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宁把口罩取下来，想把手套也拿下来。
可手套上满是血水汗水，滑溜溜的，试了几次都没扯下来。
她低着头，不住的摇头。
“不成，我要去找霍深……”
苏大贵看着她不停的动作，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把手套扯下来。
“宁妮儿，二哥保证，一定帮你找到霍深，行吗？”
“万一你在这儿出什么事，他知道了心里也不好受……”
江猛看着两人，张了张嘴想帮着劝两句，又闭上嘴。
他比谁都清楚，这泥石流有多凶猛。
当时霍深站的位置又有多危险，这么被冲下去，连个全尸都找不着。
林安宁抬眼看着苏大福和苏大贵，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
“大哥，二哥，霍深说过，他要是出啥事，就是爬也要爬到我跟前。”
“我知道，他不会骗我，他会回来的。”
“我没求过你们什么，这次当我求你们，让我去找霍深吧！”
“那可是，霍深啊！”
是从小到大，一直保护照顾她长大的哥哥。
是长大后，第一个喜欢上的心上人。
是那样桀骜不驯，却愿意褪去一身反骨，在背后温柔又笨拙的学会爱她的霍深，是世界上最好的霍深啊。
她不肯，也不会相信，霍深会这样离开她。
林安宁泪眼婆娑，拉着两人的手，苦苦哀求。
“求求你们……”
苏大福和苏大贵看着她这样，眼眶也红了。
苏大福咬咬牙，背起一旁的锄头招呼江猛往外走。
“同志，咱们赶紧去挖，霍同志，肯定还在等我妹子。”
江猛也回过神，赶紧出门招呼来帮忙的村民们。
“大伙儿带上家伙，跟我来。”
苏大贵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林安宁穿上，背起铁锹出了门。
“敢让我妹子哭得这么伤心，等姓霍的出来，我非打断他的腿……”
林安宁抹了把泪，拎着锄头跟了出去。
大伙儿围在炸塌的山边，仔细看了看。
霍深跑过去的对山山脚已经被泥石流围绕，唯一能过去的地儿，就是还没被淹的西山一角。
可连日的大雨造成山体滑坡，想从山边穿过去几乎不可能。
好消息是，山里以前挖过矿洞，或许能找到路过去。
坏消息是，矿洞年久失修，加上大雨，很可能会被埋在里头。
谁也不知道霍深和那几个放牛娃是不是还活着，冒这么大的危险挖过去，人没了不说。
万一半道出个意外，把挖洞的人埋了，谁乐意？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大牛，我家大牛是不是在这儿？”
“虎子，我家虎子呢？他们一块放牛过来的，是不是被你们救了？”
“还有我家二愣子，他没事吧？咱家就这一根独苗了，可不能出事啊！”
两对夫妻互相搀扶着跑上前，后头还跟着一个头发全白了的老奶奶。
几人就是那几个放牛娃的家长，环顾一圈，没看见自家孩子，登时吓软了腿。
跪在地上，哭嚎起来。
“同志，同志，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家大牛吧！不然，我们活不成了啊！”
“还有我家虎子，那是我的命啊！”
那老奶奶看着混浊的泥水，颤颤巍巍就要往下跳。
“二愣子没了，我一把老骨头活着还有啥意思？”
林安宁飞扑过去，一把拦住她。
“老同志，我对象跟他们在一块，会没事的……”
几人听到林安宁这么说，重新燃起希望。
“真，真的吗？”
林安宁含着泪点头：“我相信他，我信他！”
几人重新鼓起勇气，抹了把泪，站起身来。
“对，我家孩子在等着咱们呢！”
他们四处看了眼，哀求道。
“你们谁是管事儿的？求你们了，要往哪儿挖？咱们打头阵，要埋也是先埋咱们。”
江猛看着他们，狠狠抽了一口烟，把烟头往地上一扔。
“挖，咋能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工程队还能动的先跟我去探路。”
他带头拿着工具一头钻进了山里，林安宁要跟过去，却被苏大贵一把挡在外头。
“宁妮儿，你在外头等着，万一有人受伤，你在外头能帮上忙。”
“这山里我熟，我去……”
林安宁还想说什么，就被苏大福一把推到后头。
“是呢！宁妮儿，我跟你二哥在这捡过石头，哪条路通到哪儿比你熟，你就在外头，听话！”
林安宁点点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间。
一等就是一天，大雨一直没停过，山脚的泥水涨得越来越高。
附近几个村的男同志都来帮忙，女同志也没闲着，做好了饭送到堤坝上。
这样，也能让挖洞的男同志们吃上一口热乎饭菜。
工程不小，所有人都只能轮班来吃饭休息会儿再继续干。
林安宁穿梭其中，帮忙送饭，碰上受伤的帮忙包扎下伤口。
忙到半夜，有个婶子见她脸色不对，赶紧扶着她塞给她一个馒头。
“哎哟，林医生，你这脸色白得吓人，我看你一直都没吃东西，给先吃着，这儿有婶子盯着，你吃完去歇会儿。”
林安宁咬了口馒头，味同嚼蜡，吃不下去也强忍着想吐的欲望咽下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
“没事，婶子，你去歇会儿，我睡不着……”
“可你……”
那婶子还想说什么，外头又有人叫林安宁。
她谢过了婶子，把馒头塞进嘴里，出去忙活了。
天亮了，半夜回来的那批男同志实在熬不住，回去休息了。
林安宁站在工棚外，朝半山腰的山洞里眺望着。
哪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
“宁妮儿？”
张凤兰和李红星走到工棚外，看着短短两天没见，就明显瘦了一圈的林安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妮儿，妈来了！”
张凤兰几步上前，一把搂着林安宁，心疼得眼泪不停往下流。
“傻丫头，你这么折腾自己，就不怕妈心疼？”
林安宁回过神，揪着张凤兰的衣服，呜咽出声。
“妈，对不起，我就是太担心霍深了，我怕……”
她甚至都不敢闭眼，生怕陷入一场噩梦。
“不怕，不怕啊！”
张凤兰笨拙的安慰着她，李红星把挑上来的箩筐放在工棚外。
里头是她连夜做好的馒头包子这些，还有补充体力的红糖水都灌在暖壶里了。
“宁妮儿，我去看看你哥他们，顺道给他们送点东西上去。”
林安宁抹了把泪，刚想说跟她一块上去。
一出门，就见霍安康坐在外头。
他脸色苍白，浑身被雨淋湿透了。
“安康哥？你怎么来了？”
霍安康看着远处，颤抖着嘴唇。
“还是避不开？”
张凤兰上前，帮忙说了一嘴。
“他听说这儿出事了，又没见霍同志回去，就说过来看看，在山脚一打听才知道霍同志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