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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轮上。

容劲从监控室里面出来,面无表情。

最高层的甲板,层层黑云与暗夜相合,静得一丝风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预示着接下来的暴雨会是何等的猛烈。

这种天气和气候,救助的黄金时间只有十几分钟。

他唯一庆幸的就是发现得早,她一坠落就开始放救援艇。

他从不信鬼神,可是这一刻他弯下了腰去祈求,如果有神明,他希望祂可以救一救她,后半辈子,吃斋念佛,塑金身,建庙宇,甚至折寿,他都愿意。

大海就像一个深渊,仿佛可以吞噬掉所有的东西。

心脏就好像被拽紧,即将要空了一样。

容劲抬起头狠吸一口气,脸侧青筋暴动,实在忍不住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

“去,把那个叫白筵的废物给我拖过来!”他脸上是说不出的肃杀之意。

他就不该心软,什么徐徐图之,现在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废物果真就是废物,连个人都保护不好,如果单歇暮是和他在一起,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发生!

他又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等她回来,他发誓,他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半步!

不过几分钟,手底下的人来传话,白筵不见了。

监控显示,事发时,白筵就在单歇暮的下一层甲板,在单歇暮坠落的同时,他突然用手机砸烂了监控,后面他就消失了。

“不见了?难道他一个断腿的还能跟着跳下去?”容劲狠狠拧眉,显然不相信。

“根据现场,应该是跟着跳下去了。”那里还留着他的轮椅,几个被揍得只剩下一口气的人口述那一秒,他们突然被毯子一盖眼前一黑,就听到栏杆有声音,等反应过来,发现廊道已经没人了。

容劲一百个不信,跳下去?能把身体撑起来就不错了。他死死盯了一眼海面,“去,把那一小时内所有监控给我拷贝下来。”

这一点小小的要求,李镛亭不会不答应,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

邮轮终于停下来,很快开始返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提心吊胆的船长终于收到了消息,落水的人找到了且无虞,但是落水者的男朋友没有救上来。

李镛亭听着最新消息,顿了半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劲则是一脸的欣喜,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疾步走出客室奔向船上第一接援点。

轮船到达救援艇的时候已经大雨倾盆,几艘救援船摇摇晃晃,海浪一浪高过一浪,甚至有救援船侧翻,飘走,救援人员呼叫声一片,升降设备从船上放下来,经过半个小时的人与自然搏斗,海下的人终于全部回到了邮轮上。

邮轮缓缓开始启动,黑暗翻涌的水面,有一双灼灼的眼睛随浪而出,而后,又潜入水底。

“船长!”

“又怎么了?”船长刘岂气还没喘上。

“还有一个人落水了!”

“噗!”刘岂嘴里的水喷出,“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把单女士推入水里的醉汉……”

“艹!什么时候的事?”

“十几分钟前……”

外面巨浪翻天,黑如墨斗,风雨交加,十几分钟前掉的,都不知道漂出多少海里外了,现在的天气条件还找个屁!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显然也有人向李镛亭汇报了这个事情,“人不用找了,继续走。”

“是,老板。”

刘岂擦了擦脸上的水,心思沉着,这个掉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那个男的怎么回事?怎么就没救上来?不都到船边了吗?”刘岂转脸想起回报里那个男的。

按照他知道的消息,那个男的双腿残疾,而救援的人说那男的会游泳,游得相当不错,那只能说明那个男的是在装残疾。

“刘韬说那个男的不愿意上来,胡言乱语的,神经质一样让那个女的等他……估计是这里有点大病。”陈森强指了指脑袋。

“不愿意上来不会拽上来?”

“沉得跟铁一样,转个头就不见了。”

“神经不神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落水前刚刚从老板那出来。”刘岂丢了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人要作死,无人能拦。

-

单歇暮睡得极其不安稳,恶梦一个接着一个,一会看到白筵被鲨鱼吃了,一会梦到他们一起淹死在海底,一会又梦到白筵微笑地和她说再见……

等她一个惊阙从梦中骤醒,发现自己已经是在病床上,她枕边有颗黑乎乎的脑袋,不是白筵的,是睡着的容劲。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被容劲握着,唇抿住,面上没有表情地把手抽出来。

一股无力涌上心头。

所以昨天晚上不是梦,白筵真的留在了海里,那泼天的雨幕,她还看到他咧嘴笑,那么黑那么大那么深的海,他是那么的渺小,他怎么敢的呀……

一想好这里,单歇暮咬住下唇,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知道他不老不死,那被鲨鱼撕烂了那还能不老不死吗?难道他的体力不会耗尽吗?还是他以为他是永动机?那么大的海,他到底分不分的清东南西北?要是游到其他洲去了怎么办?

一个等字,归期是何时?

单歇暮无法自抑地钻进被子里,哭得浑身颤抖。

容劲在她抽手那一刻就已经醒了,他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心揪成一团。

他知道,白筵在海里没有救上来,所以她才会哭得那么伤心。

他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本来以为那个男人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主,想不到却那么义无反顾跟着她跳了下去。

复杂又苦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劲拍了拍抽噎的单歇暮,然后站起来给她买早餐。

听到合上门的声音,单歇暮才从被子里面钻出来,眼睛比兔子还红。她拔掉了手上的吊针,直接回了房间。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甚至昨天晚上急匆匆扯下的面膜还耷拉在垃圾桶的边上,沙发上还有散落的衣服,白筵经常看的杂志还反盖着。

只是杂志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来翻阅了。

单歇暮擦干眼泪,换上新的衣服,甚至还化了一个妆,仿佛之前的沮丧伤心是错觉。

只是眼底熊熊的怒意昭示了她的心情。

邮轮将会在今天下午两点靠岸。

在把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后,单歇暮出去找到邮轮上的工作人员领回了手机,当听到那个醉汉已经在昨晚落水失踪了,她冷若冰霜的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这么巧?”她若有若无地讽笑。

“我们正在努力调查,会尽快给单小姐您一个答复。不知道单小姐现在是否有空接受一下我们的调查呢?”

单歇暮坐下,“可以。”

她简要地把事情地经过说了一遍,起身,她笑了笑,“我和你们老板的夫人是朋友,希望你们能尽快给我个答复。”

“这个自然,我们老板已经吩咐了,单小姐不必担心。”记笔录的是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他用手扶了扶眼镜承诺。

“那个醉汉的身份查出来了吗?我记得,是你们的工作人员吧?”她走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单小姐,经我们昨天晚上的调查,已经核实这个人并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他是我们工作人员的一个朋友,身上的制服是偷穿我们工作人员的。他身份已经查明,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嗜赌好色,大概因为在船上输了很多钱,所有喝得酩酊大醉,所有才会冒犯到了单小姐您。我们深感抱歉出现这样的纰漏。”

单歇暮听完,抬脚就走,合着,就是她倒霉,刚好在那里撞上了个好色酒鬼?

她冷笑,把容劲拉出黑名单,打了个电话给他,“容沁在哪个房间?”

“暮暮?你怎么走了,你现在在哪?”

“我问你,容沁房间是哪个?”

“805,怎么了?”

单歇暮挂断电话,怎么了,谁会疯疯癫癫给她发信息,除了容沁她也想不到第二个了。

她直接敲响了容沁的房间门。

过了大概一分钟,才有人开门,才刚刚露出个缝隙,就被她用力推开了,里面的人猝不及防,后退几步,单歇暮一下子就闯了进去,紧接着,房间上的灯“啪”被她按亮。

房间格局基本上和她那间一样,空气也有些沉闷,单歇暮这才发现,开门的是个男人,穿着休闲服,人高马大,脸颊敦厚。

“容沁呢?”她问。

“你是谁?”男人终于从混沌中醒来,竖眉不满。

没有立刻说不认识容沁,那房间就是没错。

单歇暮看着他,一字一顿,“我找她算账。”

男人默了两秒,“单歇暮?”

“是。”单歇暮看着他,“麻烦帮我叫一下容沁。”

不用他叫,这么大的动静容沁已经从睡梦中醒来了,她脑子嗡嗡嗡地响,坐在床上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着幔帐外的单歇暮,一股气血翻涌,差点晕过去。

再看看床脚那件随意放着男士外套,一股从脚底下升起的恶心,让她重重闭上了眼睛。

她醒了,没说话,站着的两个人都知道了。

男人立刻打开门,站到单歇暮的身后,语气生硬,蕴含怒意,“单小姐,麻烦你先出去。你没有私闯别人房间的权利。”

单歇暮岿然不动。

看到她纹丝不动,男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直接就把她推出门,恰在此时,门口刚站立住一道高大的人影,扶住了她,容劲抬头,看向门内,诧然出声,“朱渝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