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诺安留了话,说铺子里事情多,晚上再回来与姜湄相聚,景晟方一回来抱着花花亲热了一会便去武场找赵雪桥了。
姜湄这会也顾不上旁的人了,她有些紧张,让瑞秧为她上了个清丽大气的妆面,换了身白绫蓝缎的袄裙。
梁弈来房中寻她时,刚好见着她换完衣服任瑞秧平整着衣领。
姜湄就像头一遭见公婆的小媳妇一样,忐忑不安的问梁弈:“你快帮我瞧瞧,这样打扮好是不好?”
梁弈把手里拿着的兔皮做的手抄和围领递给了她,笑着说道:“这么紧张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你这张脸往哪一搁都叫人挪不开眼,哪还能注意你穿的什么。”
姜湄轻斜了他一眼:“又胡说。”
“之前是进宫赴宴,这回却只有你我与陛下三人,哪里能作同一般对待。”
梁弈见她当真是上了心,有些好笑:“素日来最是沉静清雅的姜小姐,也会怕见家翁?”
姜湄不放心地看向他叮嘱道:“今日你言语间定要沉稳些,便是陛下他见了我也不代表他就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如今我父母不在身边,我们二人高堂只有陛下一位长辈,若他不首肯万不可自作主张,你今日也莫要惹他生气。”
梁弈勾着唇躬了身向她伸出手:“小的遵命。”
两人再次随在孙敬身后走在宫道上,被白雪覆盖的宫城让姜湄有一瞬怔忡。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孙敬引着二人又走过了那面有壁画的宫墙,现在下着雪,有不少太监宫女都在忙着清扫路上的积雪,暂时还没功夫去管宫墙上堆砌的雪。
梁弈和姜湄注意到前面有道明黄色的身影,正是梁帝,此刻正举着杆子,杆子的另一头是棉布条做的把头,他正一下下的挥动杆子,拂着壁画上沾染的雪渍。
画有壁画的这面墙被梁帝清理得差不多了,与旁边暗红的墙面相比颜色更加艳丽,鲜红色的墙底衬得画上相偎相伴的两人脸上的笑容,似真似幻。
梁帝听见脚步声,把杆子扔了给旁边候守的小太监,捶了捶僵硬的腰杆,冲两人说了句:“回来了。”
姜湄刚要跪下向梁帝行礼,却被他出声打断:“莫要跪了,雪天地上的寒气会往膝盖缝里钻的,今日也没什么外人,这小子人后也惯不会向我行大礼的,你就同他一样吧。”
姜湄惊诧地微张着嘴被梁弈扶了起身,还是惴惴不安地向梁帝半蹲了身子恭敬地行了个万福礼。
“民女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梁帝久没说话,姜湄也不好起身,倒是梁弈先沉不住气:“怎么还不让她平身。”
梁帝鼻子里发出巨大的一个哼声,随即低声喝道:“过年你没给孤磕头就罢了,如今相见居然连个礼都不见?我不让她起来自是等你一齐拜过,一同赐了平身,不行吗?”
梁弈心道这老头脾气真是越发古怪,轻笑着也拜了个礼,没等梁帝说话便抬了姜湄手臂起了身。
梁帝先行转头走了,两人就隔着几丈距离跟在他身后,姜湄望着梁帝时不时捶在后腰上的拳头,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姜湄暗中用手指戳了梁弈一下,他投过去个探寻的目光,见着姜湄正对他比划着手势,俏脸上的神色生动明媚。
梁弈轻笑,他的湄儿总是这样温柔,也难怪所有人都喜欢她。
梁弈俯首在她耳边说道:“你就跟在后面慢慢走,我在你身旁,不必紧张。”
说罢梁弈快步走到了梁帝身畔,引来梁帝不明所以的蹙眉。
“不是在后面守着你那丫头么,跑到孤旁边来做什么?”
梁弈没多言,伸出大手贴在梁帝后腰上,催动起了内力覆于掌上,缓缓帮他揉着痛处。
儿子灼热有力的按摩霎时化解了大半酸痛,梁弈另一手虚扶着他,口中说道。
“说了多少次了,这种事让奴才做就是了,你今年都多大年岁了,腰又不好,你若实在信不过奴才们,往后我来代你清扫便是了。”
梁帝轻哼,话语间却柔和了不少:“这是你母妃留给孤唯一的念想了,奴才们毛手毛脚的,若是刮下了块墙皮,孤还不得心疼死。”
“等你来清扫……瞧瞧你看着那丫头时那没出息的样子,日日下朝跑得比兔子还快,等你来扫,你母妃都得托梦来骂孤!”
梁弈面有讪色:“也不知从前是谁天天催着我娶亲,父皇,我可是发了誓才把人带回来的,你总不会让我堂堂一国皇子落得个言而无信始乱终弃的名声吧?”
梁帝半眯着眼抽着嘴角看向这个他从小疼到大的儿子,除了鼻子嘴巴像自己,再找不出一处与自己相像之处,便是这性情,也随了他母妃,叫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梁帝边走边观察,如今在儿子脸上,好像前些年那些因着意气风发而滋长出的肆意与锐利的棱角,柔和了许多。
与梁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感受着按在腰上热意滚滚的掌力,梁帝笑了。
到了殿中,梁弈扶梁帝坐下,又命孙敬去取了几个软垫给梁帝靠在了腰后,梁帝说道。
“听说此番胡荃也随你回丰都来了,明日传他进宫来为孤扎一针吧,不然这腰又几日好不了了。”
梁弈摸了摸鼻子:“胡先生他说他要休息三日,不接诊。”梁弈没敢说胡荃是牌瘾犯了,来了丰都便一头扎进了赌坊,同一群老头老太玩小注局去了。
梁帝怒意又起:“老东西,仗着救过孤的命便扬尾巴是吧,胆敢抗旨不怕孤诛他九族?”
梁帝与胡荃年纪相仿,脾气又都有些古怪,上次随梁弈回来救治梁帝时便算作相识了,胡荃也不怕他,时常斗嘴,倒是有些交情。
姜湄却全然不知他们有私交,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为怕梁帝怪罪只得硬着头皮插话。
“启禀陛下,这腰肌酸胀不算什么疑难杂症,民女便可代胡先生施针,胡先生日前为三殿下治伤极为操劳,也实是累得狠了,还请陛下莫要降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