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女子,傅盼儿原本抱了必死的决心,赵大哥是她活这么大,唯一给予过她尊重与夸赞之人,她敬慕他,或许也有些喜欢他,为了他而结束自己这没什么盼头的生活,她不后悔。
可她却全没想到突然被人轻薄,她不断地惊叫,哭喊着抬头去看对她上下其手之人,那人长相丑陋,穿着却华贵,看向她的眼神也登时愣住,喷薄着怒火与欲火。
“你不是黎诺安……”
景礼暗骂了一句,可眼前的少女却与他从前宠幸过的女子全然不同,她穿着粗布麻衣,身型瘦弱,一双大眼睛里尽是凄楚与羞愤,看着年纪也不怎么大。
不知怎的,景礼觉着这如同待宰的小鹿一般的眼神,很像黎诺安。
他的药效已达极致,再也等不及禁军捉回黎诺安,狞笑着把傅盼儿本就洗了不知多少次,已经薄透脆弱的衣衫撕成了碎布。
花开三朵,各表一枝。
段旻临走之前在城中重新做了部署,嘱咐了暗线盯好宫中动向,叶府、国公府与姜府如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定要及时飞鸽传书通禀殿下。
他带着瑞蓉瑞秧,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就出了京城。
临出城前买了辆马车,瑞蓉瑞秧抱着花花坐在车里,两个鬼卫扮作车夫和小厮,段旻扮作了两女的夫君,几人趁着城门关闭之前,踏着夕阳大摇大摆地走在向北的官道上。
因着此前闯宫那次动静闹得大,又有些过于猖狂,是以段旻没敢让鬼卫在城门附近藏身,此行目的在两个丫鬟身上,若是被越国守军认了出来,徒增麻烦。
众人约定在城北的林中碰头,因着京城北边是皇宫,没设北门,自然也就无人进出,行踪暴露的风险更小,那十几名鬼卫便盘踞林中,他们追随梁弈风餐露宿惯了,夜里就宿在粗壮的树上。
赵雪桥的伤口两日没有得到清洗,这会已经开始发起了烧,热度从两人始终牵着的手心被黎诺安察觉。
她停住脚步,赵雪桥回头看向她,眼神中却没了往日的清明,眼皮也没精神地耷拉了些许。
黎诺安的绣花鞋已经磨破了个口子,脚底也起了不少水泡,她踮起脚去探赵雪桥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赵大哥,你在发热,我们先在此处歇歇吧。”
他们二人这两日只吃了些野果,喝了些露水,担惊受怕,奔波劳碌,别说黎诺安了,便是赵雪桥这铁打一般的汉子也遭不住了,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
可他却摇了摇头,他亦清楚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怕一停下休息,他就再难站起来了,届时安儿一个弱女子,再没人能指望,在这深山中该得是多么绝望。
他不能倒下。
然而命运却似乎不大想眷顾这二人,黎诺安的行踪不明,禁军最后一次瞧见她是在西城门,有人声称见着洞前站了一男一女,最终却只逮回去了个傅盼儿。
景礼自是怒不可遏,傅盼儿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路过,并不认识那男子,清查过后傅盼儿的身份确实也没什么可疑,景礼只好作罢。
这下子黎诺安凭空从京城中消失,景礼命着京中除了看守城门的所有守军,倾巢出动,挨家挨户地搜,把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半点黎诺安的影子。
他原本想对慧国公夫妇用刑逼供,可文太后知晓此事后大骂景礼愚蠢,因着大肆搜寻黎诺安,京中贵胄与百姓也多多少少对此事有了些许猜测,景礼的名声又臭了三分。
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再对慧国公夫妇动手,这事就更遮掩不过了,文太后颁了懿旨,昭告全京都,慧国公府五小姐黎诺安被采花贼劫走,圣上心焦,这才到处寻找。
文太后又着人把黎父黎母送回了府,明里说派兵保护国公府,以免贼人再卷土回来,暗里实是将黎父黎母彻底软禁了起来。
文太后了解了当夜情况后,当即决断道:“城中既没有,左右也跑不出京城方圆十里,她一个脚力弱,连远门都没出过的小丫头,在山里怕是连一夜都活不过,去给哀家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有的官兵都遵了命散进了山里,三班倒着搜寻黎诺安,终是在事发第三天夜里寻到了些踪迹。
因着赵雪桥已经高烧得有些步履蹒跚了,黎诺安虽心急,却也只能用单薄的身子架着他艰难前行。
山里的蛇虫鼠蚁时不时从身边的草丛中窜过,若是放在平时怕是早吓得黎诺安坐地大哭了,可这会她却咬着牙迫着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父母已为了自己弃了权贵,生死未卜,她不能再让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赵雪桥被抓住。
可两人并排而行所留下的足迹,压踩过的草木却昭示着有人走过的事实。
骂骂咧咧的越国官兵举着火把,讽刺着国公府五小姐放着好好的凤位不坐,害得他们几天几夜不得安闲。
在暗处解手的一人率先发现了身旁草木的异样,叫来了带队的什长,几人在空隙中发现了两排深浅不一的脚印,立时召集人手追了上去。
赵雪桥发了热,耳力也大不如前,他察觉出异样时已能隐隐瞧见火把的光亮,他哑着烧得灼痛的嗓子对黎诺安说:“安儿,好像……有人追来了。你别管我,你快跑,我还能拖延他们一二。”
黎诺安闻言咬了咬唇,用力地近乎把干裂的唇瓣咬出了血痕,她没应赵雪桥的话,也一改之前的哭包性格,倔强着小脸握了握紧赵雪桥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继续向前奋力地迈着步子。
树上的几个鬼卫听见远处的叫嚷声,也陆续醒了过来,其中一人说道:“莫不是头儿在京中露了马脚,京中派人来堵咱们了?”
另一人冷哼:“就凭越国那些草包,在这林中怕是连咱们的身影都瞧不清楚,来也是自寻死路。”
说着话的功夫,便瞧见暗色的树丛中钻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黎诺安的小脸不慎被树枝刮出了道血痕,她不时回头望着火光的方向,咬了咬牙。
她四下张望,寻了处灌木葱郁的地方,把赵雪桥放下,赵雪桥此时已脱了力,没了黎诺安的支撑只能顺势瘫坐在地,黎诺安又捧来了些枯叶枯枝,盖在了他身上。
她神色凄楚地同赵雪桥告别道:“赵大哥,安儿盼着你能好好活下去,若上天垂怜,我们来世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