想到的是,连这一步竟然也在朱元璋的算计之中。
说好的玄武门之变呢?说好的血流成河呢?
合着我们在闹着玩?一切都在洪武大帝的掌控之中啊?
他到底还要掌控咱多久?
朱楩微眯双眼,对蒋瓛说道:“我要一个交代。”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