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珀堡前,一辆撞在高大墙壁之上的汽车正在冒着烟。
佩拉从车里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刚刚发生什么了?
看着站在面前,怀中抱着人偶的陆淮,佩拉有点头晕地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了?”
“发生了一点不可控的意外。”陆淮汗颜,叹了口气。
没法,奇物的变化如今是不可控的,陆淮有时候也觉得挺草淡。
“啊……”佩拉看了一眼身后报废的汽车,一脸沮丧地扶了扶眼镜,“我刚提的新车啊……”
“多少钱?”陆淮问道。
“三十五万信用点。”
“我赔!”陆淮手一挥,大方地说道。
下城区打拳赛赢来的钱还有很多,虽然现在都在黑塔女士手里管着,到时候跟她申请一下不就好了?
被这豪迈的气势震慑到,佩拉愣了一下,随后说道:“算了,先不说这个,快进克里珀堡,那些贵族还没有胆量闯这边。”
陆淮点头,两人就这样登上克里珀堡前的百级长阶。
“我和希儿小姐达成了一项契约。”陆淮说道,“现在,我愿意帮助大守护者。”
“我听希儿说过了,十分感谢你,陆淮先生。”佩拉的眼中涌现出一丝激动。
虽然希儿跟他提过这件事情,但当面听到陆淮的说法后,才算安下心来。
昨天的那场表彰会上,陆淮的言行举止已经和整个上城区的贵族阶级形成了对立,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不理会贝洛伯格的任何事情,扭头走人,完全不会有任何负担。
要么确认立场,而他的行动无疑是站在了大守护者这边。
虽然佩拉依然有些疑惑,为何陆淮没有选择直接走人而是留下来,但这些都不重要。
“我现在面见大守护者吗?”陆淮问道。
“现在?”佩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后压低声音,“不,大守护者去了下城区。”
听闻此言,陆淮脸色骤然一变。
……
克里珀堡,谒见厅内。
陆淮将黑塔的人偶放置于休息室内的一张躺椅上,目光略带不安地看了许久,这才走了出来。
“大守护者上次接见你后,她思考了自己之后的行动,得出了判断。”
站在办公桌前,佩拉向着陆淮说道。
“面对贵族,使用强硬的手段是一方面,而获得民众的支持,舆论的影响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点。”
“因此,大守护者决定亲自出面,前往下城区,希望可以让如今处于微妙局面的下城区各大势力重新聚在一起,成为她的助力。”
“因为大守护者是秘密前往的,所以我要留在这里,伪装出大守护者尚在克里珀堡中的假象。”
陆淮眯起眼,他思索着。
这并非不可能,地火和枯草之间存在着一些理念上的矛盾,而如今最为尖锐的是奥列格之死。
但,现在基本已经能够证明,奥列格的死亡是由贵族的阴谋嫁祸而成,若是双方势力知道了这一点,或许那位大守护者殿下真的能够实现这一点。
“陆淮先生,你能够站在我们这一边,是我们,也是贝洛伯格公民们的福祉。”佩拉站直身子,朝着陆淮行了一个铁卫军礼。
“我十分感谢你。”
陆淮看着佩拉,沉默良久后说道:“我确实不喜欢这些贵族,我很乐意看着他们走向末路。”
“但我帮助你们,说到底是为了黑塔女士,你不用这样感谢我。”
佩拉话头一顿,她沉默片刻,正要开口时……
“不对了不对了!”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金发身影飞快的奔入谒见厅内,大声喊道:“佩拉!缆车那边……”
而当她看见陆淮时,嘴里的话又噎回去了。
“发生什么了?玲可?”佩拉看着慌慌张张的玲可,询问道。
玲可看着陆淮,犹豫了一下:“我,我看见,通往下城区的轨道缆车那边,银鬃铁卫们,正在封锁道路。”
“什么?!”
佩拉的脸色骤变。
铁卫封锁上城区与下城区的道路?
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大守护者刚刚前往下城区的时候?
佩拉和玲可的脸色都相当不好看,而陆淮则是一脸沉思之色,良久后轻声道。
“那猴儿还是三张嘴……”
“不过有一张嘴,这会儿才张开。”
……
下城区,铆钉镇。
仰望着面前的高大建筑,娜塔莎沉默着。
回来之后,她心中的抑郁感一直挥之不去。
她漫无目的地散步着,无意间却到了这个曾经她作为负责人的孤儿院处。
或许是对这里的眷恋还在吸引着她的内心吧。
走上台阶,忽然间,娜塔莎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蹲在地上,灰色的头发在沉闷的风中微微地飘动着。
“厄舍?”
看着那个身影,娜塔莎下意识地开口。
听到声音,那人转过头来。
“娜塔莎小姐。”厄舍看向娜塔莎,微微一笑,“你好。”
娜塔莎走上前,看着摆放在地上的红色花束,轻声问道:“来看你的妹妹吗。”
“嗯。”厄舍笑着回应。
花束之上,摆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坐在床上的少女因病痛而变得枯瘦的面容,依旧充满着温柔的笑容。
“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孩。”娜塔莎仰视着孤儿院,“可惜了,这个世界没有温柔地对待她。”
“没有治好她,是我的责任。”
厄舍沉默良久,他转过头望向娜塔莎:“不,娜塔莎小姐,你尽力了,这一切,都是我的无能造成的。”
“我没能给她好的生活,所以才会患上这种不治之症”
“她是我这个无能之人的妹妹,所以只能生活在下城区。”
“当上下城区打通后,因为我没钱,医院将我拒之门外。”
“当我拼命赚到钱后,他们因为我是下城区的人,所以拒绝让我妹妹入院。”
“那群医生看着她的眼神不是在看一个病人,而是在看一只将死的肮脏猪狗。”
厄舍垂下眼,淡淡一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无能。”
娜塔莎默然,厄舍的笑容在她眼中显得如此的朦胧且陌生,与当初在孤儿院时,早已是判若两人。
“娜塔莎小姐!”就在这时,一名地火的成员急匆匆地飞奔而来,在娜塔莎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什么?大守……”将没说完的话吞下肚子,娜塔莎看向厄舍。
“抱歉,厄舍,我得先走了。”
厄舍没有言语,他看着娜塔莎转身离去,忽然开口道:“娜塔莎小姐,你知道佩伦人十一国和维莱斯集团军的战争吗?”
娜塔莎转过头来:“你是说,神话战争?”
“我们这个世界文明的起源就是因此而来,维莱斯集团军的大胜,让这个星球有了自己的名字,而佩伦人十一城也成为史书上的一笔。”
厄舍淡淡一笑:“娜塔莎小姐,你知道吗?我是一个纯血的佩伦人。”
娜塔莎眼中划过疑惑,她不懂厄舍话中的意思,因为她毕竟不理解所谓的血统论。
直到娜塔莎离去后,厄舍转过身,望着面前古老而庄严的孤儿院。
以前他还是太幼稚了啊,居然会如此地热爱这个国家。
他始终相信着,不幸终会犹如潮水般褪去。
他相信,大守护者不会遗忘了下城区。
新的大守护者上台后,上下城区打通,他欣喜若狂。
他觉得自己的等待没有白费,他觉得自己妹妹的病将会得到救治,他觉得他和妹妹会在上城区,享受着温柔的风与明媚的阳光,神明终会垂青。
直到他跪在医院的门口,被辱骂与讽刺的话语所淹没,被打的遍体鳞伤,赚来的钱被扔的满地,一群乞丐冲上来,疯狂的争抢着他散落一地的希望。
当他失魂落魄地重回下城区,看着已经被病痛折磨地不成人样的妹妹,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觉得一个人不应该继续再这样受苦下去,所以。
他伸出了双手。
亲手将妹妹掐死。
而就在那一刻,他的心中诞生了扭曲的愿望。
他嫉妒,愤恨,唾弃世上一切的美好,所有存在于光明之下的事物均是虚伪。
他要将所有的虚伪全部毁掉。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位‘大人’给予了他非凡的力量。
让他作为一个纯血的佩伦人,重新点燃那场本属于神话之中的战争!
“玛德琳,我的妹妹,我的挚爱。”
“你不要悲伤。”
“整个世界,都会为你陪葬。”
从地上捡起照片,厄舍轻声细语着。
随后,将照片撕碎,洒在面前的花束之上,点起一把火。
“琥珀,琥珀,再一块琥珀滋润”
“故乡的星星总是走不准”
“风声,风声,又是一阵风声呼啸似鹰隼”
“夜光滚滚”
“卷走铆钉镇无处安放的石墩”
轻轻地哼唱着曾经的歌谣,身后的火光摇曳,厄舍缓缓离去。
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