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看了看镇医院,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
“当年镇上没有医院,只有一个卫生所。”
“卫生所里就我一个医生,不分白天黑夜的忙。”
“后来身体累垮了,实在干不动了,才退下去。”
“为民啊,当初你申请到镇医院上班,妈高兴了好久。“
“你打小就说,会继承我的意愿,帮助救治更多的病人。”
“现在卫生所变成了镇医院,条件是好了。”
“可是你看看,真的帮到更多人了吗?”
梁为民满脸羞愧的低下头,扎根在这乡镇上快二十年。
一开始,确实是踌躇满志。
可是渐渐的,看着身边的人吃不了苦,想办法调离,去市里去省里去条件更好的地儿,他也动了心。
懈怠于本职工作,更多的是钻研怎么离开这儿。
他好像确实是忘了,当初自己的豪情壮志。
“妈,我已经跟上头申请了调离,批文很快就下来了……”
吴恙半点都不吃惊,缓缓点点头。
“我知道,接任你的就是我。”
“赶在你之前来镇医院,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现在看,确实来的对。”
“从今天起,我会在这岗位上燃尽最后一丝余热。”
“严查纠正医院里的不良之风,让所有的医护资源都为民所用。”
这也是当初给梁为民取名的用意,可惜,他没能领悟到。
吴恙说完,目光落在地上的赵菊花身上。
“至于,赵护士长……”
赵菊花眼睛一亮,急忙站起身。
“吴院长,我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我跟您一样,一心为镇医院奉献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您才回来,不太熟悉,有我在能帮您不少忙……”
吴恙淡淡一笑,斩钉截铁道。
“我们医院,绝对不留这样的蛀虫,害群之马。”
“你被开除了,写好检查书,收拾好了马上走人。”
“没人比我更了解这儿,我看着它从一个小的卫生所,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说完,她叫过一旁的孙护士。
“孙同志,你准备一下,我们去给林同志颁发合格证书,嗯,再颁发一张优秀同志的奖状。”
她看着林安宁,慈祥的笑了笑。
“对了,还有赵同志欠林同志的钱,别忘了给。”
听到开除那两个字,赵菊花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她又悔又气,早知道,就不跟林安宁过不去了。
现在好,赔了工作还得赔钱……
梁为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回到了办公室。
“霍同志,您刚才说,有啥事找我来着?”
霍深单手插兜,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林安宁。
她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从吴恙手里接过奖状。
小心捧在手里,摸了摸,又忍不住蹦了几下。
活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又可爱。
他不得不承认,以前那个只会偷偷躲着哭的小丫头,似乎真的在没有他的地方,悄悄长大了。
变得很厉害,变得很优秀,更喜欢了怎么办?
“霍同志?”
梁为民见他出神,又喊了一句,主动上前。
霍深回过神,关上窗户。
“没事,就是了解一下医院情况。”
赵菊花不情不愿的收拾好东西,离开医院前,却被孙护士叫住。
“赵同志,你那外甥女的住院费还没结呢!”
这话提醒了她,要不是苏水仙撺掇,她哪儿会丢了工作?
疯了一样冲到病房,一把掀开苏水仙的被子。
“还躺啥尸?赶紧给你妈打电话送钱来。”
苏水仙睡得迷糊,就被揪起来,脑子还没清醒。
“不是,找我妈干啥?姨妈,你不是说这钱都从林安宁身上抠吗?对了,她给我按过后身上疼的更厉害了,你去把医生找来给我按吧!”
听着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孙护士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没等苏水仙再说,就被赵菊花揪着头发扔出门。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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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宁拿着合格证和奖状从医院出来,觉得今儿个这么高兴的事儿,肯定得庆祝一下。
她去了一趟黑市,跟史富贵道了谢。
“贵叔,多亏您替我买了包子,我才没误事儿。”
“您看,我得了奖状呢!这功劳有您一份。”
她把奖状拿出来,递给史富贵看。
史富贵满脸堆着笑,伸出粗糙的大手,小心抚摸着那红艳艳的奖状。
“好,好,真好,我第一次见这玩意儿。”
“你给贵叔长脸了,贵叔也替你高兴。”
他就是个大老粗,这辈子是没机会拿这种光荣的玩意儿了。
可林安宁拿了,他也由衷高兴,觉得自己脸上有光。
“贵叔,您喜欢这奖状不?”
“喜欢。”
林安宁想了想,笑开了。
“您这有浆糊吗?我把奖状贴您这儿。”
“我那知青点没地儿贴,成不?”
那可太成了,史富贵蹭的站起身,四处翻找。
“你等会儿,我这就熬浆糊。”
“我得贴最显眼的地儿,叫人都看着……”
史富贵熬好浆糊,果真把奖状贴在开门就能看见的醒目位置。
林安宁忙活完,擦了把手。
“贵叔,我还想买点东西。”
史富贵应了一声,也不关门,带林安宁去买东西去了。
买完猪肉和面粉,林安宁给史富贵匀了一块肉。
史富贵死活不肯要:“我就一张嘴,吃不了这么多肉。”
林安宁小脸一板,死活把肉塞给他。
“您一直挺照顾我,做侄女的给你买块肉怎么了?”
“再说,我现在可是能挣钱了,孝顺您是应该的。”
“您不要,就把那奖状还给我!”
史富贵慌了,只能拿过肉。
“行,听你的,小丫头还挺横。”
话是这么说,脸上的褶子都快把那道凶狠的刀疤给挤没了。
林安宁拎着东西走了,史富贵哼着小曲回了家。
这会儿,门口围着几个人,正满脸惊奇的看着那红艳艳的奖状。
“哎哟,史同志,你家啥情况?咋还贴上奖状了?”
史富贵挺起胸膛,挨个给人散烟。
“哼,你们知道啥?那是我大侄女得的奖状,特意贴这儿给我争面儿呢!”
“哎呀,小丫头太孝顺了,还给买了肉。”
“说不要不要,她非要给……”
话里话外那得意劲儿,叫人听的牙酸。
“史同志,你就孤家寡人一个,啥时候有大侄女了?”
“难道是经常往你家跑的那小丫头?我还以为……”
“以为你妈?”
史富贵脸色一变,眉上的刀疤一竖。
“那是我亲侄女,以后谁敢闲他妈的话,老子剁了他。”
围观的人缩缩脖子,没敢再说啥。
还以为史富贵变了性,不还是那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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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宁回了红旗沟,知青们还没下工。
刚准备进屋,就见张凤兰扛着锄头回来了。
她立马顿住脚步,跟了上去。
张凤兰听见动静,扭身看她,皱了皱眉。
“啥事?”
林安宁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扬了扬手上的东西。
“我今儿个考核合格,还得了奖状。”
“买了点肉和富强粉,想包饺子。”
“您那方便不?借我用一下灶房?”
张凤兰眉头松开了些,看了看林安宁的手。
“奖状呢?”
“哦,我送人了!”
她没再多问,转身走人。
林安宁知道这是答应了的意思,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