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闻言止住了笑意,姜湄站在人群边上,也听不大清梁帝与太监的对话,人堆里这时钻出来一个小丫头,正是大司农之女杨云舒。
杨云舒早就瞧见了姜湄,但她怕再给姜湄惹麻烦,一直没敢去同她打招呼,这会得了机会,也没人看着,她就摸到人群外来寻姜湄。
“姜姐姐!”
姜湄闻言回头看了看,方认出这是那日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小姐。
她柔柔浅笑道:“杨小姐。”
杨云舒小脸开心得红扑扑,她不知该同姜湄说些什么,可她确实很想同姜湄说说话,于是便没话找话道。
“今日三殿下可叫咱们开了眼了,我爹爹说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未见过谁人能猎得如此骇人的猎物!只是三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听他们说那刺客死状惨烈,怪吓人的。”
“不过姐姐你别忧心,三殿下他武艺高强,定不会有事的。”
姜湄听了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听完方反应过来,顿时花容失色。
正看热闹的景晟无意间听见两个女人拉的家常话,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
他正色急道:“你说什么?有刺客刺杀三殿下?”
杨云舒见着两人面色不善,怯怯答道:“我……我刚才挤到前面听见的,也……也许是听岔了。”
姜湄失神地走出人群,引来众人纷纷侧目,她行至车边,怔怔看着已经死去多时的一熊一人两具尸首,甚至不惜抖着手去拨弄那具男尸,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些许梁弈行踪的线索。
孙敬意欲上前阻止姜湄这失礼的举动,却被梁帝抬手制止,人群前的梁珏也定定看着姜湄,若有所思。
梁帝沉声对着前方说道:“凭弈儿的身手,孤不觉他会有什么危险,应是叫旁的事绊住了手脚。”
此话虽非对姜湄所说,却好像是带了些安抚她情绪的意味,梁帝余光瞧着姜湄的神色,倒确像是对弈儿情深似海,不像做戏。
魏疏桐银牙暗咬,出言讽刺:“轮得到你在这里惺惺作态么,你是三殿下什么人?”
话音还未落,远处尘土飞扬,一骑快马绝尘而来,众人定睛一瞧,正是梁弈。
梁弈像个凯旋而回的英雄,骄逸浅笑,他捕捉到姜湄泫然的神情,眉间一紧,目光霎时变得柔和下来。
翻身下马,梁弈到梁帝身前单膝拜倒:“儿臣回来晚了,可过了时辰?”
梁帝哈哈一笑:“不愧是孤的儿子,锣声未响,当然未晚。”
梁帝面色一黑,吩咐孙敬:“把这刺客尸首抬走,严加盘查,定要找出来历。”
梁衍上前关切:“三弟看着无恙,如此便好。只是经此一遭,咱们这结果也不好清算了,三弟既遇了袭,耽误了狩猎,为兄胜也不武啊。”
“这巨熊是难得一见,只是依照规矩,也就值个五分,便是再加个几分,也单单只就这一个啊。”
梁帝睨了他一眼,梁衍识相的闭上了嘴。
梁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似笑非笑答道。
“皇兄不必为弈抱不平,此番秋猎,并非只猎得了这一只畜生。”
梁弈走回踏月身边,从斜挎的皮兜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三只雏鸟,叽叽喳喳的抻着小脑瓜鸣叫,很是活泼。
梁弈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捧着手中鸟儿朗声说道:“二皇兄既说了要依照此前定下的规则结算,那我手里这几只海东青也算猛禽,应当计作二十一分。”
“那只黑熊便不用加分了,算作五分,如此本宫共计二十六分,可够拿父皇的那套红珊瑚头面了?”
众人哗然,梁帝抬头瞧了瞧盘旋在高空的托娅,和它身边伴飞的另一只隼,心下了然。
梁帝开怀大笑,声如洪钟。
“够了!够了!我儿骁勇,怒斩猛兽,又得了三只隼崽,自是名副其实的魁首!”
梁帝此言一出,哪还有人敢置喙,纷纷拜倒高呼:“恭喜陛下,恭喜三殿下!”
梁衍虽愤恨,却也咬了咬牙不敢多言,皇后站在人群中央,也同声恭贺。
梁帝喊了众人平身,又声音突冷说道:“在孤眼皮子底下,在秋猎上竟有人敢动我大梁皇子,此事孤必一查到底,若挖出此人根系,必挫骨扬灰绝不姑息!”
梁弈径直走向了姜湄,扶了她起身,笑意满满地向姜湄展示着几只雏隼,低声同姜湄说道。
“湄儿,你瞧,我见你欢喜动物,便把这三只绑了来,就如同当初绑你时一般手段,你可欢喜?还有那套珊瑚头面,也能带回去了,不过你只需日日戴于我一人看。”
姜湄看着他平日里素来纤尘不染的脸上身上,此刻满是血污尘土,泪水渐渐盈了满眶。
“傻子……”
姜湄强忍着泪意,在众人面前失态,搁在从前是绝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只是此时情绪已收将不住,再难保持沉静的仪态。
梁弈慌了神,想去替她擦泪,可手上的雏隼又没地方搁,素日里泰然自若的三皇子这会慌了神,有些手足无措。
见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之态,梁帝又黑了脸,大声咳了下,见两人仍沉浸在对方眼眸中,忍无可忍地呵斥道。
“好了!有什么事回去关起门说,臊不臊得慌?”
“孙敬,吩咐下去,今日秋猎圆满收官,摆驾回宫吧!”
这场盛大的秋猎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回府后景晟自告奋勇为几只雏隼搭窝去了,托娅和那只母隼就盘在府中一棵大树上你侬我侬。
劳累了一整日的梁弈却因着今日不俗的表现得了个大赏。
众人知道今日猎场发生之事后,也都没再来打扰二人,梁弈在涤心斋汤池中泡着,姜湄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池边,拿着皂角帮他清洗头发上的尘污。
梁弈嘴角噙着笑,今日果然没白忙活一场,舒服地享受着姜湄柔如云朵的侍弄,他出声唤道。
“湄儿?”
姜湄专注着揉搓梁弈的发丝,轻应了句:“嗯。”
“你还没告诉我,今日你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