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生在了子夜时分,也分不清到底是三十生的还是初一生的。
梁帝听闻此事,觉得颇为有趣,一日之差,这孩子的生日要么是一年中最小的,要么是最大的。
最后由梁帝拍板,说就算作子时一刻,还兴致勃勃的要为这孩子取个名字。
因为伴着他的出生而来的,是梁国崭新的一年,也是开启南北一统终局的一年,梁帝为他取了个很有寓意的名字。
启之,赵启之。
这一年冬天的雪水没有去年那么大,天气却更加干冷,开化得也晚了些。
出兵的日子延后了一段时日,定在了下月末。
黎诺安原以为这下她可与赵雪桥再相守数日,可因为发兵在即,他似乎比平日里更忙了。
好在每日太阳落山后,他都能如约回府陪她一会儿。
黎诺安知道赵雪桥心里担子重,他怕他带不好这一场仗,辜负了皇恩,辜负了她们母子。
这日赵雪桥风尘仆仆的归来时,见着榻上穿着里衣的黎诺安因为生产后身姿更加丰满,脸上有些红。
撇过头走向衣架,解着自己的披甲问道:“北望睡着呢?”
黎诺安正满脸怜爱的注视着榻上睡得香甜的儿子,轻轻嗯了一声。
赵雪桥看了会孩子,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却始终不敢伸手摸一摸。
“你去洗洗手,抱抱他。”
赵雪桥摇头:“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凉。而且我这粗手粗脚的,要是伤着他可怎么好。”
黎诺安轻笑:“呆子,你儿子,这体格都随了你,结实着呢,哪那么容易伤着。”
“今日奶娘还同我说,这孩子嘴上有力得很,把她的皮儿都吸破了。”
黎诺安唤了奶娘进来把孩子抱去耳房了,赵雪桥洗了手脚躺上了榻,夫妻两个搂在一起说起了话。
“安儿,你说我见着岳父岳母时,应该同他们说些什么呢?”
“我已经未经你们同意与你们的女儿成了亲,她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黎诺安噗的笑出了声,她已经能想象到父亲听到这话时铁青的脸色了。
“你怕甚,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你这做将军的女婿还怕老丈人不成?”
“我想好了,只要你那边有了消息,战事大定了,我就带着北望去找你和父亲母亲。”
“打完仗,你也不能立时就回来吧,还要处理战后的那些琐碎事,清点战俘部署守军什么的,所以我去找你。”
赵雪桥觉得不妥,出言阻道:“你也说了战后混乱,你还是老实在丰都等着,如果一切顺利,我会派人先护送岳丈岳母来与你团聚的。”
黎诺安揪着他的衣领,湿漉漉的眼睛又开始攻陷赵雪桥的心。
“可是有你我们一家人才算得上是真正团聚了呀。”
“那里是我的家,当时匆忙逃了出来,我还想回去看看我的闺房,收罗收罗我那些小玩意。”
“你若不让我去,到时我便去求姐姐。也许她也会陪我一起回去瞧瞧呢。”
赵雪桥点了点她的眉心:“若是殿下即位,皇妃自然便成了皇后之尊,怎么可能还能陪你游山玩水,重回故地?”
黎诺安闻言有些落寞:“对哦……那姐姐岂不是又被困在一片天空里动弹不得了么。”
赵雪桥并听不懂她们姐妹间的哑谜,起身熄了烛火复又揽过她:“睡吧,胡先生说月子里要早些安歇。”
赵启之的出生,彻底牵住了姜湄的心。
赵启之很少哭闹,醒着的时候就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挨个的打量眼前的人,睡着的时候还会微微皱着眉头。
姜湄说这孩子长大一定是个沉稳的性子。
梁弈是对旁人家的孩子不感兴趣的,可孩子出生了他总不好一眼都不来瞧。
今日伴着姜湄来了,送上了诞礼。
本是随意的一瞥,却突然被赵启之吸住了目光,转头问姜湄。
“这家伙能不能摸?”
姜湄听他对孩子的称呼蹙了蹙眉,瞄了黎诺安一眼发现她并未在意,才扯出帕子给梁弈细细擦了两手。
“轻一些,小娃娃身上很脆弱。”
赵雪桥怕娘俩冻着,命人加了好几个炉子,炉火烧得旺,屋里暖得宛如夏日。
赵启之只穿了件红底的肚兜,踢腾着胳膊腿,眼神炯炯的看着梁弈。
梁弈探出手去,按住了他的两臂,用手指丈量。
小启之像是对突然双手受了钳制很不满意,不过他却没哭,绷着小脸暗暗与梁弈较劲。
“好小子,有点意思。”
梁弈又看了看他的脚掌,姜湄在一旁一头雾水,黎诺安忍不住问道。
“姐夫,我儿子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梁弈放开赵启之,脸上漾了几分兴奋。
“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方公公看骨骼比我在行,改日叫他来瞧瞧。”
“不过依他对我说过的话来看,他……他叫什么来着?”
姜湄轻咳低声提醒:“启之,小名北望。”
梁弈啊了一声,后又言道:“启之这骨骼硬朗,手脚颀长,体热有力,好好栽培,定有大出息。”
听着梁弈夸自家孩子,黎诺安笑得合不拢嘴。
“这孩子就一双眼睛生得像我,其余都随了他父亲,只盼性子莫也随了雪桥那般无趣就好。”
姜湄对梁弈的话深信不疑,看着赵启之也笑得满眼怜爱。
“北望的眼明亮若星辰,不爱哭也不爱笑,就一直眨巴着看人,一瞧便知道是个睿智沉稳的性子。”
梁弈发现了她眼里暗藏的那一抹艳羡,抬手揽过她捏了捏柔软的肩头。
“我会好好栽培这孩子,我们若是生了个闺女,就不愁往后没人护着她了。”
黎诺安用手指轻杵着下巴,眨了眨明媚的大眼。
“对呀,姐姐若是有个女儿,我们岂不是就可以结个娃娃亲了?”
姜湄脑中已开始想象两个娃娃绕着几人膝间来回跑跳玩闹的画面,又被梁弈出言打破。
“那怎么成!我女儿的夫婿,必须得合她自己心意方可。”
黎诺安不服气:“怎么着,姐夫,我家北望长得这么俊,还能入不了小公主的眼不成?做驸马也绰绰有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辩驳,赵启之懵懂的看着,像是在极力理解着他们话里的意思,看得姜湄嘴角始终弯似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