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黑得早,才下午三四点外头就快看不见了。
苏大贵撑着伞进了饭店后厨,四处看了一眼。
“大哥,宁妮儿呢?”
苏大福正在灶前忙活,擦了把头上的热汗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宁妮儿不是回家了?中午跟张胜男同志一块放了学就回去了,咋,没见着人?”
外头的张胜男正在抹桌子,探头问了嘴。
“是呢!我跟安宁一块来的,她应该早到家了。”
苏大贵皱了皱眉,转头就往外走。
“没,我去看看……”
林安宁松了一口气,洗了把手从镇医院出来。
外头雨越下越大,天都黑透了。
虽然受伤的人不少,但好在没人死亡。
不过,这个点,又这个天气,她咋回家?
正发愁,就见苏大贵撑着一把雨伞找过来。
瞥见她好端端的模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这妮儿不回家也不说一声,人都快急死了。”
林安宁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上前。
“当时情况紧急,没想那么多,妈也急坏了吧?”
苏大贵摇摇头,走到林安宁跟前。
“没跟她说,她以为你在饭店,我回家没见你人,去饭店问了嘴你同学,这才知道你早放学了,一路打听过来的。”
一阵冷风吹过,林安宁不由跺了跺脚。
冷不丁踩到了边上的水洼里,鞋袜都湿透了。
“我下回一定记得先捎信回去,冷死了,快回家吧!”
苏大贵看着湿透了的鞋袜皱了皱眉,走上前蹲在她跟前。
“下雨路不好走,来。”
林安宁看着他宽阔的后背,有些愣神。
“你这是,要背我?”
苏大贵侧头,没好气笑了。
“那难不成是扮王八逗你玩儿?别淋湿了,上来!”
“我都多大人了?还要背呢?”
林安宁觉得有些别捏,这要是大哥,她或许还觉得没啥。
可这是苏大贵,平时最跟她过不去了。
苏大贵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就当林安宁以为他要骂人时,他放软了语气。
“咋不能?我是你二哥,小时候没背,现在还不能补回来,上来,不然我揍你了。”
果然,这人的好脾气只能持续一秒钟。
林安宁嘴角勾了勾,还是跳上了苏大贵的背。
“那你可背稳点,我别把我摔了。”
苏大贵轻松把林安宁往上抛了抛,让她撑着伞。
“咋会?霍深那弱鸡儿都能背,我会背不动?”
林安宁举着伞,皱了皱眉。
“其实,霍深一点都不弱,他身上肌肉挺……”
话没说完,她回过神,赶紧住嘴。
苏大贵也不是傻子,登时听出了门道。
“咋?你还知道他那身肉长啥样?狗东西,他给你看啥不干不净的东西了?”
林安宁急忙找补:“没,他上回帮忙揍王静前夫受了伤,我给他上药的时候看见的。”
“再,再说,我看我对象天经地义,咋就叫看不干净的东西了?”
苏大贵站定,没好气回头瞥了林安宁一眼。
“臭妮子,你这胳膊肘还能再往外拐一点,我不就说他两句,你护得跟心肝一样。”
“以后我要跟他打起来,你不得帮他揍我?”
林安宁听出苏大贵话里的酸味,赶紧拍着胸膛保证。
“不会,绝对不会……”
苏大贵满意了,轻哼一声。
“算你有良心……”
四周漆黑,大雨滂沱。
可在苏大贵背上,林安宁半点没淋湿。
两兄妹难得有这样静下心说话的时候,温馨得像是在做梦。
回到家,苏大贵浑身都湿透了,林安宁倒是没淋湿。
看着两兄妹心平气和的一块进门,张凤兰都有些吃惊。
“你们两咋一块回的?没吵架?”
林安宁看着苏大贵甜甜一笑,难得帮他说了好话。
“没呢!妈,我二哥特意去接我,还背我回来呢!今天得给他颁发一张好二哥奖状。”
苏大贵抹了把头上的水,嗤笑一声。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林同志,给我把奖状做大点儿,我要贴在门口……”
本以为苏大贵就是嘴上图个乐呵,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安宁起床时,他还特意叮嘱了一嘴。
“别忘了我的奖状,林同志。”
得,还惦记着呢!林安宁点点头。
“知道了!”
进了学校,她刚要进教室,就被文老师给叫住了。
“林同学,你先来一趟办公室,我有点事儿要问你。”
林安宁点点头进了办公室,文老师拿出一叠文档推了推眼镜。
“你的成绩一直保持下去,明年就能参加高考了。不过,我刚才看了一下,有点问题。”
“这儿没有你的户口档案和学籍证明,你得先把这两样东西拿过来,不然到时候会影响你高考。”
林安宁一怔,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
当初她走得匆忙,没顾得上户口的事儿。
至于学籍更是没有,打小跟着爷爷没正经上过几天学,都是爷爷教的。
当初高中报名也是妈报的,她也没想那么多。
“文老师,这两样我都没有……”
文老师听完她的话,忧心的抬头。
“学籍的事儿倒是好解决,打个证明过来就行。”
“可没户口,就有点难了。”
“考大学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你回去跟家长好好商量,一定要把这事儿给解决好,不能耽误了你。”
外头上课铃敲响,林安宁点点头,转身先回了教室。
因为这事闹得,一上午都心情低落。
既然出来了,打死她都不会回林家。
实在不行,她就回江城高考,上了大学就能把户口转出来了。
虽然为这事心情不好,可她也没忘了答应苏大贵的事儿。
中午回来,特意买了红纸和毛笔,准备写一张奖状。
刚到家还没坐下,就听外头有人喊她。
“林同志,有人找你治病呢!”
“来了!”
林安宁应了一声,把东西收好,撑着雨伞去了知青点。
坐在屋檐下的是个眼生的男同志,看着三十岁上下,不像是村里人。
刚才来叫她的,倒是村里的熟面孔,她叫一声老白叔。
“叔,咋回事?”
李老白走上前,几下卷起那男同志的裤管,露出腿上大片鲜红的红疹。
“这是我侄儿,就在夹子沟里修水库,前些日子腿上长了这些玩意儿,一直反反复复。”
“我实在不放心,带他来让你瞅瞅,你看有没有法子治一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