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逾越自己为官的原则和底线,不如回家卖红薯!”方晟道,“我,朱书记都是这样想的。”
朱正阳笑着补充道:“听说方书记在三滩镇被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可也有干部故地重游被扔臭鸡蛋、石块的,不是吗?”
“耗资几十亿、引资上百亿的江业新城,我筹划考虑了两年,领导随便看几分钟就敢指点江山,莫非是火眼金睛?”方晟笑道,“所以啊上级指示要坚决贯彻,上级批评要坚决接受,但实际工作中要辩证地处理,不能死搬硬套。比如美食街我们办了家‘中华美食馆’专门宏扬传统美食;金融街西式雕塑前面有两尊老红军石雕,虽然不伦不类,也算落实骆常委的意见,对不对?”
燕腾等人哄堂大笑。
参观完老城区,朱正阳按牛博士要求随机找了十多位普通居民进行访谈,另一边滕主任邀请部分区正府办事员召开座谈会,倾听来自基层的声音。不一会儿庄彬、程庚明和肖翔三人赶过来。
“黄海的酒不喝,跑到江业来了,到底哪儿是你第一故乡?”庄彬痛心疾首道。
方晟哈哈大笑:“中午三滩镇那家农家乐的海鲜非常正宗,京都朋友表示十分尽兴。”
朱正阳随即吩咐秘书:“赶紧打电话问下菜单,中午上过的海鲜晚上不准出现!”
“方常委,这几位学者专家到底什么来头?”程庚明心细如发,“感觉他们气度非凡,也有几分官场气场呢。”
“虽说挂了些研究中心主任之类头衔,还是以学术以主,”方晟不想过多隐瞒,稍稍透底道,“其中有一位出身不同寻常,还有一位身份更神秘,我也摸不清底细,大家慎言慎行为好。”
朱正阳等人心领神会笑了笑,早猜到以方晟的身份不可能无缘无故亲自陪同什么调研组。
晚宴设在方晟与鱼小婷醉过两次的商务会所,连在地面的老树根磨平了作桌子,短树根做椅子,椅背则由树枝交织而成。如鱼小婷当初的惊喜一样,燕慎等人很欣赏这种浓郁乡土气息。
听说庄彬等人是黄海县领导,且当年都与方晟并肩战斗,燕慎、卫先生等人不住询问一些细节,并了解黄海和江业两地经济发展、人文环境和未来战略。本来是正儿八经的学术讨论,但朱正阳、庄彬等深黯中国酒文化,专门挑有趣的事儿说,还有意无意提到当年赵尧尧和白翎较劲的逸事,连不喜谈笑的卫先生都听得津津有味。方晟猜到兄弟们意图,笑骂几句后不再过问。
最精彩的当数方晟卧病在床,两个女孩互不相让不肯离开,方晟输了几瓶液却不好意思去洗手间,差点给尿憋死那一幕。经朱正阳绘声绘色讲起来格外生动,把燕慎等人笑得前俯后仰。
这顿酒喝得非常尽兴,个个东倒西歪醉态十足,出门时滕主任舌头打滚,搂着方晟说:
“这趟双江之行认……认识了方……方晟,认识了优秀的……黄海干部,都,都是好样的!”说着想竖大拇指,找了半天不知是哪根,索性竖起整只手掌。
卫先生喝得少些还能保持镇静,拒绝别人搀扶,踉踉跄跄独自回房休息;燕慎非拉着方晟要彻夜长谈,还没到房间就伏在朱正阳肩头睡着了;牛博士、滕主任、徐教授、殷教授都醉得不成样子,回房倒头就睡。
相比之下方晟、朱正阳等人还挺得住,跑到附近茶楼边打牌边喝茶,海阔天空聊到凌晨两点才休息。
第二天醒来,燕慎等人神色委靡,胡乱喝了点杂粮热饮便上路,原本计划去景山寺、三井庵瞧瞧,顺便看场地方民艺表演,感觉提不起精神,索性让方晟将他们直接送到潇南机场。
“快过年了,打扰太久不好,你也赶紧收拾收拾,争取在京都聚聚。”燕慎道。
卫先生也道:“到时一定要叫上我。”
“一言为定。”方晟笑道。
腊月二十七,管委会只剩四五个人,方晟仍坚守在岗位,明月等外地干部几乎都回去了,四位副主任商定轮流值班到二十九,安如玉反正一个人自告奋勇值最后一天。
这是方晟分配到三滩镇以来最有年味、最悠闲的春节,之前不是忙于各种事务,就是纠缠于人事搅斗,对过年根本没感觉,甚至觉得与其如此繁忙不如不过。
耐心做了几天工作,赵尧尧终于答应大年三十回京都团聚,方晟随即做好相应安排:大年三十中午坐飞机回京都,呆到初四晚上,初五上午回潇南陪父母,初六到红河值班。
樊红雨也回京都樊家过年,但拒绝春节期间带臻臻与他相聚的建议,觉得危险性太大,作为补偿,她答应大年三十上午提前三小时到,在机场附近酒店小聚片刻……
姜姝跟老公彻底闹翻,春节也不想去京都,燕家虽然待她如同亲生女儿,毕竟还是有区别的,索性独自留在潇南。
刚开始爱妮娅答应春节期间与方晟见一面,不知为何突然加入碧海歌舞团访美演出,正月十二左右才回来。
“好端端跑到美国干什么?”方晟纳闷加不解。
“约见几位华尔街老朋友,邀请他们到碧海投资。”
“你是纪委书记,为何掺和经济,那不是你的主业好不好?”
“我不会一辈子做纪委书记,终究要重拾老本行,”她自信地说,“经济才是我的强项。”
方晟无语,总觉得爱妮娅这两年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具体原因。
范晓灵决定初六到红河做客。
“初六你那边没人,咱们真该聚一聚了。”她说。
方晟叹息道:“不知为什么,之前几次让我很有心理阴影,但愿……别再出妖蛾子。”
“不会的,我们做好准备就行……”她故意带了长长的尾音,弄得方晟心头一阵悸动。
腊月二十八,叶韵打来电话,带着哭腔说:
“我上当了,爱妮娅叫我当保镖根本不是为了安全,而是想让我远离你。”
“怎么回事?”方晟一时不清楚头绪。
“几天前省委领导班子聚会,爱妮娅被多劝了几杯,回家时虽然没醉但滔滔不绝,无意中说你身边女人太多,拉一个算一个!”
“啧啧,醉话也当真啊。”
“酒后吐真言嘛,没看出来爱妮娅对你念念不忘,还吃上飞醋了!”叶韵冷笑道。
“你是保镖兼窃听啊,”方晟赶紧转移话题,“其它还偷听到什么?”
“就那次有点失态,平时精着呢,而且上下班、公务活动都用单位司机,我只负责偶尔晚上出外时开车,根本不清楚她的情况。”
“实在不想在她身边就回潇南,网站的事还得靠你。”
叶韵幽幽道:“不行,我跟她有两年之约……她算吃定我了。”
提到两年之约,方晟心头很不是滋味,联想到与周小容的约定,停顿会儿道:“什么意思?”
“唉,别提了……”叶韵似有难言苦衷,“总之我跟她有个交换条件,必须在她身边服务至少两年,期满才恢复自由身。”
“喔——”
想不到自由散漫惯的叶韵也有受制于人的时候,方晟又好奇又好笑,试探道:“她握有你的把柄?不会吧,当初白翎她们费了多少心思,还把你关了段时间都没得手,她怎么……”
“别问了,反正……算我倒霉!”叶韵悻悻道,“早知道在江业那次就让你欺负了,真是!”
方晟笑道:“怎能说欺负,明明是你……”
眼睛一瞥走廊有人影,赶紧说:“有人来回报工作,就说到这儿吧,再见。”
说到最后一个字,来人正好进来,原来是芮芸。
“方常委还没回京都?”她微笑道。
方晟道:“后天上午动身。”
“真辛苦,当领导很不容易啊,”芮芸坐下道,“在家闲着没事,到厂区看看,小偷也要过年,防盗防火防潮,安全要放在第一位。”
“有你这样尽心尽职的老总,我高枕无忧,”说到这里他关切地问,“家里怎么样?”
“方常委是想问周小容?”她歪头笑道,俏皮而含蓄的样子令人怦然心动。
“不不不,”他赶紧否认,“关于你和爱人之间……”
她洒脱地摇摇头:“合不来就算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孩子在我手里。原来我还有些不太愿意,回头看根本没啥,与其别别扭扭凑合,不如早点分开,大家都活得随性。”
方晟默然,隔了会儿道:“有三位女同志是我主动拉过来的,其中包括你,工作方面顺风顺水,都取得不同程度的进步,但婚姻都……可能因为我只顾给你们压力,却忘了考虑家庭因素,我很自责,也觉得非常抱歉!”
没说的两位是范晓灵和明月,一个已经离婚,一个与芮芸一样正处于冷战。
芮芸摇摇头:“不是您的问题。一桩关系稳固的婚姻不会因为外部环境改变而改变,有的夫妻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这是婚姻基因所决定,适逢其时而已,别想太多,命运注定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今天来是想告诉您,小容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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