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弈分了一拨鬼卫,由段旻统领,瑞秧与瑞蓉也随着姜湄一道踏上了返乡的路。
瑞秧也怀了身子,如今已有四个月了,姜湄本不想带上她一路奔波,可却没拗过她。
梁弈与景晟送几人上了马车,与梁帝话别时梁弈与景晟恭恭敬敬的拜了一礼。
梁帝有些惆怅,他也不知道这一去,此生还有没有机会与他们再见。
梁弈后又走近姜湄乘坐的马车,隔着车窗与她对视了一会。
抚上她那张让他一见倾情的容颜,姜湄被他探过的大手按住了后脑。
梁弈探过身子,吻在了她额前。
姜湄脸上有些红,推了推他。
梁弈本想一路吻下去,再尝一尝她的唇瓣,见车里坐着的还有黎诺安与赵启之,终是握了握拳,忍住了。
“别这样,北望还看着呢。”
听她细如蚊蝇的声音响起,梁弈轻笑着放开了她。
“说好了,如期而归。”
姜湄垂眸掩住了黯然,轻轻嗯了一声。
车马行至视野难及之后,梁弈仍然负着双手站在宫门处,不愿离去。
景晟仰着头问道。
“师父,我怎么觉着姐姐今日甚是奇怪。”
梁弈睨了他一眼:“叫我什么?又忘了?”
景晟清了清嗓子,拔高了音调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父皇,此处风大,还是该保重龙体,随儿臣一道回宫罢。”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陪伴梁帝看遍了收入国土之内的青山绿水,各个城池的部署也都在有条不紊的依照朝廷颁布的法令进行着。
原本越国的百姓以为梁人会苛待奴役他们,却不想是实实在在的在安顿帮衬他们,战后的物资也陆续送至了各州府,该发到百姓手中的,是一颗米粒都没少。
青鸾号的开设也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姜湄与黎诺安一路看过来,对进程还算满意。
行至湘州时,姜湄许是有些水土不服,整日恹恹的吃不下东西。
梁帝听闻此地菜品颇具特色,特命人找了个当地的厨子为几人烹制膳食。
道道菜品都红绿交加,辣味扑鼻,大伙都吃不大习惯,偏只有姜湄比平日里多吃了许多。
梁帝看着还挺觉得欣慰:“湄丫头几日都不怎么好好吃饭了,你若是当真喜欢,就把这厨子带上。”
一旁伺候的瑞蓉不大服气:“陛下这是小瞧奴婢了,这些菜奴婢学一学也做得,哪里需要再带个人同行。”
姜湄见一桌的菜大多进了自己的肚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觉得这些菜肴香辣可口,很开胃。”
这些时日黎诺安与赵启之也和梁帝混得熟络了,不在宫里也不讲究那么多规矩,都是与梁帝在一起用膳。
黎诺安边忖边道:“姐姐这样倒是叫我想起来怀北望那时了,日日都吃不下东西,偏就想吃些酸的,还多亏蓉儿那时给我腌了许多酸角。”
黎诺安的一语惊醒梦中人,梁帝毕竟生养过七个子女,虽然身为翁媳说这话有些不妥,可还是没抑制住心中期许。
“湄丫头,不若传个太医来瞧瞧?”
几人离开丰都时,胡荃说许久没瞧见小孙子,再不回去怕是都不认得他了,并未随行。
他走之前,给梁帝炼了不少温补的药丸,说是只要到了江南服上一年药,保准痊愈。
姜湄听闻两人所言,怔了片刻,心中也开始怦怦剧跳。
难道真的……
太医搭上姜湄脉象时,屋中众人也一齐不约而同的吞咽着口水。
梁弈与姜湄盼这个孩子盼了太久,这件事也始终牵动着他们的心绪。
太医捏着胡须摇着头晃了半晌,梁帝如今的身子见好了不少,中气十足的呵斥了一句。
“你跟这儿听曲儿呢?能不能摸明白?摸不好便换人来!”
太医吓得一哆嗦,手指从姜湄皓腕上滑下,跪倒在地答道。
“恭喜陛下,这确实喜脉无疑,娘娘脉弱不那么好摸,但却已能摸出另一道胎心跳动了,应当已足三月了。”
梁帝闻言大喜,放声大笑了好一会儿,笑到又开始咳嗽才收住。
“好!好!我弈儿有后了!”
姜湄仍然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黎诺安开怀得已经开始边哭边笑,与瑞蓉抱作了一团。
姜湄咽了咽喉中难言的情绪,强稳住心神问太医。
“胡先生曾说过,我这身子受了极寒,很难有孕,可是寒症已愈?”
太医闻言面露难色,却也不敢撒谎。
“回禀娘娘,您体寒为实,受孕难并非代表不可能受孕,小公主定是长生天的恩赐。”
姜湄听出了他话中深意,双唇开合了两下又追问。
“所以……这一胎是个公主?”
“而且,你的意思可是我往后许仍是不好生养?”
太医叩首答道:“娘娘深谙医理,所言不错。”
梁帝知道她心中所忧,宽慰道。
“湄丫头,这是天大的好事,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弈儿若是知晓定是高兴得要失心疯了。”
“父皇……”
“别告诉他。”
几人错愕的看向她,姜湄噙着笑抚上自己小腹,眼中既开怀又有种化不开的惆怅。
“太医所言,您也听见了。”
“这个孩子已可谓是上天的馈赠,我很感激,也很知足。”
“可若往后子嗣一事上仍是艰难,还是需得迫他纳妃的。”
“他若知晓此事,定是会立时派人接我回去,待到小公主一出生,他便更会觉着亏欠我良多,决计是不肯充盈后宫绵延皇嗣的。”
她懂事的令人心疼,梁帝哀叹了一声。
“湄丫头……你……又是何苦。”
“为那浑小子考虑良多,却要委屈自己。”
苦吗?
不苦。
他们还有漫长的一生可以相守,如今又有了女儿,只要他完成他在那个位子上不得不为之事,她就带着女儿回去与他团聚,此生再不分离。
一行人的车驾缓缓行至京城城门处时,已经见着了列队候着的梁兵。
赵雪桥挺拔的身姿伫立于城门前,翘首期盼着阔别了数年的爱妻与儿子。
车还没停稳,黎诺安便轻叫了一声跳了下去,吓得赵雪桥心中一惊。
向着他飞奔而去,径直扑进了他怀里。
赵雪桥拦腰抱着她在空中转了两圈,才复又把她放下地。
“安儿,你又失了礼数了。陛下呢?”
黎诺安盈盈望着他,四年过去,他脸上多了几分沧桑,瞧着更加硬朗了。
“陛下去东边行宫了,他说城里太闹腾,不来了。”
两人刚说了两句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两声刻意的咳嗽。
黎诺安探头望去,只见梦了多少次的父母此刻鲜活的站在那里,父亲一脸压抑的怒气,母亲还是那样温柔美丽,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父亲,母亲……”
赵雪桥眼看着三人哭作一团,也压了压眼底的泪意,又察觉到身后有人扯他的披风。
“干娘说,你是我父亲。”
赵雪桥回首垂眼看去,见赵启之正眨动着一双与黎诺安如出一辙的黑眸灼灼盯着自己。
“北望?”
赵雪桥抖着手把他抱了起来,赵启之摸了摸他父亲下巴上的青茬和如刀刻般的鬓角眉毛。
“还成,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姜湄款款走近,向赵雪桥招呼道:“雪桥,别来无恙。”
赵雪桥张了张嘴,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姜湄,她如今本应是皇后之尊,却未行封后之礼,算是梁弈的妃嫔,却又没有封号。
好在姜湄没把注意力继续放在他身上。
姜湄也向那边哭得火热的三人走过去,唤了一声:“伯父,伯母!”
黎父黎母这才从与女儿重逢的喜悦中抬起眼看别人,见了姜湄自是又惊又喜,可却又转瞬被赵雪桥怀中抱着的男孩吸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