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兰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林安宁细嫩的小脸。
“女人这一辈子,不怕不结婚,就怕遇上个不合适的对象。”
“到时候娃儿一生,想走走不了,一辈子也只能这么将就下去。”
“妈这辈子遇到你爸,还算运气好。”
“以前你爸在时疼我跟心尖尖一样,虽然身体不好,可重活从来不叫我干,遇到啥好吃好玩的都会藏着留给我。”
“他走了之后,妈也没了再嫁人的心思。”
“因为他的好,你奶他们再磋磨我,我都能忍。”
“你看看你腊桃姨她们,遇到个不好的男人,下半辈子也就这么断送了。”
“有妈,有你大哥二哥在,养你一辈子都没问题。”
“要是你真跟他结了婚被欺负,咱们乡下人去了首都,连路都找不着,又怎么帮你撑腰?”
昏黄的灯光打在张凤兰脸上,显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短发的鬓角也闪着几丝银光,岁月对她毫不留情,在她身上留下了残酷的痕迹。
林安宁握着张凤兰的手,苦苦一笑。
“妈,他不是那样的人。”
“有别的心思的不是他,是我。”
“你能不能不要因为我,讨厌他?”
张凤兰吃惊的长大双眼,看着眼眶发红的林安宁,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妈的宁妮儿啊……”
林安宁抹了把眼角,钻进浴室去洗澡去了。
在浴室待了好久,平复好心情她才回屋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洗澡太久着了风,第二天一早起来,林安宁觉得有些头昏眼花。
伸手探了探额头,有些发烫。
她翻出一颗感冒药吞下去,囫囵吃了口灶台上留的早饭出了门。
出村口,就见霍深的车已经停在那了。
车后座还放着熬好的龟苓膏,就算她没交待,桩桩件件的事儿,霍深总能替她想好。
林安宁坐上副驾驶,看着霍深,鼻头有些发酸。
“霍深。”
你还太好了,好到她总忍不住生出别的念头,明知道不对,可控制不住。
霍深察觉到林安宁的小情绪,皱了皱眉。
“婶子昨天,说你了?”
他已经尽量控制分寸,确保不招人烦了。
林安宁疲惫的闭上眼,摇了摇头。
“没,我昨晚上看书看太晚,有点困,睡会儿。”
霍深看了她半晌,接下衬衣盖在她身上,随后发动吉普车掉头下了山。
林安宁揪着衬衣,闻着上头叫她心安的气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进了教室,感冒药的药性上来了,林安宁有些想睡觉,见还没上课,就趴在桌上眯一会。
张胜男背着娃儿凑过来,摇了摇她的手。
“林同志,你脸色有点难看,没事吧?”
“没事,就是感冒了,我躺会儿就好了。”
没等张胜男再说啥,钱芬芳就不耐烦站起来。
“班长,自习你不维持下纪律?没见有人趴桌上睡觉,影响大伙儿学习的积极性?”
她今儿个穿了一件花裙子,本来想给陈万元看,结果听说陈万元被林安宁弄进医院了,一片心思白费,看林安宁越发不顺眼。
张胜男皱眉看着钱芬芳,没好气道。
“人林同志感冒了休息一会,又没吵到你,倒是你,一直在那叽叽喳喳,才影响到别人了。”
话没说完,背上的孩子就大哭起来。
张胜男顾不得钱芬芳,手忙脚乱把孩子抱出来准备去外头喂奶。
郑庆奇皱眉进门,砰,狠狠把课本摔在讲台上。
“这是教室吗?这比商场还热闹吧?”
“张胜男,女同志生了娃就乖乖回家奶娃去,还念啥书?你考得上大学?”
“郑老师,我……”
张胜男被训的满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怀里娃哭得太厉害,她咬咬牙抱着孩子跑出门。
“我,我在外头听课,不影响大家。”
郑庆奇满肚子火没消,又见林安宁要死不活的趴在桌上。
“还有你,林安宁,教室是给你睡觉的地方?”
“真那么喜欢睡,嫁人了随你咋睡,我就说女同志不适合上学,你看男同学就没那些破事……”
他一直从男女差异,扯到男人是天,女人只能围着男人转。
说到兴头上,忍不住给自己鼓掌。
“要我说,女同志的作用就是在家带好娃,伺候好一家老小。”
“大学,工作,都是男同志才能做的,你们说是不是?”
一低头,就见林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来。
一双清冷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林安宁,你觉得老师说的不对?”
蹭,林安宁猛的站起身。
“老师,你要不要听听你放了什么屁?”
“为人师表,教书育人要都像你这样,大家还怎么进步?”
“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到你这儿却一无是处。”
“要不,给你个大喇叭,你去外头把这言论说一圈?看大家认不认同?”
郑庆奇环顾一圈,见教室里的同学都对他报以不悦的眼光。
当即恼羞成怒咬牙。
“林安宁,没人教你尊师重道吗?我这课你不想上,就给我滚……”
“不用赶,你的课我还真不乐意上。”
林安宁收拾好课本,背着书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室。
背后,是郑庆奇跳脚的大骂。
“你,你,你个臭不要脸的,给我回来,我,我要去找校长,开除你……”
出了校门,林安宁长舒一口气。
仰头看天,日光灼热,一切阴影无处遁形。
天高气爽,心里头那点烦闷也烟消云散。
反正已经逃课了,不如回家去睡觉。
林安宁抽了抽鼻子,坐上回村的牛车。
出了镇子没多远,就见路边围着一圈人。
“是他,就是他推了我闺女,我闺女才这样的。”
“各位好心的同志,你们可得作证,就是这个男同志伤了我闺女。”
“都说了是她一直盯着我瞧,还挡着我的路,我没办法才轻轻推了她一把。”
“谁知道她就这么倒地上了,你们是想讹钱?成,我给,五块够了吧?”
声音有些耳熟,林安宁皱了皱眉。
下一瞬,就听那妇女同志撕心裂肺的声音。
“闺女,闺女你咋了?”
“快,送,送医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