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旻留了几人在身边,等着抬虚弱不能自理的梁弈,又着人去寻了两个丫鬟,看姜湄那个样子,应也是需得有人照料了。
瑞蓉和景晟还挂在马上发愁,他们俩可没有姜湄的胆量,敢从踏月身上跳下去,踏月与他们二人也不怎么相熟,躁动不安的甩着尾巴,吓得二人大气都不敢喘。
待到被鬼卫抱下马时,瑞蓉见着了刚被鬼卫寻回的瑞秧,瑞秧心中百感交集,开口便问瑞蓉:“小姐呢?可看见小姐了?”
瑞蓉哭丧着小脸,嘴一瘪哇一声哭了出来,带得景晟也开始咧嘴大哭。
“小姐……小姐跳马跑回城里了!”
两人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的鬼卫想说人没事又插不上嘴,瑞秧跺了跺脚便向城门里冲去。
见着段旻的那一刻,她的心像是停了跳。
段旻此刻也灰头土脸的,汗水雪水凝在发尖衣角,已结出了细小的冰碴,此刻他正从容地吩咐着下属各自该去做些什么。
她从来没见过段旻这么正经过。
段旻见着她走过来,扯了嘴角露出个渲着暖意的笑。
他原本想学着梁弈,伸出双臂也等着佳人扑过来,见瑞秧突然快步跑了起来,愈发的开怀。
看着姜湄扑向梁弈那一瞬,他就开始想象,瑞秧这丫头与自己也刚历经了一场生离死别,这话本子里听着酸看着甜的一幕或许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瑞秧却哭天抹泪的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哭唧唧的喊着小姐小姐,奔向了姜湄。
手臂在空中僵住,几个鬼卫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段旻的脸色黑了黑,低声喝道:“笑什么笑!还不快去扶殿下!”
姜湄从梁弈怀中撑起身子,看见瑞秧毫发无损,红着眼说:“太好了……你没事,蓉儿和晟儿呢?”
瑞秧抹了抹脸上纵横的泪水:“他们没事,都没事,多亏了三殿下……小姐你呢,快叫我看看,伤哪了?”
“小姐你素日里最是沉稳,怎么跳马这种疯魔的事也能做的出来……”
瑞秧拉着姜湄上下打量,也顾不得打扰了正依依温存的两人,握住姜湄胳膊时,见着她瑟缩了下,拉开袖口,才见着里面大片的淤青。
瑞秧的眼泪又开始流,“怎么摔成这样……您长这么大也没遭过这种罪啊……”
躺在地上的梁弈闻言沉了脸,挣扎着坐起身,掀起姜湄衣袖看了一眼,眉头揪得快拧成了一团。
“湄儿,你……”
姜湄这会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咬了咬唇。
“不碍事的……”
见着姜湄头一遭在自己面前示弱,他也不忍再说些什么,毕竟自己也没比她好到哪去,让她担心得命都差点不要了。
两人被众人搀扶了起来,邱老向梁弈深深一揖:“殿下与姑娘且去休息,旁的事交予老夫打理便是。”
说罢作势要跪,口中喃喃,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谢殿下……救命之恩,谢殿下予以奉安百姓之恩……”
也许是上天眷顾,雪潮在未及城门之处停了下来,奉安城虽已有大半都埋进了雪中,却还余一些没受灾的民房,能供大伙容身。
梁弈遣了人翌日传信于丰都,向梁帝说明了情况,并请旨派兵协助清除积雪,修缮房屋。
因着眼下能住的房屋没多少,车马大多被埋,几百号人要挤在几十栋民房里,姜湄和梁弈便被安排住进了同一间屋舍。
一座民房,入室是堂屋,两个灶台上坐着两口大锅,连着左右两间内室。
北方的民房住的都是土炕,白日里烧火做饭,火炕便能一直热着,在冬日里躺上去暖和得很,姜湄倒是觉得比床榻更舒服几分。
她与梁弈各占一屋,景晟跟着梁弈睡,瑞蓉瑞秧跟着姜湄睡。
瑞秧烧了两锅水,打算给两个主子擦身泡脚,正忙活着便瞧见段旻推门走了进来。
直起身子,瑞秧有些别扭的说了句:“你……没受伤吗?”
段旻刚想说没有,心思一转,答了句:“受了。受了极重的内伤,外表看不出来,可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瑞秧不懂这些,还以为段旻说的是真的,扔了舀水的瓢上前两步,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那怎么办?你快,快去躺着,我去同三殿下说,给你匀个铺位。”
里屋梁弈的声音幽幽传来:“段统领,依过来人的经验,本宫劝你为人还是要真诚,女子生起气来几日不理你,那滋味可不大好受。”
瑞秧听了这话冷了脸,俗话说关心则乱,这会再一细看,段旻身直目清,怎么看也不像他说得受了什么内伤的样子。
段旻脸上闪过一抹讪色,转移着话题:“可要我帮你填些柴火?”
瑞秧转过身接着忙活,不再理他。
段旻清了清嗓子,走进了梁弈房里,见着炕上景晟正乖巧的执着巾布帮梁弈擦着脸和脖子。
景晟也没伺候过旁人,手上没个轻重,擦过污秽的巾布时不时便招呼进梁弈的嘴里,无奈躺在热炕上,身上更是一点力气使不出来,只能来回扭着头躲闪。
“晟儿,你的孝心为师心领了,你歇歇吧。”
景晟仍然一脸认真的挥舞着小胳膊:“师父说的这是哪里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既受伤瘫痪在床,便是端屎端尿晟儿也做得。”
梁弈的嘴角抽了抽,“为师还不至于连个手都解不得……”
段旻强憋着笑,问了声安。
“殿下,川子回来了,抓了个人,可以确认是昨夜点燃烟花的人其中之一。”
“川子说他匿在后山附近时,循着烟花升起之处找去,见着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轻功都极好,川子只追上了一个,也依照殿下的吩咐立时便卸了那人下颌骨,果然在牙后找到了枚毒珠。”
梁弈不屑一笑:“就这么点伎俩,还想故技重施,真当我的人是吃素的。”
景晟听在耳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昨夜雪崩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有意而为之,且与秋猎时偷袭师父的刺客是同一条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