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晟听了这话来了精神,他眼珠滴溜溜一转,仔细分析解读着月璮此刻脸上含羞带怯的表情。
无聊了半日,可算有件有趣之事了。
他扬着天真无邪的小脸,夹着嗓子说道:“公主殿下,单凭‘俊俏’二字可叫人没法辨认,毕竟有句古话说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对了眼,对方自然是美丽俊俏的,可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歪瓜裂枣呢。”
月璮蹙了眉反驳道:“才不是!换作谁去瞧他也是俊俏的。”
说罢方觉自己失了言,撅着嘴走了。
景晟捂嘴偷笑,小声与姜湄说道:“姐姐,这公主傻乎乎的。只是府上被你捉去刨土浇粪的下人都是些老爷爷,怎么也与俊俏沾不上边吧?”
姜湄眉心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下,那夜是骆襄着人来通知自己公主被困在花房的,看四公主适才的模样,像是对骆襄上了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与景晟,还有骆襄三人的身份,危如累卵,随时都可能掉在地上,激起轩然大波。
若是因着得了公主的青睐,而被人盯上,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梁弈同她说,暂且没有告知梁帝景晟与骆襄的身份,也是怕着梁帝反对他带了三个与越帝、叶桓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回来,还养在自己身边。
宫人们陆续端上了膳食,秋猎的时候自是离不开炙全羊的,又是一桌子的肉和饼,景晟苦了苦脸说道。
“早知道这么无趣还不如留在府里了,至少午膳不用吃这些能将人活活噎死的菜式。”
姜湄淡淡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是你自个儿央着你师父带你来的,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若是一味抱怨所获结果不尽如意,可就失了气度了。”
景晟闻言坐正了身子,一口肉一口饼吃了起来。
姜湄抿唇轻笑:“那天在厨房翻出一小袋子笋干,我还腌了咸肉,晚上回去给你炖点羹喝。”
姐弟两个正其乐融融的吃喝着,魏疏桐却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姜姑娘,我欲前去更衣,不妨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姜湄见着她身后跟着的婢女,明白过来这魏小姐应是有话欲对自己说,净了净手起了身,景晟不安地盯着来人,拉住了姜湄衣袍。
“姐姐,你别去,晟儿自己怕……”
姜湄了然一笑,压低声音对他说:“无妨,我不随她走远,听听她要说甚也好。”
景晟见姜湄丝毫不见慌乱,便松开了手,可怜巴巴地说道:“姐姐,拉钩,你要快些回来陪晟儿……”
姜湄随魏疏桐出了大帐,向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副帐走去,这帐子是专供女眷们更衣如厕用的。
行至无人处,魏疏桐先行开了口:“姜姑娘。”她转过身,直视着姜湄平静的眼。
魏疏桐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姜湄,竟发现有许多细节都与她想象的不同。
魏疏桐是个高挑窈窕的身段,她素闻越女娇小玲珑,她以为她与姜湄当面对峙时,论华贵、论气度、论容貌,都该是她更胜一筹。
却不料姜湄目光沉着,姿态表情松弛却又清雅端丽,尤其是近着看她这张脸,白皙细腻得让人惊讶,皮肤像是吹弹可破一般。
魏疏桐儿时便听惯了各家夫人、宫里娘娘们的夸赞,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个美人胚子。
长大后更是不用多说,不论她走到哪里,也都是人群中最令人瞩目的那一位,就连皇后嫡出的二皇子梁衍,也对自己青眼有加。
是以她在平辈女子中,除了四公主月璮,从不对人低头,总是盈着自信的笑与旁人对视,直到对方自惭形秽地移开视线为止。
便是这么个盛气凌人的魏疏桐,此刻却在姜湄面前笑不出来了。
两人的第一次交锋,魏疏桐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败了,明明两人长相完全不同,姝色各异,可今日描眉画眼,扑粉点绛的自己,在面对全然未施粉黛亦美得惊心动魄的姜湄时,忽地失了那份自信。
魏疏桐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嫉恨,尤其是在与姜湄这清冷双目对视过后,她忍住嘴角的抽搐说道。
“姜姑娘还没被殿下收进房便住进了殿下府里,此前在殿上与公主逞口舌,现下又直视于我,听闻你们越国人最是注重礼仪教条,怎么我瞧着姜姑娘倒不像个墨守陈规之人?”
姜湄面色不改,简言答之:“民女之事,自有陛下与殿下定夺。魏小姐,您父亲官拜一品,我见了他理应拜一拜,可魏小姐你却并非命妇,民女却不知何处失了礼仪?违了教条?”
魏疏桐的丹凤眼微眯,袖中的手渐渐攥了拳。
“姜湄,你莫要不识好歹。我今日招呼你出来说话,是念着往后我若与三殿下成婚,左右也是要纳几房妾室的,所以我并不介意你的存在。”
“可你若拦着我与殿下的婚事,误了殿下前程,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姜湄心下了然,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她淡淡开口:“魏小姐,如若你今日叫民女出来,只是为了敲打民女,实是多此一举了。”
“民女与三殿下相识不过数月,三殿下英明睿智,若他的想法能受得了民女左右,又岂能稳坐大梁三军主帅之位?”
魏疏桐见姜湄油盐不进,又压低嗓音厉声说道:“早就知道你巧舌如簧,莫不就是凭着巧言令色这一套迷了殿下的眼?”
“我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几日,你当真以为殿下一时鬼迷心窍,便能纳你为妃?任你从前在越国如何,到了我大梁国你只是个区区草民之身,若非殿下护着你,我捏死你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巧。”
“不过就是仗着几分姿色罢了,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姜湄见魏疏桐已失了冷静,逐渐露了因着妒忌而扭曲的真容,面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她冷若寒霜的声音一字字传来:“他就是护着我,你能如何?”
魏疏桐嘴角扯出一丝狠厉,“贱人放肆!”说罢抬手欲往姜湄脸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