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弈本是打算带姜湄他们熟悉熟悉府里,就进宫去见梁帝的,不料与两人下棋下得入了迷。
他起身拂了拂衣袍,吩咐道:“传人给我给我取身褂子来,更衣进宫。”
睨了眼景晟,梁弈捏了捏拳头,克制住自己想在姜湄颊上以吻作别的冲动,柔声对她说道:“今日我吩咐了厨房,做些你们越国的菜色,不过他们也没做过,不知道做得合不合你们胃口。”
“我去去就回,晚间再去瞧你。”
姜湄点了点头:“你快去吧,怪我拉着你弈棋,耽搁了这么久,你父皇该是等得急了。”
梁弈摸了摸景晟的头,又说了句:“我已吩咐了下去,你们二人可在府中随意走动。”
景晟抬起头催促道:“师父你快走吧,怎得越发的啰嗦了。”
梁弈挑眉在他额上弹了一指,转身去了。
姜湄看着景晟双手捂着额头气呼呼的样子,姜湄拉过他帮他揉了揉额头,随口问道:“景晟离家数月了,可有想念什么家乡美食?”
景晟闻言,立时忘了额头的痛,砸吧砸吧嘴思索道:“我想吃元宝里脊和鱼羹。”
姜湄轻笑:“走,我们去厨房转转。”
鬼卫引着两人到了厨房,就见着两个厨子凑在一处,正捧着本菜谱愁云满面地研究着,两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用脖子上搭着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惆怅道。
“这越国的菜可真能穷讲究,一道鸽子汤也要经过十来道工序,还得文火慢炖个把时辰,没等汤炖好,怕是殿下早把咱俩扔进锅里一起炖了。”
那瘦的愁得直挠头:“这可怎么好,殿下特地吩咐咱们好生做着这一餐,忙活了一下午照着这书上依葫芦画瓢,才勉强弄出来三个,味道也不怎么着,那位姑娘要是怪罪下来……”
“就怕这事呢,你忘了,有一年殿下回来过年,四公主带着那个魏小姐过来串门,嫌咱们菜做得咸了腻了,反复折腾重做了多少回。”
“殿下还不大待见那魏小姐呢,听刚才来传信的护卫哥们说,殿下把这姑娘宝贝得紧,往后八成是要娶进门的,这要是得罪了未来皇妃,咱俩可就得回老家挤奶了。”
姜湄与景晟相视一笑,扯起衣摆跨过了门槛。
两个厨子还有几个帮工好奇地看了过来,切菜的险些切了手,杀鱼的手上也松了劲,那尾生命力极顽强的鲈鱼在案板上翻腾了几下,兀自跳下了地。
几人多年以后还经常聚在一处谈论那一日的画面,夕阳的金晖斜着洒进厨房,她如同一个神女一般沐着金光走了进来,满屋的油烟血渍丝毫浸染不了她的圣洁。
姜湄面对着呆若木鸡的众人,微微颔了颔首,见着他们仍没有反应,姜湄轻咳了一声。
“诸位师傅,适才在门口听见你们正为不谙越国菜式而苦恼,我弟弟想吃元宝里脊和鱼羹,要不……借厨房一用,由我来掌勺。”
几人这才回过来神,胖子拍了一把还呆愣在原地的瘦子,瘦子才如梦初醒地合上了张了半晌的嘴。
胖厨师憨笑两声:“您便是今日随殿下回府的那位姑娘吧?我们几人真是惭愧,这越菜实在忒难了,再给小人几日时间,定好好琢磨做给姑娘和小公子吃。”
姜湄回了个礼:“若是为难也不必强求,俗话说入乡随俗,梁国的吃食我们也吃得惯的,只不过是殿下体贴,念着以美食慰藉慰藉我们姐弟乡愁罢了。”
“小女子不才,太过复杂的菜式自是不会的,不过倒也自己学着做过几道小菜,若是诸位师傅感兴趣,或可观摩一二。”
姜湄温柔端庄又和善,一番话当即便获了在场众人的青睐,纷纷附和着说要学要看。
姜湄是个老饕,码味烹制她虽会些皮毛,切菜刮鳞的活计她却不会,于是几人便一边为她打下手,一边仔细听着她讲解这些菜色的制作步骤。
景晟点的这两道菜,在越国菜式中已经算是制作步骤较为简单的了。
元宝里脊,因着成品状似元宝而得名,需得用蛋皮包裹着里脊肉、香菇、玉兰片等内馅,以牙签封口,再放到清油中炸至定型,口感丰富,焦香酥脆。
鱼羹传说是个民间擅于烹饪的妇人所发明,恰好厨房有鲜活的鲈鱼,胖子一棒槌便送了那鲈鱼去见了祖宗。
依着姜湄的吩咐把鱼收拾干净后,腹中塞上葱姜上锅蒸熟,之后剔去皮骨,加入火腿丝、香菇、竹笋丝,又倒入瘦厨子引以为傲的独家秘制鸡汤中小火煨半个时辰。
鱼羹出锅时,一开盖就满屋飘香,众人忙活了小半天也累了饿了,姜湄捏了一小把翠绿的葱花洒入锅中,面对着这锅色香味俱全的鱼羹,连在日日在厨房中折腾的几人都咽了咽口水。
景晟更是早就捧了碗等在锅边,肚子咕噜咕噜直响。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姜湄说道:“今日已过了饭时了,也就别挪去房里用膳了,做了这么一大锅,若诸位不嫌弃,咱们便一齐用吧。”
几人本想推脱,姜湄却已经执起了羹勺,正向碗中盛着汤,门外响起了沅梨的声音:“小姐!小公子,你们怎么跑厨房来了,回来不见你们,可叫奴婢好找,小姐您怎么自己操持上锅台了,快快给我,要是烫了您可怎么好!”
沅梨接过了羹勺赞道:“丰都的伙食还真不错,这羹真香呀……”
厨房众人惭愧地扁了扁嘴。
众人围坐在厨房的桌台上吃菜喝汤,起初大家还不大放得开,姜湄又找个话头与几人聊起了做菜的事,桌上气氛也就渐渐融洽了起来。
景晟一碗碗地盛汤添饭,众人也对姜湄的手艺赞不绝口,纷纷央求姜湄闲来无事便来厨房转转,指导他们学学越菜。
姜湄见景晟又把空碗递给了沅梨,让沅梨再给他添碗汤,出言阻了下来。
“你不能再吃了,再吃今晚非得积食不可。”
景晟打了个饱嗝,撒娇道:“好久没吃过了,最后一碗嘛。”
姜湄摇了摇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君子当克己复礼,不纵口腹之欲。”
景晟垂眸思虑了一会儿,搁下了碗封了筷:“我知道了,湄姐姐。”
姜湄浅笑,柔声说道:“只要你好好读书习武,还会再做与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