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安宁给孙燕拔了罐,第二天又去给她做了个巩固治疗。
第三天,孙燕就能正常活动了。
虽然干不了体力活儿,可家里一点小事还是能干。
红旗沟就那么大点地,很快大伙儿就知道,这林知青不光长得漂亮能吃苦,还有一手好医术。
村里赤脚医生走了大半年,看病一直不方便。
现在有了林安宁,大伙儿有个头疼脑热也有个看病的地儿。
好像都忘了,苏水仙才是红旗沟的医生。
忙了几天,林安宁总算抽出空,去油菜地干活儿,却发现油菜已经割完了。
她记起来,好像从那天看过病后,就没见过妈了,是在躲着她?还是压根不想见她?
从油菜地回来,她叹了口气。
“小安宁,一大早的唉声叹气,谁欺负你了?”
霍甜甜背着把锄头,看样子是准备去菜园。
林安宁笑了笑,快步跟上去。
“甜甜姐,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林安宁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满脸苦恼。
“甜甜姐,你妈妈平时会嫌弃你吗?”
霍甜甜嗤笑一声:“我妈那是老嫌弃我了,当初听说我下乡,可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不过呢!我也知道她是嘴硬心软,你看,每个月都给我寄钱寄票。”
“还有那些吃的喝的,只要是她觉得好的,都给我寄来了。要不我说,嫌弃归嫌弃,心疼还是心疼的。”
林安宁听着,满脸羡慕。
“真好……”
霍甜甜回头,有些好笑。
“好?你这说的好像没妈……”
看着林安宁那失落的模样,她止住了话头。
小安宁好像确实没妈,打小就跟林爷爷在乡下长大,那赵华一年到头都难回去一趟。
以前只当她工作忙,现在想想,没准她早知道小安宁不是她亲生的,所以才不管不问。
可怜小安宁,跟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一样。
“对了,林家那闺女回去了,你的爹妈呢?难道就没找过你?”
她十岁不到就搬回首都了,后来跟林家联系少,就连抱错孩子这事,都是小安宁跟她说才知道。
小安宁只说自己不是林家闺女,也没说她亲爹妈在哪儿,她也不好问。
林安宁顿住脚步,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狗尾巴草,没让霍甜甜看到她面上的落寞。
“或许,他们并不想见我吧!”
当初满腔热血下了乡,以为能一家团圆。
却没想过,妈跟哥哥他们,是不是想跟她团圆?
就这愣神的功夫,就听前头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
“满囤家的,我真就摘了一把菠菜,回头我家菜出来了还给你就是了,你这喊打喊杀的干啥?”
林安宁抬头看去,是牛青山家的郭槐花,她在堤坝上上蹿下跳。
后头的张凤兰举着一把杀猪刀,紧追不舍。
“我家菜园子菜一冒头就没了,不是你偷的是谁?”
“今儿个不给你点教训,回头老娘还有菜吃?”
杀猪刀寒光闪闪,没人敢上前拉架。
张春兰几步追上郭槐花,薅起头发就是一刀下去。
郭槐花的头发被割断,成了个撒开的鸡毛掸子。
还来不及鬼哭狼嚎,就被张春兰一脚踹进了河沟。
她把手里的头发一扬,恶狠狠道。
“谁还敢偷我家菜,这就是下场。”
说完,一抬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林安宁。
张春兰脸上一僵,扭头快步走远。
边上的人这才敢下去把郭槐花捞起来,七手八脚的送回家。
霍甜甜看着那架势,不由抖了抖。
“那婶子又是给我种菜又是给我送菜的,我还以为她转性子了,原来没有。”
“看来,以后还是得躲着点儿。”
“什么?”
林安宁回头。
“咱们的菜是她帮忙种的?还有吃的那些,也是她给的?”
霍甜甜点了点头:“可不呢?别说你,我当初也吓了一跳。”
两人进了菜园子,发现她们那块菜地上,放着一个堆满了的菜篮。
一看就知道,是谁放的。
林安宁笑眯眯把菜篮子放到一边,跟霍甜甜干完活儿。
看来,妈也没那么讨厌她是不是?
等天黑了,她拿着装满的菜篮子,去了张凤兰家。
怕吵醒苏水仙他们家,特意轻轻敲了敲门。
“干啥?”
张凤兰像知道是林安宁,黑着脸打开门。
林安宁也没被吓着,把手里的菜篮子递过去。
“我那天买的东西您不喜欢,今儿个换了点别的。”
屋里昏黄的油灯闪闪烁烁,离得近,张凤兰身上的伤看得清清楚楚。
“您受伤了?”
张凤兰眼神一闪躲,没好气接过菜篮子。
“不关你事,赶紧……”
这次,林安宁赶在她之前抢过话头。
“我知道您想让我回家,可,除了红旗沟,我没别的地儿去了。”
“这个药膏给您,擦伤口特别好,不会留疤。”
林安宁掏出一管药膏塞进菜篮,赶在张凤兰拒绝之前,飞快跑远了。
看着那一抹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张凤兰咬了咬牙忍着没追上去。
菜篮堆得满满的,里头有山楂糕,有糖块,还有啥子药,她不认字,也不知道是啥。
她都多大人了?咋会喜欢这些孩子吃的玩意儿?
张凤兰拎着菜篮子关上门,嘴角却微微翘了翘。
不过,啥叫没地儿去了?城里的家不能回?待着不比乡下好?
想到这儿,她又虎起了脸,把东西塞回了床底下。
刚起身,就见苏大福推门进来了。
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从兜里拿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钱给她。
“妈,我这趟跟我师傅他们做活儿,挣了三十块钱。”
“留了十块钱,剩下的都给你。”
苏大福跟着人学厨,平时十里八乡谁家有事请厨子。
他就跟着自家师傅去帮忙,以前是白干,现在他能站灶台了,也能挣点工钱。
不过,这钱可不能叫他奶知道,知道了一毛都不会给他妈留。
张凤兰点点头,把钱理好。
又拿出五块钱,塞回苏大福手里。
“上回你媳妇生气了,你拿着去买块好点的料子给她做衣服,哄哄她。”
“剩下的,妈给你存着结婚用。”
苏大福今年已经二十五了,跟他差不多大的,娃儿都几个了。
他连婚都还没结,说出去大伙儿都笑话他。
去年好不容易谈了个对象,眼瞅着要结婚了,却被娇娇给得罪了。
想到这事,张凤兰就担心。
“你这趟回来准备待几天?要不,把你对象请回家来住两天?”
苏大福把钱藏进裤袋里,系好扣子,憨厚的笑了笑。
“我这趟能待半个月吧!这两天把家里活儿干了,再去她家帮忙。”
“咱家人多,还是先别叫她来了,免得又受气。”
张凤兰一想也是,把钱捆上,用油纸包包好,塞进柴垛下的窟窿里,又往上盖了一层土,再撒上一层灶灰。
这下,彻底看不出里头藏了啥。
“对了,新来了一个知青,叫林安宁。”
“你最近要是在家,多帮她干点活儿。”
苏大福眉头一皱,老不乐意。
“妈,是女知青?”
“我都要结婚了,你还让我跟女同志走那么近干啥?回头传出去我咋做人?”
张凤兰没好气瞪了苏大福一眼,拧了把他的手臂。
“你想屁吃呢?人家长得跟天仙似的,一看你就配不上。”
“我跟你说啊,她跟娇娇一样大,等于就是你妹子,帮她,别让她被人欺负了就行,别动歪心思。”
苏大福疼的龇牙咧嘴,揉了揉手臂。
“知道了,哎哟,妈,我是那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