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她本身便是感情的化身,诞生于黑塔不变的爱意之中。
只要她与陆淮之间的羁绊存在,【黑塔】便会永存。
但……
看着面前,眼眸中噙着水光的【黑塔】,陆淮还是觉得相当意外。
没想到能够在没有虚实境象作用的情况下,能够让她现身。
是黑塔自己的意愿,还是说……
这匹诺康尼的梦境真就这么带劲儿啊?
这般想着,陆淮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眼前【黑塔】的脑袋。
棕色的长发被指尖撩动着,【黑塔】不由得低下头,怯怯地缩了缩那如天鹅般白皙的脖颈。
嚯,果然,性格还是那样,跟黑塔完全相反呢。
看着眼前微垂着头,似是紧张般的手指揉捏着自己裙摆的【黑塔】,在短暂的沉默后,陆淮微微地皱起了眉。
“……小淮?”
倏忽间,【黑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紫色的双眸倒映着陆淮的身影,轻声说道。
“小淮心情不好吗?”
她的视线落在陆淮紧锁着的眉头上。
听闻此言,陆淮的眉宇顿时舒展开,还未收回的手在【黑塔】脑袋上揉了揉。
“怎么会呢?看到你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着,陆淮的视线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微微俯下身。
“黑塔呢?”
“【我】在这里呀。”【黑塔】的手轻放在自己的胸口,开口道。
“不,我是说……”
陆淮正想解释自己的意思,【黑塔】却是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
“梦境是意识的活跃,我们入梦之后,在这片区域内都是以意识的形式在活动。”
“而我进入梦境的,只有意识中【我】的这一部分,于这点而言,算是一次成功的实验设想吧。”
【黑塔】的话让陆淮愣了一下,旋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所以……你来匹诺康尼的目的是做实验来了?”
“目……目的之一是的。”【黑塔】歪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淮,嗫喏片刻后又急忙补充道,“当然,主要还是来找小淮的。”
【黑塔】那副有些失措的样子让陆淮下意识地扬起嘴角,心中的不安在此刻也散去许多。
当确定眼前的人是【黑塔】时,陆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陆廻。
以陆淮如今能够不受忆质影响的特性而言,若是那个家伙也出现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中,纯粹就是一场灾难。
“小淮?”
【黑塔】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她仰着头,上前再度靠近陆淮的身边,轻声说道。
“没事的,别担心。”
听闻【黑塔】的话,陆淮顿了一下,旋即稍稍安心。
【黑塔】显然了解他内心在想什么。
既然她说了别担心,那就是说,陆淮所担忧之事绝不会发生。
“嗯,我了解了。”
想到这里,陆淮终究是舒展眉头,随后握住了【黑塔】细嫩的小手。
“走吧,其他的都别管了,既然来了,那就当好好的休个假吧。”
【黑塔】抬头看着陆淮,紫色的眸子中微光闪烁,短暂沉默后,欢欣的笑容洋溢于她的脸庞之上,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听小淮的!”
当卸下心中的担子时,陆淮第一时间想要去梦中的白日梦酒店看看。
毕竟他刚刚入梦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大街上,难道酒店的入梦方式是随机投放?
好家伙,绝地求生是吧?
不过当两人一路漫步至酒店大门之外时,答案瞬间便被揭晓。
“咦……没开放吗?”陆淮抬头,看着眼前那一座被封锁的,金碧辉煌的宏伟酒店,以及嵌于高楼之上,已经停转的巨大表盘,低声喃喃道。
“好,好像是的。”【黑塔】看着手中的梦境护照,轻声说道,“这上面说,梦中的白日梦酒店正在修葺翻新,暂时不对外开放,来着……”
“是吗,那真可惜。”
陆淮的确感到有些可惜,毕竟他还想看看这玩意儿在梦里是不是也有入梦池呢。
惋惜的情绪并未留存太久,陆淮看了一眼身后,随后牵起【黑塔】的手。
“算了,不重要,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被陆淮拉着,【黑塔】忙不迭地跟随上他的脚步,离去的途中,她回过头望向那座宏伟的白日梦酒店。
那一直充盈着欢欣之色的眼眸中,一缕思索转瞬即逝。
黄金时刻内,回荡着星海之中知名偶像知更鸟的歌声,大街上,那看似轮毂一般的载具穿梭而过,听说它们的动力来源居然是匹诺康尼最着名的国民饮料苏乐达。
哪怕是科幻小说都不敢轻易采用的设定昂。
除此之外,有一样东西吸引了陆淮的目光。
站在一座高大的猫头鹰外观仪器之前,陆淮盯着它头顶之上的黑色礼貌,饶有兴趣地自言自语道:“好像看见过不止一个这玩意儿了,这是游戏机?”
站在陆淮的身边,【黑塔】看着手中的梦境护照,开口说道:“……不,上面说,这个东西叫喷钞机。”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喷钞机……”
话音未落,陆淮的身子忽然一颤,猛然转过头望向【黑塔】。
“喷钞机?”
“嗯,喷钞机。”【黑塔】相当确信地点了点头,随后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了,小淮,你在抖吗?”
陆淮没有说话,他默默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在了喷钞机的按钮之上……
“叮铃铃~!”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浅红色的纸钞像是流水般哗啦啦地冲了出来,直将站在机器之前的陆淮冲了个猝不及防。
看着眼前漫天飘飞的钞票,陆淮沉默片刻,随后抬起手捂住了脸。
“小淮怎么了?”【黑塔】歪过头看了一眼陆淮,刚看一眼,随后有些失措地拉住了陆淮的衣角,“小淮你……你在哭吗?”
“不……没有。”
陆淮放下手,满眼泪光地深吸一口气。
匹诺康尼……
真不愧是美梦国度!
他哪里见过这么多现金?刚刚从穹那里赚到的一百万信用点也不过是虚拟数字罢了,一点实感都没有。
现在能有这种似乎可以在钞票里游泳的体验,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就在这时,陆淮研究余光瞥见了身边一脸担忧的【黑塔】,忽然间心中一顿。
等等……
眼前这位看起来有求必应的样子啊……
为什么不现在取个巧,争夺一点点的财政权呢?
想到这里,陆淮清了清嗓子,目光略显庄重地望向【黑塔】,旋即开口道。
“黑塔啊……”
“诶?”
看着陆淮那副严肃的样子,【黑塔】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怯生生地低下头:“怎,怎么了?”
“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原以为接下来【黑塔】多少会应该先听自己说什么,结果此话一出,【黑塔】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捂住了脸。
“不要……”
“为啥?”陆淮不明所以。
指缝间,精致的脸蛋上浮现着淡淡的绯色,【黑塔】似是有些难为情地低声嗫喏着:“仙舟上小淮姐这样欺负我,现在又来……”
仙舟上?
陆淮呼吸一滞,稍一思索,瞬间便回想起当初那一幕。
嗯……只能说哪怕是现在想起来,【黑塔】当时的理解能力和行为都稍显炸裂。
“我不会在大街上提那种要求啦。”陆淮叹了口气,摊开手,“我只是想说,能不能把我日常的可用资金稍稍往上提一点?我账上能取出来的现金叠一起还没一个黑塔币厚呢。”
“不要。”
“哈哈,对嘛,这样就好……啊?”
陆淮愣了一下,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只见【黑塔】低着头,鼓着一张小脸,目光似是有些不安地四下游离着。
“小淮……小淮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就是了,但是不能给你钱。”
“这又是为啥?”
在陆淮的质疑声中,【黑塔】支支吾吾,双手犹豫地捏着自己的裙摆。
片刻后,她就像是做好了什么心理准备似的,抬起头来,眼神“坚毅”地望向陆淮。
“空间站里那么多人,小淮要是有钱了,肯定会被他们带坏了,跟着他们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见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说不定还会碰上某些坏女人,她们看到小淮有钱就来把小淮骗走了,然后就……呃啊啊啊啊啊!”
说到一半,【黑塔】忽然双手捂着脸胡言乱语起来。
陆淮:“???”
怎么会有人说着说着还把自己给说急了?
“呜呜……”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语无伦次,【黑塔】后退两步靠在了喷钞机上,捂着脸缩成了一团。
脚步声于耳畔响起,【黑塔】身子微微一颤,纤白的指节稍稍松开,从指缝中看到陆淮此刻已经站到了她的眼前。
想着接下来陆淮可能又要发动语言攻势,【黑塔】又朝后缩了缩,做出一副誓不妥协的姿态。
“我想要一艘歼星舰。”
然而下一刻,陆淮的发言却让【黑塔】身子一僵。
沉默半晌,【黑塔】小心翼翼地挪开手,看着面前陆淮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面对着她,露出一抹微笑。
“怎么样?可以吗?”
【黑塔】回过神来,一瞬间,一抹欢欣之色涌上脸庞,旋即用力点了点头。
“嗯!小淮想要,回家就买!”
看着【黑塔】那像孩子一般说变就变的脸庞,陆淮也是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好吧,想要从她手里搞点钱看来是比登神还难。
不过……
微微垂首,陆淮视线落在那此刻被【黑塔】紧紧抱着的胳膊上,距离这么近,似乎连自己都被她那欣喜的情绪所感染。
算了,她高兴就好。
而且还搞来一艘歼星舰,已经很爽了好吧。
然后就是……
希望从穹那里赚来的一百万信用点暂时还没被她盯上。
……
沿着大街一路到了艾迪恩公园,陆淮牵着【黑塔】的手,来到公园内的一条长椅前。
“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弄点喝的东西。”
看着坐在长椅上的【黑塔】,陆淮说道,“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嗯!”【黑塔】点了点头,冲着陆淮微笑着挥了挥手。
看着陆淮离开的背影,【黑塔】的视线落在在艾迪恩公园的内部。
公园内铺设着严丝合缝的方块石板路,中央的位置摆设着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除了那些固定的店铺之外,还有一些流动的商贩摊位。
虽然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像是在现实中能出现的东西……
而就在【黑塔】目光游离时,一个被游乐园机械小马所拉着的小车一颠一颠地停在她面前,而在小车旁边,一个四角方方的广告牌却是“手忙脚乱”地四下奔波着,急匆匆地停在【黑塔】面前。
“欢迎你!美丽的游客小姐,匹诺康尼的盛景一定令您流连忘返了吧,在这个美妙的时间,不妨来尝尝我们糖果屋新推出的梦幻动物茶点?一定令您有和宠爱的动物们相拥的快乐!”
看着面前上蹿下跳的广告牌,【黑塔】眨了眨眼睛,她看了一眼机械小马所拉着的那辆小车,车上载着的罐子中,却是有各种各样动物形状的小饼干在漂浮着。
似是来了点兴趣,【黑塔】开口问道:“这个多少钱?”
看着好像味道不错,她想要买一点给陆淮尝尝。
“新品大放送,美丽的小姐,您无需花费任何钞票,我们只需要您的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微笑?
【黑塔】这下难住了。
陆淮不在的情况下,让她一个人对着陌生人……哦不,陌生广告牌去笑,这可太难了。
思索再三,【黑塔】犹豫着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按住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气氛在此刻似乎凝固了。
“啊……果然不行……”
感觉脸庞一阵僵硬,【黑塔】有些无奈地松开了手,“我还是付钱吧……”
“简直是完美的笑容啊!”
忽然间,那个广告牌竟是原地蹦了起来。
“美丽的小姐,您的笑容足够与知更鸟小姐的歌声一起,点亮匹诺康尼的夜空!”
广告牌那副夸张的样子让【黑塔】有些愣神,许久后,当她反应过来时,广告牌早就做左蹦右跳地跟着小马车离开了,而她的手中也多出来一袋包装精美的茶点饼干。
犹豫了一下,【黑塔】解开手中的袋子,伸出手指从中捏起来一块猫咪外观的饼干。
将饼干放到眼前,她认真地观察了一下,看起来与普通的饼干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哪怕是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够闻到一股梦幻般的香味。
迟疑片刻,【黑塔】小心翼翼地从饼干上咬下一块,细细地品尝着。
入口之后,还未等仔细咀嚼,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嗯……”
“好甜,小淮应该会喜欢喵……”
回味着饼干的香甜滋味,【黑塔】正要再咬一口时,忽然神色一僵。
等等……
“刚刚是不是说了喵了……喵?”
猛然闭上嘴,【黑塔】的瞳孔剧烈颤动着,看着那块被她咬过一口的猫咪饼干,忽然感到自己的脑袋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一摸……
“呃!”
“喵啊!!!”
……
另一边,陆淮看着眼前那酷似加油站油箱一般的玩意,很是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个油箱里面装满了苏乐达,只需要拿起旁边的油枪就可以给梦境中的载具补充“燃料”。
你也可以直接照着嘴开喷,反正是能喝的玩意儿。
然而,陆淮在尝试了很多次之后,终究是被常识给打败了。
油箱里的东西当然不能进嘴,哪怕是梦里也不行。
在犹豫良久之后,终究是去了一旁的小店铺里,买了两瓶不同口味的玻璃瓶装苏乐达。
“小淮,买到了什么?”
就在陆淮准备返回之时,【黑塔】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回头看去,只见【黑塔】就站在他身边,双手背在身后,好奇地朝着这边探头探脑。
“喏,苏乐达,就这个。”陆淮一手拎起两个瓶子在【黑塔】面前晃了晃,“一路上到处都是这玩意儿的广告,不尝一尝可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是呀!”【黑塔】看起来很开心,她伸出双手从陆淮手中接过一瓶苏乐达,“小淮你真好!”
随后她靠近陆淮,踮起脚尖,作势就要在陆淮脸颊上落下一吻。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并未在意【黑塔】作为的陆淮,陆淮向旁边挪开一步,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靠在陆淮身上的【黑塔】猝不及防一阵踉跄,她有些委屈地抬起头看着陆淮。
“小淮,你干嘛?”
陆淮一言不发,他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地找不出一丝破绽的身影,片刻后问道:“你哪位啊?”
“小淮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黑塔】一边说着,一边朝陆淮靠近,然而陆淮却是相当警惕地朝后一退,伸出手拦住眼前的人。
“别靠近我,要是让我家那位看到了,那我可就遭殃了。”
“还有,马上把伪装卸掉,否则的话我可要生气咯。”
陆淮的模样不像是作假,【黑塔?】的目光微微闪烁,沉默片刻后正要开口……
“小淮!那……”
“那不是我喵!”
忽然间,伴随着一个急切的声音,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陆淮与【黑塔?】的视线被那声音吸引了过去,而下一刻,两人的目光全都僵住了。
“噗……”
“噗哈哈哈哈!”
打破三人间沉默的,是陆淮身旁【黑塔?】那忍俊不禁的大笑,她指着站在对面匆匆赶来的【黑塔】,笑到喘息。
“乐……乐子神在上,这,这可太有乐子了!哈哈~~”
而在那笑声中,那边的【黑塔】早已是满脸通红,她伸出手按着自己的帽子,试图遮住自己的脸庞。
以及那头顶上,从棕色长发的发隙之间,探出来的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
陆淮反应过来,快步地走到【黑塔】的面前,伸出手扶着她的肩膀。
“你……”
“你还挺有童心的?”
原本还在难为情的【黑塔】浑身一僵,她气鼓鼓地抬起头来,捏着拳头就朝着陆淮胸口来了一拳。
陆淮并未在意【黑塔】的动作,只是将她揽进了怀中,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陆淮心中便下了判定。
嗯,这个是真的。
“唉,错过一场好戏,但又迎来另一场好戏,也不知道有没有亏掉票价呢?”
两人身边,刚刚的【黑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如烟花般绚丽而娇小的身影,她的脸上洋溢着狡黠俏皮的笑容,朝着陆淮和【黑塔】眨了眨眼睛。
陆淮视线扫向那边,看清对方后,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假面愚者花火,我猜大概就是你。”
“真厉害啊小秘书,这么快就把我的伪装看破了,你是有什么超能力吗?”
花火背着双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徘徊在原地,嬉笑着说道,“就说一说嘛,求你了~”
看着她那副死搅蛮缠的样子,陆淮嘴角抽了抽,随后有些不耐地说道:“因为黑塔一直会在自己的脖子和耳后涂上一指的自制香水,只有当我靠近到抱住她的距离时才能闻到。”
“你或许是为了伪装,擦去了所有和你自己有关的痕迹,但是我闻不到黑塔身上的味道,就知道你是假扮的,而且……”
“你不会以为我这就把你忘了吧?”
听着陆淮那毫无起伏的声音,花火手指挑着自己的下巴,抬起头似是思索着什么,许久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真可惜,这样一来就少了很多乐子呢。”
此话一出,陆淮只感觉一阵头大。
“我说,你到底想干嘛?”
花火转过头,望向陆淮嘻嘻一笑。
“就像小秘书你说的那样啊,你家里……这位,看到你和别的女孩子靠近了,你不就遭殃了吗?”
陆淮暗暗一咬牙:“就这样?”
“当然不是,我会把你遭殃的模样录下来,然后传播到星际和平公司,想来到时候肯定会很快传遍整个银河~”
“天才俱乐部#83的老奶奶和她的妻管严老公,想想都觉得有乐子,哈哈哈哈?????????”
花火笑的相当欢愉,显然在她看来,这的确是一个足够大的乐子。
然而,她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在她面前,陆淮的表情毫无波动,甚至看起来还有那么点无聊。
“……你觉得没有乐子吗?”
看着陆淮那副模样,花火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开口问道。
陆淮沉默片刻,耸了耸肩。
“花火小姐你……”
“你接受消息的速度似乎要稍微慢那么一点啊。”
“……哈?”
花火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就是说,你刚刚说的那件事情,实际上算不上什么秘密。”
“换句话说,嗯,可能只有像你这样的,很少一部分人,会觉得这是一件新鲜事儿了,在你之前,已经有很多的传闻了。”
陆淮话音落下,几人之间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花火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她直勾勾盯着陆淮,许久之后……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还理所当然的?”
陆淮闻言,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个我很难跟你解释啊,不过……花火小姐。”
“如果某天你会遇到一个你喜欢的人,或许就能明白为什么了。”
花火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她的目光显然扭动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但很快又被戏谑填满。
“切,最没有乐子的事情就这样被你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不愧是你。”
“算了,我杵在这里就跟个电灯泡似的,两位享受二人世界吧。”
白皙的手随意地晃了晃,花火相当遗憾地啧了一声,没有收获想要的乐子看起来让她有些无精打采。
“花火小姐。”
就在花火离开之际,陆淮的声音再度传来。
转过头,映入花火眼眸中的,是陆淮那张依旧挂着微笑的脸庞。
“假面愚者热衷于寻觅世间欢愉,你想要从我身上找乐子也无妨,我这人比较大度,一般不会生气。”
“但是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假扮黑塔,或者做出类似的事情……”
“我真会翻脸的。”
最后一个字堪堪落下,花火的瞳孔骤然一缩,她只觉得踩在地上的双脚,此刻似是没了知觉。
有一股庞大无匹的虚数能量在她的周身翻涌着,似是翻涌的怒涛,或许在一个不经意之间,就要将她吞没其中。
花火直勾勾地盯着陆淮,眼前的青年神色依旧如春风般和煦,然而那双如黑夜般的眼眸深处,却是有着凛冽的风暴肆虐。
这是警告,显而易见。
下一瞬间,潮汐退去,匹诺康尼的喧嚣与欢闹再度入耳。
身上的压力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花火看着陆淮,默然良久。
“嘻嘻~”
戏谑地一笑,她背过双手,轻轻地晃着脑袋,长长的双马尾在她身后灵动地飘摇着。
步伐依旧是那般的轻快。
当花火的身影逐渐地从视线中远离,陆淮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怀中的【黑塔】身上。
看着将脑袋埋在自己胸口的【黑塔】,陆淮在犹豫片刻后,终究是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那晃来晃去的小小猫耳。
“喵啊!”
【黑塔】惊叫一声,晃着脑袋甩开了陆淮的手,随后抬起头来,紫色的眸子中似是噙着水光,气鼓鼓的望着陆淮。
“小淮在摸哪里喵!”
陆淮收回手,哂笑一声:“嘿嘿,没忍住。”
平常她的耳朵就那么敏感,这不知怎么的冒出来的猫耳朵会不会也很敏感?
就以刚才的情况来说,似乎是的。
这般想着,陆淮的手下意识地伸到了【黑塔】的身后,在她纤细的腰间摸了摸。
咦,原来没有尾巴啊。
“当然没有尾巴喵!”
似乎是一眼便看穿了陆淮在想什么,【黑塔】呶着嘴,突然伸出手,将一块饼干递到陆淮嘴边。
“不能只有我是这样,小淮也要吃一个!”
看着黑塔娇嫩的指尖所捏着的猫咪形状的饼干,陆淮愣了一下,瞬间便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吃了饼干就可以拥有对应的动物特征吗。”
从【黑塔】的手里接过饼干,陆淮认真观察了一下。
“这匹诺康尼可真了不起,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陆淮还在感慨,【黑塔】不乐意了,她双手抓住陆淮的胳膊来回摇晃着。
“快吃!快吃喵!”
看得出来她对于陆淮磨磨蹭蹭地很不满,脑袋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正在不停地晃动着,显得很急。
“好好好。”
陆淮也没多犹豫,直接将一整个饼干都丢进了嘴里,稍微一品,顿时眼前一亮。
“挺甜啊,这东西还挺好吃的。”
【黑塔】手中动作一顿,旋即有些骄傲地抬起头。
“哼哼,是吧,我就知道小淮肯定会喜欢这个喵。”
说着,她睁大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陆淮。
被她这么盯着,陆淮也没敢动,就这样两人站在原地僵持了大概五分钟……
“为什么喵!”
面对依旧毫无变化的陆淮,【黑塔】满脸的不可置信。
明明吃了一口就长猫耳朵了,为什么小淮吃了一整个,等了这么久都没变化?
看着眼前咬着嘴唇,完全无法接受现状的【黑塔】,陆淮稍稍思索了一下。
匹诺康尼梦境内的东西都是由能够影响思维的忆质组成。
不过可惜的是,忆质这些玩意儿在他身上显然无法造成什么影响。
想到这一点,陆淮沉吟片刻,笑着说:“哎呀,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我不够可爱吧。”
想着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不过很显然,哪怕是【黑塔】,依旧没有那么好骗。
就在陆淮还想着怎么忽悠【黑塔】好让她答应给自己摸摸她的猫耳时,一个熟悉的呼喊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陆老哥!咱们又见面啦!”
这声音简直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陆淮叹了口气,转身望去。
果不其然,在现实中和他分开的穹此刻正一脸喜色地挥着手,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不过,意外的是,在穹的身边,陆淮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
“我就知道,咱们哥俩心有灵犀,梦境再大迟早都会碰……”
穹走上前,正要慷慨陈词之时,目光落在陆淮身旁的【黑塔】身上。
一瞬间哑巴了。
“呃,这位,黑塔女士?”
看着那边正低着头,费力拉扯着帽子来遮掩那根本遮不住的猫耳的黑塔,穹有些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play?
“嗯……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情况如你所见就是了。”陆淮一边说着,一边移开目光,“相比这个,不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吗?”
穹的身边,站着一位陌生的少女,白皙而又漂亮的脸蛋上,点缀着似是宝石一般蓝紫渐变的瞳眸,浅浅的银灰色长发,在匹诺康尼那绚烂的霓虹灯下,笼着一层纯净的耗光,发丝迎风飘动,那浅绿的发梢似是破土而出的新蕊,迎着夜色低声呢喃。
“这位啊,这是流萤,匹诺康尼本地人,目前暂时是我的向导了。”
一边说着,穹转头望向流萤:“流萤,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黑塔女士,还有她的老公兼秘书,我的好哥们儿陆淮,认识一下吧。”
最后一句话落下,穹身边的流萤此刻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怔怔地看了一眼穹,又将视线投向陆淮和黑塔。
“那,那个,我是鸢尾花家系的艺者流萤,我,我……”
陆淮看着眼前视线有些游离的少女,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在紧张什么?
似乎是在内心纠结了许久,流萤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着陆淮的双眼。
“我是黑塔女士的粉丝,嗯,很坚定的粉丝!”
看着流萤那仿佛的确很‘坚毅’的眼神,陆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嗯,这样啊,要黑塔给你签名吗?”
“不胜荣幸!只不过……如果能让我给两位拍张照,就再好不过了。”
流萤拿起手机,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淮和躲在他臂弯中的黑塔,轻声道:“如果两位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陆淮想了想,他看了一眼【黑塔】,后者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说话,连头都没抬一下。
看起来的确是不想在别人面前喵来喵去。
“嗯,可以,拍吧。”
陆淮无所谓,想想当时结婚的时候直播估计都都播到银河左旋臂去了,如果她真是黑塔的粉丝,拍便拍了。
“十分感谢!”
流萤脸上的欣喜之色不像是作假,她用手机摄像头对准了两人,随后很是慎重地按下了快门。
虽然黑塔依旧低着头,照片里大概也看不见她的正脸,不过这位“小粉丝”看起来已经很满意了。
看到心满意足的流萤,穹也似是受到感染般笑了笑,随后望向陆淮。
“真怪啊,我记得黑塔女士不是说不来吗?”说着,穹嘿嘿一笑。
看来又是口嫌体正直啦。
“她没说不来,只不过让我提前先来帮她订房间而已。”陆淮轻描淡写地说道。
穹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哥,你居然还帮她开脱呢?”
“关你鸟事。”
穹和陆淮这边正聊着天,另一边,流萤看着自己手机上拍下来的陆淮和黑塔的照片,脸色略微有些凝重。
随后打开了某个链接,按下发送键。
与此同时,星海中的某一处。
灯光昏暗的室内,一台硕大的显示器上闪烁着光怪陆离的画面。
强光跳跃之间,身材娇小的少女盘腿坐在显示器前,她的头上顶着一个硕大的墨镜,手中捏着蓝色的游戏手柄,正满眼坚毅地盯着眼前的屏幕疯狂操作。
“哈?你什么玩意儿,敢骂我菜?信不信我顺着网线给你一巴掌?”
没过五分钟,疯狂操作就变成了疯狂对线。
“有种你就来,行啊小子,等死吧你!”
一边说着,少女伸出自己白皙的胳膊,只见她眼前的空间忽然网格化,似是马赛克一般,将她的胳膊吞没进去。
“啪!”
“哈哈,响不响?要不要我再顺着网线踹你一脚?”
屏幕前的银狼占据上风后,马上开始展现自己的嘴炮功夫。
另一边的沙发上,紫发的女人似是完全没有听到银狼吵闹的声音,她交叠着丰腴的双腿,一双充斥着无形魅惑的粉色眼眸扫视着面前的虚拟终端,指尖划过一条又一条繁琐的讯息。
“切,无趣。”
将手柄丢到一旁,银狼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说道,“卡芙卡,你瞧这些人,说不过就拉黑,有什么意思?”
“没有人说话使用手的,银狼。”
卡芙卡语气平淡,她头也不抬地回应着,而就在下一刻,她的指尖忽然停住了。
“嗯……这是,萨姆的邮件。”
“哈?萨姆执行任务的时候居然会发邮件?”银狼一阵惊讶,沉思片刻后一脸沉重。
“她不会没忍住在匹诺康尼点燃大海了吧?”
没有回应银狼的疑问,卡芙卡点开了那封邮件。
“……”
“她发了什么,你怎么不说话啊?”
银狼站起身,好奇心驱动着她来到卡芙卡身边,探着脑袋望向虚拟终端。
“……”
“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默之后,银狼猛然捂着肚子,指着虚拟终端一阵大笑。
“这,这不是黑塔那个老太婆吗,她在干嘛?戴个猫耳朵装嫩是吧,哈哈!”
相比于银狼的大乐,卡芙卡却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看着那张照片,似乎是在思考萨姆传来这条讯息意欲为何。
“旁边这个男的又是谁啊,这老太婆怎么还粘人家身上,跟个娘们儿似的。”
银狼还在一旁吐槽,卡芙卡随意地说道:“你不知道吗,黑塔结婚了。”
笑声戛然而止。
“呃啊???”
银狼满脸愕然。
那个老太婆居然结婚了?
原来她也会有这种需求的吗?
“有这种事儿?”
“你如果稍微少打一点游戏,就会发现你还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
卡芙卡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说,她很少开玩笑。
银狼将信将疑地又看了一眼屏幕,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难怪前段时间我的账号那么快就找回了,合着是这个老太婆结婚之后大赦天下了啊?”
“但是这男的谁啊,天才俱乐部好像没这家伙,咱们资料库里也没有哪个令使长这样。”
谁不知道黑塔现在一门心思在研究星神,怎么可能对其他事情提起兴趣。
“他难道是个星神?”银狼冷不丁说道。
卡芙卡没有回应,两人间出现短暂的沉默。
“哈哈哈,怎么可能嘛,哪个星神会长成一个完整的人样啊。”
没有在意银狼的聒噪,卡芙卡手指挑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后。
“这个人,或许阿刃比我们知道的稍微多一点。”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顿时从一旁闪了出来。
“哦,叫我吗?”
只见忽然出现的刃此刻围着一件厨房用的围裙,手里还拎着一个汤勺,很显然,银狼和卡芙卡看照片的时候,他正在做饭。
“嗯,这个人你认识吗?”
卡芙卡将终端朝向刃,开口问道。
刃的视线落在终端的照片之上,只是一眼,他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不会吧,你还真认识啊?”
银狼看了看卡芙卡,又看了看刃,有些气恼。
“搞什么鬼,怎么就我一个人孤陋寡闻了?”
刃在短暂沉默之后,开口道:“他便是我之前所说,在仙舟之上遇到的奇人。”
“剑斩罗睺,并从帝弓神击之下存活……非同一般,我想,或许令使之下,无人是他的对手。”
看着似是陷入回忆的刃,卡芙卡思索片刻,轻声道:“若按你如此描述,能够正面迎接巡猎的光矢而不死,令使之中怕也无人是他的对手。”
刃不置可否,许久之后抬起头来:“我不清楚他的命途,因此稍微保守了一点。”
“这家伙这么可怕?”银狼有些不可置信,她歪着头将照片看了又看,良久之后回过神来。
“所以,萨姆发这张照片来,目的是什么?”
“或许和她的剧本有关吧。”卡芙卡的眼眸中微光闪烁,“萨姆的剧本只有寥寥数语,但是根据艾利欧提供的演员表来看,其中会对走向造成影响的人,没有他们两个。”
“哈,这怎么可能嘛,那个老太婆是智识得令使,这个男的他,按你们说那什么,令使之中没有对手,他们两个不应该才是匹诺康尼的重头戏吗?”
银狼皱了皱眉,提出质疑。
“或许……这也是萨姆心中正在疑惑的地方。”
站起身来,卡芙卡指尖轻轻拉了拉肩上的大衣,于房间内缓缓踱步着。
许久之后,她伸手接过虚拟终端,向着萨姆发出一条讯息。
【无须介怀,完成剧本即可】
“这是属于她的舞台,她必须走下去。”
卡芙卡轻笑一声。
“艾利欧的剧本不会出错,哪怕与现实相悖,也不过是一同奔赴无可挽回的毁灭而已。”
“没什么好担心的。”
……
匹诺康尼,梦境之中。
穹还想要请陆淮和黑塔跟他们一起逛逛,结果被婉拒了。
陆淮可是很有眼力劲儿的,眼前这两位虽然看似刚见面,但好像还挺对的上眼。
他可不想当电灯泡。
“真可惜啊,流萤对这里可熟了,不跟我们一起,你们可要吃亏咯。”穹看起来有点得意洋洋。
“没关系,你们好好玩就行。”陆淮笑的很慈祥。
谁让我是你太爷爷呢?
就当穹堪堪转身,准备离开时,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于他的面前,中断了他的步伐。
“咦,黄泉小姐?”
看着突然出现于眼前的黄泉,穹有些惊讶。
“幸会,又见面了。”黄泉向着穹点了点头,“再次向你们致谢,谢谢刚才帮我解围。”
说完之后,黄泉的视线挪开,却是不偏不倚,落在陆淮身上。
察觉到黄泉的视线,陆淮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不由得微微皱眉。
今天怎么了?
刚刚的那位流萤也好,现在的这位……也好。
怎么总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啊,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黄泉,她是一位巡海游侠,呃……有点路痴,理解哈。”
想着陆淮介绍完毕,穹又看向黄泉。
“这两位是……”
“我们可曾见过?”
然而,黄泉却是清冷地开口,打断了穹的话语。
此话一出,陆淮顿时微微皱眉,而原本还藏在陆淮臂弯中的【黑塔】猛地抬起了头,满脸警惕之色地望着眼前的黄泉。
“……有吗?”短暂沉默后,陆淮微笑着回应。
黄泉直视着陆淮,她探出手,于半空中停滞片刻,随后落到那左手所持的硕大太刀的刀柄之上。
这个动作让陆淮的眼神微微一闪,他下意识地将【黑塔】朝身后挡了挡,目光锁定了黄泉右手的动作。
然而,那原本已经要摸到刀柄的手似乎是迟疑了,短暂犹豫之后,终究是落了下去。
“抱歉,是我唐突了。”黄泉向着陆淮微微躬身,那语气中的歉意很是诚恳,并非作假。
随后,她朝着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行为让陆淮思绪有些杂乱,一旁的穹更是摸不着头脑。
黄泉离开之后,陆淮和穹才算是真正道别,但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插曲,气氛似乎没有那么愉快了。
想着刚刚那个所谓的黄泉,陆淮拧起眉头。
不知为何,总感觉她有一些虚妄,与这里一切的存在多少格格不入。
“……小淮。”
就在陆淮思索间,他的怀中传来【黑塔】弱弱的声音。
陆淮低头,却见黑塔头顶上的猫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张委屈巴巴的小脸。
“小淮什么时候见过那个女孩子了?”
呃?
陆淮看了一眼黄泉离去的方向,旋即赶紧说道:“什么啊,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也正觉得奇怪呢,说不定是来碰瓷的!”
这个解释显然不可能让她满意,陆淮这下也算是知道什么叫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了。
“算了,别待在这儿了,我们去别的地方!”
索性,陆淮不再给【黑塔】想象的时间,拉着她就朝着公园的外面走去。
匹诺康尼的广阔程度的确超乎想象,无论走了多么遥远的距离,都似乎达不到边际。
当然,物理的边际不容易到达,但人为边界还是很简单的。
“抱歉两位,筑梦边境是工作场所,不对外开放,还请见谅。”
台阶的入口之处,两名猎犬家系的保镖站在那里,伸手拦住了正要进入其中的陆淮两人。
“是么,那真可惜。”
陆淮耸了耸肩,退了下去。
那边似乎挺安静的,他还想过去看看呢。
正要离开时,眼前的两名保镖忽然站直了身子,旋即恭敬地低下头。
“知更鸟小姐。”
陆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转身望向身后。
“陆先生,黑塔小姐。”
一袭白裙的少女微笑着,向这两人款款走来,祖母绿般的明亮双眸中充斥着温和之色,于发鬓之后,那双洁白的羽翼似是神明捧起的双手,让那本就美丽的容颜更添几分神圣与空灵。
站在两人的面前,知更鸟优雅地提起裙裾行了一礼。
“两位想要进去看看吗?”
陆淮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身后,随后有些迟疑地望向知更鸟。
“可以吗,那里游客止步?”
知更鸟只是微微一笑,旋即上前。
“陆先生和黑塔小姐是匹诺康尼的贵客,哥哥交代过我,不要怠慢两位。”
“我来带着他们去筑梦边境稍作游览,请通融一下吧。”
知更鸟温柔且得体地向着眼前的两名保镖开口,他们完之后,有些受宠若惊。
“既然知更鸟小姐都开口了,那自然是没有问题。”
“对,有知更鸟小姐和星期日先生的担保,自然是没有问题。”
看到两人松了口,知更鸟笑着表达了感谢,随后转过身。
“两位,请吧。”
陆淮看了一眼身边的【黑塔】,而【黑塔】一言不发,只是抓紧了陆淮的胳膊,一副陆淮去哪儿她去哪儿的姿态。
心中了然,陆淮想着知更鸟点了点头。
“那就多有打扰了。”
……
与筑梦边境与黄金时刻联通的,是一道如浪花般的虹桥,于台阶的入口通向远处林立高楼的顶部。
船舱一般的电梯于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仅仅是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便抵达了与那一片喧嚣之处所不同的梦境。
“这里是家族建设局,聚集了家族中最伟大的筑梦师们。”
天台之上,知更鸟敛起被微风吹拂的长发,视线落向不远处三三两两聚集着的人群。
陆淮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里不但有正常的人类,还有智械混迹其中,他们相互交谈着,或者平和,或是激烈。
而更远一点,天台边缘的位置,那些人朝着远处虚幻的幕景伸出手,手心之上荧光闪烁,似是在控制着那庞大的构体,将它们调整至合适的位置。
“从一间小小的店铺,再到宏伟的剧院,匹诺康尼的一切都是由他们一手造就的,他们在这里工作,就像匹诺康尼刚刚独立的时候一样。”
“这片梦境,是由一代代人相互传承下来了的伟大作品。”
看着知更鸟脸上那些许的自豪,陆淮沉默片刻。
“嗯,这里的环境安宁,的确是适合工作的场所。”
知更鸟闻言,不由莞尔一笑。
“陆先生似乎不太喜欢外面过于热闹的环境?”
陆淮笑了笑,轻轻摇头。
“倒也不是,不过喧嚣与绚丽的光彩,看多了总会审美疲劳,宁静祥和之处却不会。”
“毕竟安静的地方,永远不会打断思考。”
知更鸟微微颔首,她垂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转身慢慢踱步前行着。
“陆先生,黑塔小姐,可以问两位几个问题吗?”
听到知更鸟的话,陆淮下意识看了一眼【黑塔】,而【黑塔】没有说话,只是抓着陆淮胳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当然,就当是知更鸟小姐带我们来这个好地方的回礼了。”
见【黑塔】没有意见,陆淮旋即做出回应。
知更鸟回以感谢的一笑。
“陆先生觉得匹诺康尼的梦境如何?”
陆淮稍作思索,随后开口:“的确是人间的乐园,这里似乎没有烦恼的存在,至少我觉得,来玩一次,值回票价还是没问题的。”
“那么,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让陆先生长久生活在梦境之中,你会接受吗?”
这个问题一出,陆淮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就有点没必要了,游乐园好玩,倒也不至于一直住在里面,有点本末倒置了。”
似乎早已预料到陆淮的回答,知更鸟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梦境能够帮助你弥补遗憾呢?”
陆淮稍稍怔了一下。
“遗憾?”
“比如,阔别多载的故人,分道扬镳的知己,力所不及的梦想,魂牵梦萦的追求。”
“甚至是阴阳两隔的亲人,难以窥见的神明……这一切,都能在梦中为你找到弥补的方法,以这些作为交换条件,让你长久生活于梦境之中,你会接受吗?”
知更鸟的声音很是温和,从中听不到任何的倾向。
然而,陆淮的眉头已经不着痕迹地拧了起来。
知更鸟在他面前问这个问题,肯定不是单纯的寻找一个是或否的答案,应该有别的目的。
陆淮迟迟没有回应,知更鸟也并未催促,她抬头望向天空,缓慢地踱步着,轻声开口。
“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中,我曾经拜访过一位年轻人,他是一名护国军人,在抵抗外敌时,受到了不可逆转的脑损伤,于现实中的生命不足三个月,而且这三个月内,他浑身瘫痪,一切都无法自理,只能在痛苦之中步入死亡。”
“但是,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中,他重新焕发了活力,虽然生命只有三个月,但他至少能够以积极的模样去迎接最终的死亡,我也为他感到高兴,一个保家卫国的战士,不应该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在他生命的最后能够获得美梦,令人欣喜,不是吗?”
知更鸟回过头,眼眸中的荧光落在陆淮的身上,她的发言戛然而止,从三人间吹过的温和的风,似乎也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变得冷清。
陆淮垂下眼帘,他久久地沉默着,过了许久,缓缓抬头。
“在我的国家首都,立着一块碑,那块由花岗岩和汉白玉打造的石碑正面,写着八个字。”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声音短暂地停顿,似乎是话题突然变得有些沉重,知更鸟嘴角的微笑也不由得收敛起来。
“碑文上,记录了我们国家109年的抗争历史,纪念着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战斗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
“战争有多么的惨烈,他们的结局有多么的悲壮,哪怕是翻遍了文字记载的历史,我脑海中能够呈现的画面或许都难以复现曾经的万分之一,我从他们的牺牲中,享受着新时代的辉光,然而他们,却永远也看不到由自己的热血所铸就的长城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让这些吃了一辈子苦的英雄们,也能获得享受匹诺康尼的梦境,让他们能够在梦里,暂时卸下疲惫身躯之上如山岳般的重担,不过,可惜的是,我想他们或许并不在乎自己的人生和未来,他们心中的信念,就是将一切,献给国家和人民的未来。”
陆淮迎上知更鸟的视线,轻声道。
“一个国家和她的人民,应当是有未来的,但是,知更鸟小姐,在匹诺康尼,我看到的未来十分渺茫,这里的人充斥着现实的逃避,逃进梦境里面,欺骗自己困境已经消失,然后便是纵情的享乐。”
“到了最后,这里会充满金钱,利益,以及烂醉如泥的美梦,但是不会有哪怕一个座位,能留给未来。”
寂静的氛围在三人中蔓延着,沉默似是湖底的淤泥,缓慢堆积,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看着知更鸟那略有些失神地脸庞,陆淮一改脸上的肃然,和煦一笑。
“抱歉,我说的好像有些过分了。”
“就按照知更鸟小姐一开始的话题吧,遗憾也好,梦想也好,这些都是过去的东西,人总不能为了早已丢在身后的某物,就抛弃了现实,毕竟……”
陆淮伸出手,揽住【黑塔】的肩膀。
“我还有家人,相比这个,一切都不重要,所以如果交给我选择,自然是留在现实,”
“哦,当然……匹诺康尼是一个很棒的游乐园,偶尔来玩一玩,也是一桩美事啊。”
看着刻意将话题引向轻松方向的陆淮,知更鸟也是展颜一笑,随后望向【黑塔】。
“黑塔小姐呢,也是这样想吗?”
被陆淮揽进怀中的【黑塔】还正处于僵直状态,听到知更鸟这么一问,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
“我……我跟小淮在一起就好……”
闻言,知更鸟的笑意更盛。
“两位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只见知更鸟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抱歉,我有些事情要先走一步,两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会和猎犬家系的人打好招呼。”
“谢了,知更鸟小姐。”陆淮回应道。
“没关系,毕竟……能看到黑塔小姐这不为人知的一面,我才是应该道谢的那一个。”知更鸟望向【黑塔】,目光中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麻烦知更鸟小姐不要传播地太广泛,我家这位虽然在外面脸皮厚,但在家里可不一样。”
陆淮调笑的话语很是直接,被他揽在怀中的【黑塔】满脸绯红,藏着掖着在陆淮的腰间捏了一把。
直到知更鸟离开之后,陆淮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知更鸟小姐可是大好人啊,如果不是她,还真不知道这里有这种好地方。”
坐在长椅上,陆淮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虽然在梦里并不会累,但这种事情就跟条件反射似的。
看着远处那些进行精密操作的筑梦师,陆淮还在思考他们的运作原理时,忽然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了扯。
转过头,只见【黑塔】坐在他旁边,低着头,白皙的指尖轻轻捏着他的衣袖,低声说道。
“想回家……”
“哦,这就玩够了?”陆淮笑着问。
“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黑塔】嘟囔了一声。
陆淮手指挠了挠脸颊。
真可惜,原本他还想试着找找那什么钟表匠的遗产呢。
“行吧,那咱们在这儿休息一下,待会儿就走。”
虽说是休息一会儿,不过就是陆淮对那些筑梦师很感兴趣,搁那儿看了半晌他们隔空挪物,直到他们因为某个设计吵起来之后,才站起了身。
“我们先出去吧,回黄金的时刻,然后离开梦境。”
【黑塔】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挽住了陆淮的胳膊。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返程,然而,就在经过最后的一个拐角时,一个高挑的紫色身影映入他们的眼中。
“抱歉,多有打扰,但……”
手中提着硕大的太刀,黄泉突兀地立于两人面前,声音虚幻缥缈。
“你我曾见过,这并非是我的误判。”
突然出现的黄泉让陆淮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将黑塔往身后拦了拦。
“我还是那句话,黄泉小姐,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陆淮否定了黄泉的定论,然而对方似乎并未听到陆淮的发言,她伸出手,缓缓地摸到了刀柄。
随后,握紧。
“……?”
猛然间,陆淮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在蔓延,他望向前方,站在他面前的黄泉此刻长发飘动着,而她的身体……
似乎在缓缓地……褪色?
“没错,我曾见过你。”
“那是残存于过往的记忆,我还能记起你的样子。”
“狂狷,卑劣,傲慢,贪婪……一切的负面情绪在你的身上集结,哪怕是伊克斯最深处的深渊,都无法浸染出那般漆黑的生灵。”
“我曾经见过你,你,你是唯一一个……”
“在与我死斗之中,活下来的存在。”
猛然间,黄泉抬头,她的身体褪去属于人类的色泽,留下了一片死寂的惨白,而从那猩红的双瞳之中,却是有着暗红色的血泪流淌而下。
陆淮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天空在此刻发生了变化,匹诺康尼高天之上的璀璨群星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庞大的漩涡,那是近乎无穷质量的庞大探索星体,光芒都无法从中逃逸,象征命运的光锥,在它的权能之中,扭曲,撕裂,唯有那以超越光速旋转的事件穹界,散发着唯一的,刺目的光芒。
那是一个黑洞。
“……令使。”
陆淮眯起眼睛,他感受到了那股庞大的虚数能量,那股力量庞大到让他都有些不可思议。
远远超过了当初他所面对的毁灭令使,诛罗。
“或许有些冒犯了,但……”
“能请你,接我一刀吗。”
黄泉直视着陆淮,那柄入鞘的太刀,此刻已经被拔出三寸,无法掩盖的锋芒锐利到几乎撕碎空间,庞大的力量席卷而来,犹如星辰的潮汐。
从她的只言片语中,陆淮大约也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另一个他,陆廻,曾经与这位黄泉之间应有过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想到这里,陆淮不由得‘啧’了一声。
在仙舟之前,那个混账东西顶着他的脸究竟都干过什么白痴的事情?
不过眼下看来,对话似乎没有意义,只能让双方都稍微冷静一下才行。
交手似乎无可避免。
“住手!”
就在陆淮正要做好出手准备之时,【黑塔】却是在忽然间挣脱了陆淮的保护,冲上来拦在陆淮身前。
“你要是敢伤害小淮,我……”
“我,黑塔,和你不死不休!”
近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陆淮看着【黑塔】,有些愕然。
原来她也能说出这种威胁的话啊?
黄泉血色的双瞳落在【黑塔】身上,她的表情忽然间微微一变,那翻涌席卷的力量狂潮,也在这一刻稍显迟滞。
“……你的身上,有生命气息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黑塔】和陆淮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生命气息的存在?
这个指的难道是……
【黑塔】率先反应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有些迟疑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而几乎是是同一时间,黄泉身上那庞大的力量骤然散去,飘动的长发缓缓落下,浸染上深邃的紫色,属于人类的那一面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十分抱歉,刚刚我有些过于冒犯了。”
“你不是那个家伙,或者说,你和那个家伙存在渊源,但,你在本质上不是他。”
黄泉突然的变化,让陆淮有些难以评价,哪怕是因为马上要生死交战而提起来的怨气,此刻也没办法施加在她身上。
只能说,这种意识流的家伙的确很难交流。
“你刚刚说的生命气息的存在,指的是……”
“便如你心中所想。”
陆淮话音未落,黄泉便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一下子,原本还愣在原地的【黑塔】,反应过来之后脸上便铺满了绯红,急忙躲到了陆淮身后。
陆淮只觉得脑子还没转过圈来,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地来这个美梦之地度个假,然而现在,却被一个奇怪的家伙指出。
黑塔怀孕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陆淮露出笑容,黄泉有一次开口了。
“两位,我劝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匹诺康尼为好。”
“啊,这又是为什么?”
嘴角的笑意有些压抑不住,虽然面对黄泉陆淮想要再严肃一点,可惜,身体不听他的。
然而,当黄泉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后,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流萤小姐,还有知更鸟小姐,她们已经死在梦中了。”
还沉浸于刚刚喜讯中的陆淮,听闻此言,脸色微微一僵。
“你说的是……穹身边的那个女孩,还有家族的那位,知更鸟小姐?”
黄泉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这怎么可能,知更鸟刚刚还和我们在一起,怎么可能会……”
“或许是知更鸟小姐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意外。”从陆淮身后探出头来,【黑塔】脸上还残留着微红的余韵,但目光却很是认真。
“黄泉小姐说她们两位死在了梦中,那是否意味着,现实中她们并未死亡呢?”
黄泉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我亲眼看着那位流萤小姐被撕成了碎片,而无名客他们,也看到了知更鸟小姐,死在自己客房中的尸体,这与家族承诺的不同,在梦中死去,应当在现实醒来,而不是在梦中留下死亡的痕迹。”
“可终究是没人看见现实中的她们,对吗?”
【黑塔】追问之下,黄泉在短暂沉默后,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现实中若没有查证,便不能证明梦中的死亡便是既定的现实,她们所谓的死亡,一定有其他解释的原因……对了,黄泉小姐,你有收到钟表匠的邀请吗?”
“有,你们也是吗?”黄泉直截了当地承认。
【黑塔】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若她们的死亡别有用意,那么有可能,就是为了所谓钟表匠的遗产。”
听闻此言,黄泉微微皱眉,沉默许久后抬起头。
“但,我亲眼看到那个有着如剃刀般锋利武器的怪物,刺穿了流萤小姐的身体,而据说知更鸟小姐身上也留下了同样的伤疤,我实在无法将这种虐杀的行为,与所谓的宝藏联系到一起。”
然而,【黑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黄泉小姐,还是那句话,假如我们无法证明她们在现实中已经死亡,那么,梦境中的一切,便不能相信所谓的眼见为实,毕竟在匹诺康尼,那些违反常识的事情,实在是过于常见了。”
“随时随地,保持怀疑。”
【黑塔】笃定着自己的想法,黄泉默然,许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该说,不愧是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吗,果然与普通人的脑回路不一样,完全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说着,黄泉望向陆淮。
“即便如此,但匹诺康尼如今的局势已经变得错综复杂,两位若不愿意深陷其中,那么越早离开越好。”
“嗯……多谢提醒,黄泉小姐。”
陆淮点了点头,朝着黄泉道谢。
他早就由此打算,不如说,在从黄泉口中听到黑塔的身体情况时,他就已经归心似箭了。
将【黑塔】柔软的小手握紧在掌心之中,陆淮轻声说道:“我们离开梦境。”
“诶?不是说去黄金的时刻再……”
“不,现在就走。”
之所以想要去黄金的时刻,是想要让这边家系的人知晓自己已经离开了非游客区域,好让他们了解自己并非忽然失踪。
但这会儿陆淮等不下去了。
看到陆淮如此坚持的模样,【黑塔】也没多说什么,顺从地点了点头。
离开梦境的速度很快,家族的入梦池中施加了助眠的药物,但只要觉得苏醒,也会快速从沉眠之中醒来。
似乎只是眼前稍微黑了一下,有着流水的声音于耳畔响起。
当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灯光昏暗的房间内,桌上的留声机内回荡着细微的白噪音,整个房间依旧如入梦前一般安静。
正在陆淮准备起身时,靠在他肩上的娇小身体微微一动,下一刻,睡眼朦胧的黑塔撑起自己的身子,伸着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看着醒来的黑塔,陆淮下意识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小腹之上轻轻摸了摸。
纤细的手指擦去眼角慵懒的水光,黑塔看着一脸严肃的陆淮,不由得嗤笑一声。
“怎么,那个家伙说的话,你还真信了?”
“她也没必要跟我们撒谎,再说了,哪怕她真是撒谎,可万一谎言是真的呢?”
陆淮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看起来那叫一个认真。
黑塔眯起眼睛,在短暂沉默之后,伸出手抓住了陆淮的手腕。
“在梦里玩的开心吗?”
自己的手被迫从黑塔的身上移开,陆淮怔了一下,想了想说道:“还好吧。”
“是吗?那……”
“欺负【我】也很开心是吧?”
黑塔的语调显然变了味道,多少有那么点‘险恶’。
坏了,秋后算账了。
陆淮此刻大脑飞速运转,若是被博识尊发现了,或许能在这短暂几秒钟内获得天才俱乐部体验卡。
“嗯……你明知道会被我欺负还把【自己】放出来,这不是故意的吗?”
“所以,这不是我的问题,我只是按照你的意思做罢了。”
天衣无缝的回答!
然而,黑塔只是冷笑了一声,这一笑让陆淮背后一凉。
坏了,闯关失败,要被罚了?
但陆淮可不会再给黑塔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他猛然从入梦池内站起身,随后一个弯腰,径直将还坐在入梦池中的黑塔给抱了起来。
“咦……?”
猝不及防的举动让黑塔神色一变,她的目光落向陆淮。
“你做什么?”
“回家啊。”陆淮一本正经。
“回家你抱我做什么?”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剧烈运动。”
陆淮一句话,黑塔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走路也叫剧烈运动?你有病吧!”
“算不算,等回了空间站,看了医生再说。”
话音落下,不管怀中的黑塔还要说什么,陆淮不管不顾地踢开了房门,抱着她就朝着酒店楼下走去。
顺着电梯一路向下,隔着玻璃便能够看到大堂内熙熙攘攘的人群。
黑塔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抓着陆淮的胳膊开口道:“放我下来。”
“不放。”
“酒店人这么多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都单身看不惯正常。”
“你现在怎么脸皮比我都厚?”
“谢谢夸奖。”
这一来二去,居然是把黑塔给整无语了。
从电梯上下来,陆淮无视掉周围聚集而来的各种目光,径直走向酒店大门。
然而就在这时,两名身着黑衣的安保忽然上前,朝着陆淮伸出手。
“打扰了,陆先生,黑塔女士。”
“我们是猎犬家系的安保人员,两位这是要离开吗?”
看着眼前两名神情肃然的男子,陆淮一挑眉:“哦,你们认识我啊。”
“陆先生说笑了,星期日先生层嘱咐过我们,您和黑塔女士是匹诺康尼的贵客,我们当然不敢忘。”
那人说完后,朝着陆淮垂下头,“不过,这里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匹诺康尼的梦境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故,为了两位的安全着想,还请两位暂留此地,家族承诺,一定会为两位提供最好的服务。”
陆淮闻言,脸色微微一沉。
看来黄泉说的是真。
或许那个流萤的死亡对于家族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意外,但……知更鸟就不一样了。
她可是谐乐大典的主唱,没了她,那可是异常严重的灾难
想起那个带着他和【黑塔】登上筑梦边境,对匹诺康尼虚幻的梦境抱有着积极想法的女孩,陆淮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想象她居然会死在梦境中,也想去确认看看现实中的她是否尚且安好。
但……
看了看在他怀中皱着眉,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的黑塔,陆淮摇了摇头。
他这会儿没有余地分心。
“梦境发生什么事了,是死人了吗?”
陆淮直截了当的问话让两名安保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若是梦境中真的出现了死亡,那么我们现在原理匹诺康尼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吧,留在这里,你们要如何保证我和我妻子的安全?”
重重的压力让那两名安保额头上不由得渗出涔涔细汗,他们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承认梦境中出现了死亡,若是传播出去,对于家族是沉重的打击。
可是……星期日没教过他们如何回应这个问题啊?
正在几人焦灼之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就像是掐好了时间似的,适时地传了进来。
“服务要顺其自然,不要让我们的客人为难啊。”
修长的身躯似是神明的艺术品,星期日缓步走向陆淮的面前,伸出手来行以歉意的一礼。
“不好意思,是我没有将事情讲明白,让家族的同僚们误会了,我愿意承担这一失误的责任。”
星期日的脸上充盈着虔诚的微笑,似乎是在说……
有什么不满,随便骂我。
陆淮当然也不可能真就搁这儿骂他了,沉默片刻后,轻叹一口气。
看着陆淮似乎并没有置气,星期日笑了笑。
“关于这件事,我的确还有几句话要说,陆先生,黑塔女士,我们换个地方,可好?”
又要聊天。
陆淮有些头疼,看了一眼已经在前面带路的星期日,正要抬脚。
“你放我下来!”
胳膊上被黑塔狠狠地拧了一把,陆淮这才顺从了黑塔的意愿。
反正也够了,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报复行动而已。
跟着星期日来到一处幽静的洽谈室,这里虽然距离大堂并不远,但良好的隔音材料依旧让这里显得有着极好的保密性。
“虽然有点突兀,但,再开始我们的话题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黑塔和陆淮,星期日温和一笑。
“若是梦境能够弥补过往的遗憾,能够实现一切愿望,两位会愿意长存于梦境之中吗?”
话音落下,陆淮眉头微微一皱。
然而,还未来记得说话,身旁的黑塔发出一阵狡黠的笑。
“该说不说,你和知更鸟真不愧是兄妹两个,问的问题都是如出一辙,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哦,知更鸟也问过两位?”星期日有些惊讶,那副表情看起来斌不像是作假。
“对,知更鸟小姐问过我,我也回答过了,星期日先生想要听的话,我可以再复述一遍。”
“我不会选择长存于梦境之中,遗憾是过去的事情,梦想是未来的事情,但人活着是现在的事情,我在现实中有更重要的人和事,没有太多时间用来做梦。”
陆淮声音平和地说完这段话,顿了顿,有补充道。
“哪怕要弥补遗憾,实现愿望,也应该凭借自己的本事去做,毕竟梦给的都是假的,难道还打算长眠不起吗?那跟死了有什么区……”
说道最后一段话,陆淮忽然察觉到失言,迅速地住了嘴。
“抱歉。”
星期日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陆先生这样想的啊,黑塔女士呢,也是吗?”
一旁的黑塔正在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毫不在意地说:“鸡汤这种东西他说就行了,就算我想法一致吧。”
星期日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多少有些黯淡。
“陆先生无需道歉,不过,从你的反应来看,应当也知道了梦境中的死亡吧。”
陆淮点了点头。
星期日目光颤动着,低声开口。
“我的妹妹知更鸟,她是同谐最虔诚,最博爱的子民,她明明应该应该生活在最为温暖的阳光之下,可现在……”
“她却死在了匹诺康尼的阴影之中……”
带着白色手套的指尖紧紧地抓着沙发的扶手,能够看到星期日的身子都在颤抖。
妹妹的死亡,带给他的悲痛无比剧烈,然而作为谐乐大典的主办者,他无法在众人面前流下一滴眼泪,甚至连为知更鸟发出一声叹息的时间都没有。
陆淮看着星期日,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作为兄长,星期日的悲痛自然真实,但这岂不是意味着……、
知更鸟在现实之中,也已经死亡了?
短暂的喘息之后,星期日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他脸色平静,只是说话的声音稍微带了一点喑哑。
“匹诺康尼的梦境受到同谐的庇护,能够在梦中杀人,必然有着超凡的力量,或许与同谐相悖,或许……”
“能够无视忆质。”
当着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陆淮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呵,原来如此,在这儿等着呢。
“所以说,星期日先生,你是在怀疑我?”
陆淮望向星期日,轻描淡写地问道。
他对于记忆的特攻,在星海之间并非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毕竟杀了那么多焚化工,想瞒也瞒不住。
星期日沉默着,他并未迎上陆淮的视线,一直垂眸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之后,星期日站起身来,向着陆淮和黑塔鞠了一躬。
“抱歉,耽搁两位时间了。”
“稍后我会向其他家系嘱咐,安排两位返程。”
星期日的变化让陆淮一时间有些疑惑。
刚刚在那种悲痛的情绪之下,陆淮还以为他戳破窗户纸后,星期日马上就要暴走进二阶段变身成类似于巨型boSS之类的东西跟他打一架呢。
不过当然,眼下这种情况自然是最好的。
站起身来,陆淮看向星期日,那张俊秀的脸庞上,满溢着藏不住的疲惫之色。
“星期日先生。”陆淮想了想,想着他点了点头。
“祝你能早点找到凶手吧。”
“我一定会的。”星期日颔首,随后他抬起头,望向陆淮。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梦主歌斐木先生提到过他想要见陆先生一面,不知陆先生意下如何?当然,这只是简单的邀请,陆先生拒绝也是无妨的。”
“是吗?”陆淮看了眼黑塔,随后说道,“真不好意思,既然无妨,那我还是婉拒了哈。”
他真不想继续在匹诺康尼浪费时间了。
星期日并未介怀,他点了点头,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
三人重新回到酒店大堂之中,而就当他们准备分别时,一旁的通道之中,几个熟悉的身影想着这边走来。
“星期日先生,我们……诶,陆淮,还有黑塔女士?”
来的人正是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姬子,倒不如说,除了丹恒和帕姆之外,列车全员此刻都已经到场了。
“黑塔女士也来了啊。”瓦尔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异,似乎是没有想到黑塔居然会跑来匹诺康尼。
“啊!陆淮!你在这里,太好了!”
忽然间,穹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满脸激动地跑到陆淮面前,抓住陆淮的手。
“看见我的好兄弟我就放心了,有你和黑塔女士在,我们一定能查清这次杀人事件的真凶,匹诺康尼的阴影将无处遁形!”
穹那副欣喜的模样让陆淮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望向一旁的姬子。
迎上陆淮的视线,姬子上前一步。
“你和黑塔女士应该也听闻了吧,流萤小姐和知更鸟小姐于梦中死亡,在这之后必然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我们现在与家族合作,尝试查清梦死背后的真相,也算是为了此刻尚在梦境之中游客们的安全吧。”
“对,就是这样!”
姬子解释完之后,穹赶紧点头,“好大哥,你跟黑塔女士都在,拜托你了,帮帮忙吧!”
穹从未有过如此真诚的恳求,陆淮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而就在此刻,瓦尔特似乎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他走上前来,按住了穹的肩膀。
“陆淮,你和黑塔女士打算离开匹诺康尼了吗?”
陆淮抬头望向瓦尔特,短暂犹豫后,点了点头。
“啊,你这就要走了?”穹有些难以接受,他赶紧将目光投向黑塔。
“黑塔女士!别走啊!”
然而黑塔却是毫不在意地淡淡一笑,伸出手挽住了陆淮的胳膊。
“真是不好意思,我听他的。”
陆淮没有再去看难以接受现实的穹,而是向着瓦尔特说道:“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真是很抱歉,本应帮你们来着。”
“不,这是列车组和家族之间的合作,你和黑塔女士过于显眼,不适合插足其中,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瓦尔特很是豁达,他朝着陆淮伸出手,两人紧紧握住。
“下次见。”
“嗯,下次见。”
离开之前,陆淮看了一眼穹,看着那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般,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穹。
他叹了口气。
……
跃迁舰上。
“怎么,舍不得走?”
暖色调的灯光下,黑塔娇小的身子蜷缩在柔软的沙发内,踢掉鞋子的娇嫩双脚搭在陆淮的腿上,正在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
陆淮沉着脸,许久之后开口道。
“黑塔,待会儿跃迁回空间站后,你先坐太空电梯回家吧。”
划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顿,黑塔的目光落在陆淮身上,片刻后哼哼一笑。
“怎么,把我送回去,你又打算回匹诺康尼?星核小子求你两句你又忍不住了?”
“不,在下车之前我答应过穹,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陆淮转过头,迎上黑塔的视线,“我不能食言。”
黑塔沉默了,她瞥了陆淮一眼,随后坐起身子。
“不能食言你急着回去做什么?留下帮他们把事情处理了不就行了?”
“我得先把你送回去。”
“又是我又是我,你觉得我很添乱?还是说觉得我是什么不堪一击的弱女子了?”
黑塔直起身子,狠狠地瞪着陆淮,那副生硬的语气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你也看到了,我们遇到的那个黄泉,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令使,而且比起一般的令使要强的多。”
陆淮的语调依旧那般平静,似乎是在安抚着黑塔有点上火的情绪。
“假如她不是幕后黑手,那就意味着匹诺康尼还有另外一个同样不可小觑的存在,我不想让你涉险。”
“不想让我涉险,那你呢,你涉险就没问题了是吗?”
“我不一样。”
“你有什么不一样?不怕死吗?”
“不。”陆淮抬起头,他直视着黑塔颤动的眼眸,开口道。
“我比他们都要强。”
寂静的氛围落在两人的之间,黑塔那充斥着怨气的双眸中似是有波光潋滟着。
渐渐地,她身上强硬的气场散去了。
纤细的手指在沙发上挪动着,黑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一点一点落在陆淮的手上。
她轻抚着陆淮的手腕,以及那条银色的手链,低声问道。
“如果我说让你别去,你会听吗?”
黑塔低着头,没有去看陆淮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答案是什么。
而也不出她所料,陆淮没有说话。
“哼。”
赌气般地哼了一声,黑塔松开了陆淮的手腕,刻意地朝着一旁挪了挪,跟陆淮拉开距离。
“孩子以后要是跟你一样是个死脑筋,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淮闻言,不禁莞尔。
“放心吧,孩子一定会跟你一样聪明。”
黑塔还想说什么,而就在此刻,提示跃迁准备开始的灯光已经亮起。
沉默片刻,在跃迁开始之前,黑塔又挪了回去,靠在陆淮的肩膀之上。
握住黑塔的手,陆淮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就这般一言不发,静待跃迁。
下一刻,一瞬间的失重感猛然来袭,早已闭上双眼的陆淮只觉得还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跃迁便已经完成。
“黑塔,你先联络艾丝妲,然后……”
慢慢睁开眼,陆淮准备将黑塔安顿好之后便重新跃迁。
然而,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昏暗的灯光,整洁的沙发,黑色的雕像,漂浮的梦泡……
这里是……匹诺康尼的客房?!
猛然站起身,陆淮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不是做梦……不对,就是做梦!
以眼下这个情况来看,他在梦中就没有出去过!
“怎么可能……”
陆淮捂住了嘴巴,心中暗暗吃惊。
匹诺康尼的梦境究竟有何种魔力,居然连他这个老手都在这里吃了亏。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陆淮最终眼神一沉,上前去一脚踹开客房大门。
弯弯绕绕,梦中的白日梦酒店果然没有修缮完毕,路上到处都是堆积的梦泡,无法通行的断头路,四处还游荡着诡异的怪物,那些似乎是被称为惊梦剧团的一种生物,以及其他的怪异迷因。
绕开这群莫名其妙的存在,稍微花了一番力气,陆淮总算是离开了白日梦酒店。
踏出酒店的一瞬间,喧嚣的声音就如席卷而来的热浪,梦境中的匹诺康尼依旧是那样的欢快热闹,沉醉于不会苏醒的美酒之中。
永远不知险恶将至。
走在路上,陆淮拿出手机,向着黑塔发出消息。
没有回应。
这让陆淮的脸色无比阴沉。
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惊呼。
“咦?陆……陆淮?”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淮转头望去,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你们?”
刚刚发出声音的是三月七,而穹和姬子也紧随其后。
“这里……”
“我的好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陆淮正想开口发问,结果穹二话不说直接就扑了上来。
陆淮不闪不避,就这样让穹扑在他的身上,他站在原地,像是发呆。
等等,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离开的时候,穹曾向他请求留下来协助调查命案,所以说……
他真的离开了,跃迁是真的?
啧,该死的,有点分不清了。
“陆淮,你怎么回来了?”姬子走上前,眉宇间有着几分关心之色。
“……很难解释。”陆淮摇了摇头,随后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星期日现身就是幕后主使!”三月七情绪激动地上前,“我们现在要去匹诺康尼大剧院,要是没猜错,肯定是一场恶战了!”
星期日?
陆淮捂住了脑袋。
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姬子阿姐,我离开匹诺康尼到现在过了多久?”陆淮皱起眉问道。
“应该有八个系统吧,怎么了?”
八个系统时……
在陆淮看来,他度过的时间甚至连十分钟都不到。
短暂思索后,整理了一下现状,陆淮深吸一口气。
“走吧,我们去匹诺康尼大剧院。”
梦境的流向,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
但也无妨,假如将梦境比作一场游戏,现在担任boSS的星期日就是解决卡关的钥匙。
没有经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件,对于星期日陆淮略感抱歉,但这也没办法了。
达成一致之后,四人便立刻动身,朝着剧院赶了过去。
而就在动身之时,陆淮察觉到身后略有异样。
他抬头看去,在她身后,匹诺康尼的大街,广告牌,流动的摊位,往返的交通工具之上,却是站满了一群黑色的,酷似乌鸦的飞鸟。
“怎么了,陆淮?”
看到陆淮的迟疑,穹停下来问道。
“你没看到吗?”陆淮皱起眉,轻声问道。
“什么?”顺着陆淮的视线,穹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满脸疑惑。
可以肯定,他什么都看不到。
“你知道匹诺康尼有一种黑色的鸟吗?”见此情景,陆淮也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问。
“黑色的鸟……哦,你是说隐夜鸫吗,我听说那是一个家族的象征,好像在某些地方时能看到。”穹解释道。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陆淮淡淡地摇了摇头。
只有他能看到的隐夜鸫,似乎在向他传达着某种信息。
在这个时候,陆淮莫名地想到了一个名字。
梦主,歌斐木。
……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匹诺康尼最终的boSS的确是星期日,而且他早已经投靠了【秩序】,甚至篡夺了齐响诗班的权柄,化身成为巨大的神主日。
这一战也是出乎意料,出乎意料的艰苦,出乎意料的戛然而止。
当陆淮以为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够战胜已然代行秩序的星期日时,那高天之中,雷霆与怒涛席卷而来,似是从九天而落的银河,重创神主日。
看着那漫天争流的飞舸,浩浩荡荡迎空而来,龙化的丹恒与神君并立的景元出手,仅仅是在一瞬间,便镇压了神主日。
当星期日的阴谋告破之后,陆淮走出匹诺康尼大剧院的拱门,而在大门之外,黑塔就站在那里,似乎早就在等着他。
一切便这般荒诞地落幕了。
“真是辛苦了,天将兄。”
酒店大堂之内,景元朝着陆淮拱手,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所以,仙舟早就知道匹诺康尼有这种大麻烦,因此才不赴约?”陆淮看起来心情就没有那么美丽了。
“哈哈哈,哪里哪里,我这也是收到结盟玉兆的讯号才赶来,天将兄是我仙舟的恩人,若早知匹诺康尼是个火坑,我就算亲自跑一趟,也不至于让天将兄涉险啊。”
看着陆淮那副质疑的表情,景元倒是开怀大笑。
“真可惜,接下来匹诺康尼应该会稍微修整一下,我原本还想趁此良机,好好放个假呢。”
景元的语气不无遗憾,随后他转头望向陆淮。
“天将兄觉得匹诺康尼如何?”
“没这么多破事儿的话,的确还不错。”
“那,天将兄。”
“你可愿意长久地生活于这片梦境之中?”
“我……”
陆淮正要说话,忽然一怔。
这个问题为什么总觉得有种既视感?
直到景元扬长而去,黑塔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胳膊,陆淮这才反应过来。
至少匹诺康尼的事情算是结束了,接下来……
可以回家了吧。
当穿过重叠的空间,跃迁返回湛蓝星之时,伦蒂尼恩已然临近傍晚。
坐在庭院内的秋千之上,陆淮怔怔地看着眼前在晚风中飘摇的桔梗花群,他的思绪有些放空。
相比于这一趟喧嚣的旅程,家里面安静地实在是让人有些感动。
隐隐的有一丝倦意浮现,陆淮的视线飘忽不定,一片桔梗花瓣随风零落,飘飘忽忽,落在他的鼻尖。
伸出手,陆淮将那花瓣摘了下来,而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传入他的耳中。
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挡视线接触到那边,陆淮只觉得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凝滞了。
秋千的不远处有着一张小小的石桌,而此刻,石桌旁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深棕色的大衣包裹着她略显佝偻的身体,那一头灰白的头发,掩藏着额间时间的痕迹。
看着那边的人趴在石桌上,手中握着一支翎毛笔,陆淮沉默许久。
“在做什么呢……”
“外婆?”
沙沙声停下,席昂夫人抬起头,那双饱含岁月的双眸倒映着陆淮的身影,片刻后神秘一笑。
“在写遗书呢。”
陆淮眼神一变,旋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要总是开这种玩笑啊。”
“我哪有开玩笑,我认真的。”席昂夫人略显不满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每个人一辈子都应该留下两封遗书,一封是在年轻的时候,一封是在年老的时候。”
“年轻时的艺术写给自己,年老时的遗书写给家人,懂不懂啊?”
陆淮笑了笑。
“那写家书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得写这种东西?”
“因为只有当你面对那件事情的时候,你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席昂夫人仰起头,看起来有些得意,她站起身来。
“别小看我,在普鲁莱希特大学我选修的可是社会学,这种事情我有研究的,怎么样,你要不也写一写?”
看着沉默的陆淮,席昂夫人眯起眼睛,温和地笑了笑。
“我去做饭了。”
看着席昂夫人的背影回到家中,陆淮默然片刻,他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走向那张石桌。
石桌上放着一叠信笺纸,是浅浅的暖黄色,信纸的角落用淡紫色的线条勾勒出了简易的桔梗花。
坐在椅子上,陆淮手中握着笔,他看着眼前的信纸,一片默然,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滞。
【先生,需要帮助吗】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陆淮的指尖微微一颤,他视线向下,落在他手中所握着的那支钢笔之上。
“……”
“不,我自己来就好。”
陆淮话音落下,他也不再出声。
片刻后,席昂夫人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门口,她来提醒陆淮黑塔那边的工作应该结束了,让陆淮去接黑塔回家。
应了一声,陆淮起身,看着停在篱笆外面的那一辆银灰色轿车,没多做犹豫,走了上去。
伦蒂尼恩的大街上,陆淮看着窗外的一侧的古朴建筑,报童三三两两奔波于大街之上,远处的工厂挺立的烟囱冒着浓重的烟雾。
收回视线,陆淮看向另一侧,天空之下,高楼大厦林立着,深色的玻璃外墙折射着刺眼的天光。
一条街道,似乎将时间在此分隔。
车子缓缓停靠在陆淮,陆淮看着眼前宏伟的大门,以及大门外石柱之上的文字。
黑塔研究院。
打开车门,陆淮刚从车上下来,便看到从研究院大门中央,那一条宽阔正道之上,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向着这边走来。
他看见薛丁格皱着眉头,双手并用地高声讲解着自己的发现,长庚手中托着平板电脑,核对薛丁格所说出的数据,而多萝西则是拿着笔和笔记本,飞快记录着谈话。
在他们身后,玻厄,弗尔曼,一行人一人不少,以及……
走在最中央的黑塔。
“嗨,老师!”
人群中,长庚看到了大门外的陆淮,扬起手中的平板电脑,奋力地挥了挥手。
陆淮笑了笑,挥手示意。
“你离得刚刚好,今天的研究提前完成了,还担心你会不会让院长等呢。”
长庚满面春风地站在陆淮面前,笑着说道。
陆淮望着长庚,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长庚的肩膀。
“好久不见。”
长庚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陆淮。
“老师你在说什么?喝多了?”
话音未落,多萝西忽然上前扯开长庚。
“瞎说什么啊,院长还在这儿呢!”
看着扯走的长庚,陆淮收回了视线,随后。
迎上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望向他的黑塔的目光。
黑塔看着陆淮,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扬起嘴角轻轻一笑。
陆淮默然,侧过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走吧。”
陆淮垂下视线。
“我们回家。”
……
返程路上,黑塔向他谈起今天的研究,学生们论文的影响因子,国际同盟申请的无聊课题……
她的语气平淡而又自然,似乎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常,曾经已经渡过了许多个这样的一天,而未来,依旧会如此安静地蔓延。
回到家中,陆淮让黑塔先去洗漱,自己去了厨房,给席昂夫人搭把手。
端着餐盘走出来时,陆淮的视线不经意划过博物架,架子上整齐地放着放着一些书本,以及玻璃和金属制成的小摆件,而在博物架的中央,放着一枚精致的相框。
里面装着的,是婚礼上两人的照片。
脚步在此刻只是停留了一瞬,陆淮收回了视线,走向餐厅。
饭桌上,席昂夫人一改她平日里“淑女”的形象,聊着她那似乎永远说不完的日常趣闻。
例如她昨天旁观路德维希的学术演讲,结果就看到了反对派朝着讲台上扔香蕉皮和马铃薯。
评价为,学术派阀之间的斗争比政党有过之无不及。
再例如那座蒲公英剧院,自从上次失火的事件后,剧院负责人申请在附近新增了三个消防栓用来表明自己对于事故的重视。
结果前几天,地下水管道破裂,剧院又被水给淹了。
温暖灯光下,欢快的笑声与餐具清脆的声响交织着,席昂夫人聊着那些趣事,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陆淮和黑塔身上离开,眼底尽是温柔。
陆淮嘴角微微上扬着,他低着头,看着眼前桌上那一碗南瓜粥,飘散而出的热气让他的眼睛有些微的模糊。
忽然,柔软的指尖触及他的眼角,陆淮下意识偏过头,却见黑塔正歪头看着他,脸上带着微妙的笑。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白皙的手指在陆淮面前晃了晃,那指尖上,分明有着浅浅的湿润。
陆淮眨了眨眼,收回视线笑着说:“除了你还能有谁?”
“小陆,这可不行。”席昂夫人敲了敲桌子,一本正经地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整天被自己妻子欺负呢?别担心,我对黑塔那可太熟悉了,有时间我来教你怎么对付她。”
两人当着黑塔的面大声密谋,然而黑塔确实毫不在意,她挽着自己的头发,挑衅似的看了陆淮一眼。
“没关系,就算知道了也没用,他可不敢。”
“问你话呢,敢不敢?”
迎上黑塔的视线,陆淮沉思片刻,随后和煦地一笑,没有言语。
见状,席昂夫人啧了一声,叹了口气。
“没救了。”
……
晚饭后,三人一同在泰文河畔散步,远远地,陆淮看到了那个孤独的山坡,在那个位置,似乎当属最接近天空。
回家后夜色已深,席昂夫人年纪大了,没多聊两句便准备去睡觉。
庭院之中,黑塔坐在秋千之上,仰头望着天空,似乎是在思考晨间的课题。
陆淮从房间内走出来,他扶住秋千的花索,坐在黑塔的身边。
天空中一道流星划过,陆淮看着那转瞬即逝的星光,不由感慨。
“这流星飞的真快,还没看清就消失了。”
“如果能多停留一会儿就好了。”
黑塔的目光想着陆淮偏了偏,漫不经心地说道。
“流星想停下来,要么就是在高温中燃烧成粉尘,要么就是和其他天体相撞,不过哪怕是这样,停下来也只是在相对的参照系上。”
“好看吗?好看就对了,好看的东西可停不下来。”
陆淮迟迟没有回应,黑塔看着他那缄默的脸庞,许久后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陆淮低下头望向黑塔,沉默些许。
“想到之前曾看过的一本书。”
“魔鬼和神明打赌,要去诱骗一个矛盾的灵魂,魔鬼会给予那个灵魂一切想要的东西,若是灵魂因为那些诱惑得到了满足,只需要说一声—‘真美啊,请在此刻停留’,他就会作为打赌的赌注,落入魔鬼的手中。”
“所以神明胜利的条件是他抵挡所有的诱惑?那个神是悲悼伶人飞升了是吧。”黑塔嗤笑一声,“后来呢,谁赢了?”
“他获得了年轻,获得了爱情,获得了财富,他一生经历过波澜壮阔的游冶,热恋,政务,他在魔鬼的放纵下屡屡作恶,而后又建功立业,但他始终没有得到满足,最终甚至被忧愁吹瞎了眼睛。”
“嗯哼,你别说,还挺厉害,哦不……应该说野心挺大,不错。”黑塔看起来似乎还挺满意,“所以说,最终他抱着遗憾进了坟墓,但是神明获得了赌局的胜利?”
陆淮轻轻摇了摇头。
“经历过史诗一般的人生后,百岁高龄的他没有得到满足,而且已经双目失明,变得昏聩颟顸,而有一天,她听到了鬼怪们肆虐于自己的庭院之中,为他挖掘墓道,但早已不清醒的他却以为那是民夫们围垦拦海大堤的声音么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说出了那句话。”
“真美啊,请在此刻停留。”
夜晚的风从两人之间吹过,黑塔看着陆淮的脸庞,她一开始时的慵懒与漫不经心此刻已然散去许多。
“所以……是魔鬼赢了?”
“不,神明没有遵守规则,带着他的灵魂上了天堂,或者说也算是遵守了规则,因为他终究没有败在魔鬼的诱惑里面,而是满足于自己的幻想之中。”
“他是一个矛盾的灵魂,一个人类,他夹杂在魔鬼于神明之间,被神明青睐却不信仰神明,他翻译神学的典籍,却将‘太初有道’翻译做‘太初有为’,始终相信人类自己的作为,才是拯救一切的基石。”
“人不能败给诱惑。”
深吸一口气,陆淮的掌心忽然握住了黑塔的手,他似是确定般的重复道,“人不能败给诱惑,无论它多么美丽,都不应再停留在那里,人应该面对现实的。”
“是这样的吧?”
黑塔默然,她低下头,自己的手被陆淮紧紧抓在掌心之中,而那抓着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你会离开,对吗?”
冷不丁一句话,陆淮的浑身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黑塔。
然而黑塔只是歪过头笑了笑。
“我以前经常这样问你,对不对?”
她说得很是随意,好像刚刚那句话只是开了个玩笑。
深秋的风在此刻夹杂了些许冷意,吹动着黑塔的长发。
陆淮沉默着,许久后看向黑塔,微微一笑。
“起风了,回家吧。”
伸手揽过黑塔的肩膀,陆淮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牵着她的手站起身。
而就在这时,他的胳膊被拉住了,陆淮下意识回过头,却见黑塔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挽着陆淮的胳膊,娇小的身子前倾着贴上来,她的手指轻抚着自己娇嫩的唇瓣,轻声说道。
“亲这里。”
温软的声音回荡在耳旁,陆淮站在原地,夜风吹拂之间,他的身影似是在微微晃动着。
许久之后,陆淮弯下腰,揽住黑塔的身子。
“先回家。”
并没有像往日那般我行我素,黑塔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
回到家中洗漱之后,陆淮看着黑塔换上那身单薄的雪白睡裙,他坐在床边,许久之后正欲起身,手腕被拉住了。
“问你一个问题。”
躺在床上,黑塔看着陆淮,紫色的眼眸似是深邃的夜空,浸润着星辰。
陆淮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只见黑塔笑了笑,她拉着陆淮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随后轻声问道。
“想过孩子叫什么吗?”
骤然之间,陆淮的浑身似是触电般微微一颤,他看向黑塔,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讶与难以置信。
没有在乎陆淮的神情,黑塔有些神秘地说道:“我其实已经想好了名字,要不你猜猜我想的是什么?”
陆淮看着黑塔的眼睛,紫色的深潭似是要让他沉浸其中。
许久之后,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很晚了,明天再说。”
他站起身,转过头背对黑塔,没再去看她的神情。
“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下。”
身后是久久的宁静,许久之后,才传来轻轻一声。
“嗯。”
走出房间,踩着木质的楼梯,陆淮一步步地从二楼走下。
他的身形有些摇晃,总觉得站立不稳。
【先生,需要帮助吗?】
熟悉的声音再度于耳畔响起,陆淮摇了摇头。
“不,我自己来就好。”
走下楼,陆淮推开了家门,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屋檐下那盏淡黄色的灯光,映照着不远处,秋千旁边的一个身影。
看着坐在石桌旁的席昂夫人,陆淮顿了顿,开口道。
“在做什么呢,外婆?”
“在写遗书呢。”席昂夫人抬头应了一声。
陆淮没有言语,他沉默地看着席昂夫人,指尖在发颤。
“每个人一辈子都应该留下两封遗书,一封是在年轻的时候,一封是在年老的时候。”
“年轻时的艺术写给自己,年老时的遗书写给家人。”
席昂夫人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陆淮的身边。
她抬起头,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陆淮的脸庞,面容上尽是温柔的微笑。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跟黑塔,可以好好的。”
陆淮点了点头,他想回应,但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话来。
收回手,席昂夫人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篱笆的外面是茫茫无尽的夜色,家门口那盏淡黄色的小灯,找不到那漆黑的边界。
“晚上天凉,注意保暖,不要感冒。”
席昂夫人低下头,帮陆淮整理好了衣服,轻轻抚去那细微的褶皱,随后迎上陆淮的视线。
“要照顾好自己。”
“……”
“嗯,知道了,外婆。”
……
走出院子,陆淮打开了停靠在院落外汽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右手紧握着方向盘,他的左手似乎是在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打着火。
喧嚣的引擎声粗暴地传入这个寂夜,刺眼的车灯照向前方,那淹没于桔梗花丛中的小路绵延向前,隐于黑暗,似是没有尽头。
陆淮的视线落向那无垠的夜色,恍惚间,他似乎从视野的角落,捕捉到了一丝光亮。
院子内,小屋二楼的灯光昏黄,透过窗户,映照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坐在窗边,似乎是察觉到陆淮的视线,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晃动,指尖不经意地落玻璃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似是道别。
陆淮看着她,许久之后,收回视线。
伴随着一阵轰鸣声,轿车前行,沿着那没有通行痕迹的小路,驶向桔梗花海的深处。
暗红色的尾灯相拥着路上的尘埃,从后视镜中,陆淮看着那温柔的灯光缓缓湮没于黑夜之中。
渐渐地,再也听不见黑塔指尖触及窗户时的回响。
道路两侧的桔梗花于夜风中零落,月光照在路上,似是落满了时间的霜。
【先生,需要帮助吗】
钢笔被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陆淮抬起视线,望向远处的夜空。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开口道。
“不,我自己来就好。”
【……】
【了解,先生】
【一路顺风】
当话音落下后,陆淮的视线望向身旁的副驾驶位。
那里空无一物。
深吸一口气,陆淮的指尖敲击着方向盘,而下一刻,他的手中多出来一个平平无奇的茶缸。
【感性认知】
【——毫无疑问,这是能够让有机生物于现实之中精力充沛的东西】
【但或许它真正的意义,是给予一场真实的梦境?】
【在梦里,你穿越山海】
【在梦里,你横跨寰宇】
【在梦里,你会晤星神】
【梦境之中,你无所不能】
仰起头,陆淮将茶缸中向来只有一半的黑咖啡一饮而尽,而当最后一滴咖啡入口,那个茶缸之中,再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我该停留的【此刻】,不在这里。”
低声喃喃着,陆淮踩下油门,引擎在此刻发出轰鸣,银灰色的轿车爆发出一阵不属于它的速度,周围的景象犹如混乱的颜料盒飞速倒退着。
下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在坍缩。
陆淮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坠落,耳畔似是有沉入水中的响动,一切都在向着某种不真实的表象过渡。
身形坠于坚实的地面,陆淮睁开眼,他看到的并非是任何眼熟的场景,而是一条黑色的,无比宏伟的旋转台阶,台阶绵延向下,直至一片混沌之中。
而他,便站在台阶的顶端。
这里是匹诺康尼梦境的底部,这个星球与它所沉入的忆域大空洞连接之处。
一切的答案,在那台阶的最深之处,或许便能够得以揭晓。
没有丝毫的由于,陆淮迈步上前,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下走去。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片似是没有边际的空间之中,陆淮一边前行着,那充盈着忆质的梦境,让他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他听到了枪声穿破寰宇,似是有无数的航船,正在向那破空的飞弹聚集。
他听到了死寂的力量覆盖梦境,原本的美梦被覆盖上了恐慌的色彩。
他听到齐响诗班的高歌,以及那贯穿虚妄,轰鸣而来列车的鸣笛。
一个人不应被魔鬼所诱惑,他所追求的,一定是属于自我的崇高梦境。
脚步声逐渐停下,陆淮走到了忆域的最深处,这里仿佛屹立在宇宙的中央,星辰都被踩在脚下。
而此刻,在陆淮面前的是一团混沌的黑雾,似是察觉到陆淮的到来,黑雾之中,七个不可名状的头颅缓缓地探了出来,其中三个头颅上生着双角,四个头颅上生着独角,那十只角上皆悬浮着色彩混乱的冠冕,阴影似是流水,从冠冕之上滚落而下。
“你的灵魂眷恋于美梦之中,为何悖离欲望?”
轰隆隆的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让陆淮的身体内流动的血液都在和他的言语发声共鸣。
陆淮望着面前那混沌的兽,他的目光无比平静。
“梦主,歌斐木。”
“初次见面……不,应当不是初次,在大剧院外,我就和你的替身们见过了。”
一言被道破身份身份,歌斐木似乎并不惊讶,那混沌黑雾流淌之间,似是有着阴影在缓缓蔓延。
“匹诺康尼沉入忆域的空洞,现实与梦境的差别在这里变得模糊,因此我对于忆质的感知似乎也出现了偏差,这也使得你们能够动用某种方法,在我第一次离开梦境时,中途让我进入别的梦境。”
陆淮眯起眼,他那个时候判断离开梦境的方法,一方面是从酒店苏醒,而另一方面,是【黑塔】重新成为了黑塔。
只是没想过,背后还会有这般操纵。
“那封邀请函本应寄往宇宙内各大派系,黑塔空间站最初不应该受到邀请的,所以我挺好奇,匹诺康尼,或者说,你,歌斐木,你对我这般大费周章意欲为何?”
凝望着至暗的深渊,陆淮并未等待歌斐木的反应,而是继续开口道。
“你所垂涎的,应当是我不受忆质左右的身体性质,我猜测,在刚才,匹诺康尼应当已经陷入一个永恒梦境之中,而我,你想要用我来作为这一场宏大梦境的基石,这样一来,将无人再能区分梦境与现实,那所谓的“乐土”宏愿,便也能够成为现实。”
“只可惜……我醒了,那些关不住的鸟儿们,也从笼子里飞出来了。”
歌斐木沉默着,那七个头颅俯视着陆淮。
“所以,你并未陷入梦境之中,而是在那里思考这个问题?”
“不,你错了,歌斐木先生,我确实陷进去,而且差点没有出来。”
陆淮长叹一口气,他的指尖落在胸口。
“回答你最初的问题吧,为何我眷恋梦境,却依然要选择脱身而出。”
“那是因为……我与世间众人一样,都是一个矛盾的灵魂。”
“我们会面对神明的劝诫,会面对魔鬼的诱惑,会选择在旅程的中途停滞不前,也会选择在黄昏的午后,停留在那一刻。”
“世间所有人都有资格做出选择,选择他们的路该延伸向哪一个未来,而你们……”
“你们没有权利,强迫我们留在一个虚假的美梦之中。”
陆淮话音落下,歌斐木身上的黑雾此刻翻涌地剧烈,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发言,周围的阴影此刻似乎都变得沉重。
“世人蒙昧,我代行主大开神之国门,引领汝等走向无忧的乐土,汝,却生此叛逆之心。”
“倒也无妨,星期日虽然失败了,但是在梦境之中已经有足够多的人渡过了他们短暂的一生,那些美梦的忆质已经成为我神躯的养料,足够突破这空洞的深渊。”
“你了解的真相又如何?马上,我将不再代行任何神明,我将踏上属于我歌斐木的登神长阶,为众生重铸这世间新的乐园!”
“我,即将成神!”
大空洞内剧烈震颤,群星似乎在此刻开始坠落。
陆淮看着身形逐渐扭曲的歌斐木,他淡淡摇头。
“神明无暇顾及众生,祂们与凡俗的联系,不过是践行命途的准则。”
“和魔鬼达成交易的,并非是神明,而是自我。”
“从欲望的深渊中挣脱而出的,并非依靠神明的挽救,而是自我的觉醒。”
“每个人所信仰的神明,都应当是自我本身。”
“救赎之道,唯有自救。”
“而你……”
陆淮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向歌斐木。
“区区劣兽,也敢称神?”
“放肆!”
歌斐木暴怒出声。
“渎神者,你的罪孽,将在此被审判!”
无数的星光于歌斐木的身后聚集,那璀璨的群星,似是凝结成一个由他的力量所掌控的新的星系。
而下一刻,一阵沉闷的,似是喇叭的长鸣声忽然响起。
“汝将以亵渎之罪除名乐土,永世不可见神之国门!”
“汝将以傲慢之罪打落炼狱,于永火中计量汝之傲慢!”
“汝将以背反之罪坠入深渊,与不义之徒尽尝恶孽的罪果!”
一声喇叭响起,伴随着的是回荡而来的罪孽宣读。
七声喇叭,七条罪孽。
“你对神的怒火,神明将偿还等同的烈怒!”
“至此,神罚将至!”
七个头颅俯视陆淮,它们口中衔着日月,天体,甚至是时间与空间。
这里是梦境之中,似乎在这里,歌斐木便是真正的神。
仰望着那即将落下如怒涛般惩戒的‘神罚’,陆淮只是默默地伸出手,他的嘴里似是有向来不喜欢的苦涩味在蔓延。
【梦境之中,你无所不能】
左手之上,那枚暗红色的的戒指此刻变得灼热,犹如熔岩般顺着陆淮的指尖流淌。
下一刻,陆淮的手心中,出现了一把断裂的,不足一尺长的大剑,剑身之上布满裂纹,炽热的火光燃烧着,用那微弱的光亮,直逼漫天的星辰。
“你很厉害,歌斐木先生,自从那次以后,能够让我感到危险的家伙,你还是第一个。”
陆淮说着,他笑了笑,伸出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留下一个微小的缝隙。
“当然,跟纳努克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一点点啦。”
话音落下,陆淮猛然举起手中的残剑,向着那席卷而来的天光,轻轻挥下。
……
匹诺康尼,忆域大空洞轨道之外。
无数的航船跨越星海,向着匹诺康尼齐聚,追随那子弹的回响。
他们是消失于宇宙中多年的巡海游侠,而在今日,这群以暴制暴的义侠们,再度出海。
而就在领航的飞船接近匹诺康尼第一轨道之时,忽然,警报声大作。
“喂!快看,那是什么!”
一声警示,巡海游侠们回望寰宇,却见一道似是恒星入灭的赤色光芒,于宇宙的深处席卷而来!
“散开!快!”
震惊之余,游侠们疯狂操纵着舰船想要避开那道辉光。
然而,下一刻,足以横贯天宇的烈焰,于阿斯加德星系的中央,直穿而过。
舰船之上一片寂静,直到数分钟之后,才有人迟疑地开口。
“刚……刚刚是错觉吗?”
他们以为自己要死了。
然而,有人否定了。
“不……”
“你们看那边……”
众人望向匹诺康尼,却见那包围着梦想之星的,庞大的忆域空洞,此刻从中央被一分为二,撕裂的边缘,依旧能够看到赤红的痕迹,那道庞大而恐怖的裂痕,仿佛是神明的利剑,刺出的浩瀚天渊。
此刻,匹诺康尼。
高楼之上的波提欧仰望横亘天空之中的赤芒,眼中尽是震惊之色。
“宝了个贝的,可没人跟我说过还有这出戏啊??”
逆行人海之处,黄泉手握着刀柄,她感受着那烈焰残余的力量,指尖微微颤动。
若那个时候向他拔刀了……
会如何?
匹诺康尼剧院之内,刚刚打败星期日的众人们离望向剧院深处,那团如山岳般的扭曲异兽之上燃烧着不灭的烈焰,而在那兽之前,渺小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手中的残剑枯槁如灰。
下一刻,陆淮的身形一阵踉跄。
“哎!陆……”
穹见状,正要冲上去的时候,忽然被打断了。
只见陆淮的身边,娇小的女孩迎了上来,她伸出手,扶住了陆淮那踉跄着将要倾倒的身体。
“嗯……腿有点软,我是不是该补钙了?”
陆淮低声地喃喃着,他抬起头,迎上的是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的紫色双眸。
看着黑塔的眼睛,陆淮的眼角轻颤着,他伸出手,指尖触及黑塔的脸颊。
“真美啊……”
“请……请在……”
话音未落,陆淮头一歪,竟是睡着了。
黑塔看着没有反应的陆淮,她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握住陆淮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脸庞之上。
“黑塔女士!”
穹和三月七等人急忙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黑塔女士……陆淮怎么样?要帮忙吗?”
短暂沉默后,黑塔转过头,她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掠过。
“不……”
“我自己来就好。”
黑塔轻声说道,她扶着陆淮的胳膊,穿过众人,向着剧院之外走去。
姬子看着两人的背影,她思索片刻。
“刚刚从剧院的地下感到受一股相当庞大的虚数能量,但又忽然不见了,莫非……”
看了一眼陆淮,姬子摇了摇头。
真是难以置信,刚刚的那股力量,早已经超越令使的层级了。
“哎,你盯着人家看什么呢。”
看着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去的陆淮和黑塔,三月七上前来肘了他一下。
“我在想,我的好兄弟都没意识了,黑塔女士怎么扶着他走的啊,这是什么人体工学吗?”
穹看起来十分严肃。
“要你管啊,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儿,真的是。”
身后是劫后余生的欢喜,黑塔扶着陆淮的一条胳膊,而就在此刻,在陆淮身子的另一边,一个唯有黑塔能够看到的,怯怯的身影,学着她的样子,搀扶着身边的人。
黑塔的视线只是落向那边一瞬,什么也没有说。
行过喧嚣之地,【她们】一同扶着沉于无梦中的陆淮,一步步地走向梦境的尽头。
……
……
恍惚间,能够感受到有微凉的风,又似乎有着什么细微的东西在挠着自己的脸颊,稍微有些痒。
缓慢地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湛蓝的天空,一瓣桔梗花瓣在微风中飘零着,晃晃悠悠,落在自己的鼻尖。
身子晃呀晃,他此刻正躺在秋千之上,脑袋下面,枕着的是黑塔柔软的双腿,温和的风吹动着黑塔的长发,一下又一下从他脸颊上划过。
“醒了。”坐在秋千上,黑塔正看着手机,正好挡住她的脸。
“……我怎么跑这儿来了。”缓了缓,陆淮低声问道。
“今天你放假,忘了?”将手机放下,黑塔低下头,绀紫色的眼眸中似是有荧光闪烁,映照陆淮的脸庞。
“怕你一个人无聊,在这儿陪你一会儿。”
“……”
陆淮无言,他伸出手扶住秋千,坐了起来。
“睡得香啊,看起来应该做了一个好梦?”黑塔看着他,语气中不无戏谑。
“嗯……是。”陆淮看了看天空,沉默片刻后笑了笑,“挺长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
在黑塔的问题中,陆淮的视线落向远处,那在微风中飘摇的桔梗花海。
梦到什么了……
梦到了一封邀请函,匹诺康尼,【黑塔】,伦蒂尼恩,席昂夫人,描写理性,长庚等……
思绪在脑海中徘徊,许久之后,陆淮轻声说道。
“梦到我又爱上了你一遍。”
耳畔,黑塔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后是一阵狡黠的笑。
“是吗,那还算你老实。”
黑塔说着,她靠近陆淮身边,歪过头。
“我也做了一个梦,你要听吗?”
“是吗,当然要。”
看着陆淮好奇的眼神,黑塔神秘地扬起嘴角,她伸出手,牵起陆淮的手指。
随后,将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我梦到了我们的孩子,你猜叫什么?”
陆淮怔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掌所接触着黑塔柔软的小腹,顿了许久。
“嗯……我不擅长起名啊。”
似乎心里有数般,黑塔昂起头,像是宣言般地说道:“毋庸置疑的,我们的孩子以后一定会跟我一样,是名冠寰宇的天才,当然……”
瞥了一眼陆淮,黑塔哼了一声:“也会跟你一样是个死脑筋。”
“所以,名字就是。
“塔伦塔·陆。”
说完,黑塔看向陆淮,那副眼神似乎像是在问,怎么样?
“好,我觉得很好。”陆淮点头,轻声说道。
然而黑塔却是一撇嘴,是有所不满。
“我辛辛苦苦想出来的,你就这两句话?我看你也就会说个好好好。”
看着黑塔那副赌气的样子,陆淮不禁莞尔一笑,他伸出手,揽住黑塔的肩膀,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回家吧。”
陆淮正要站起身时,他的胳膊却是被黑塔牢牢抓住。
转过头,只见黑塔依旧坐在秋千上,她向着陆淮昂起头,指尖轻抚着自己柔软的唇瓣。
“亲这里。”
像是在命令般。
沉默片刻,陆淮站起身来,随后,在黑塔的注视之中,他弯下腰,将黑塔娇小的身躯从秋千上抱了起来。
微凉的风吹过发梢,黑塔的身子蜷缩在陆淮的胸膛之前,她的双眸中倒映着陆淮的身影,细嫩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抓住了他胸口的衣襟。
似乎只有触及到了,才是真实,而不是虚假的梦境。
下一刻,在黑塔的眼中,陆淮的模样放大了,他低下了头,轻轻吻上了黑塔温软的唇瓣。
身子轻轻一颤,似是有触电的感觉蔓延至指尖,黑塔的身体渐渐地软了下去,阖上了双眼。
这一吻似是触之即离,又像是跨越了记忆,漫长地落入时间之中。
当陆淮抬起头来,映入他眼中的是黑塔那半睁着双眸,眼底氤氲着粼粼的波光,将眼角染出淡淡的绯红。
“起风了。”
陆淮看着怀中的黑塔,轻声说道。
“回家吧。”
黑塔没有说话,她又一次闭上双眼,靠在陆淮的肩膀。
转过身,陆淮抱着黑塔,向着家门的方向走去,身后的秋千晃晃悠悠,深秋的风中,伴随着零落的花瓣,一页信纸于半空之中飘落于秋千之上,淡黄色的信纸上书写着工正的字迹,信纸的角落,用简易的线条勾勒着一朵桔梗花,伴随着颤动的信纸,在风中飘动。
……
若是说要在遗书中谈及某件事情
应该谈什么?
有人觉得要看他留下了什么
有人说认为看他的信仰
有人说,要用爱来评判
当我提笔之时,院中微风吹动雪白的翎毛,红色的墨水从笔尖滴落,于纸上扩散、
在那一刻,我心中回响的只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我的挚爱
亲爱的
每当我想起你的时候
都会记起伦蒂尼恩郊外那一望无际的旷野
在夕阳下泛着波光的泰文河
欧克斯·福特理工学院中铺满落叶的授课林荫路
昙花一现,于极地孤独叹息的临时研究所
以及那郊野山坡之上所看到的,漫天璀璨的星辰
我的思念坠落于那里
星海曾隔开的距离,让我的灵魂濒临破碎
没有你,我的时间和旅途都毫无意义
因此
我要在遗书中谈及的只有一件事情
一件无论历经多少轮回,对我而言都是最简单的事情
那就是
爱上你
……
屋檐下的风铃叮铃作响,陆淮走上门前的台阶,他的身形微微一顿,转身望向身后的一片寂寥。
看着一片蔚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之下的花海,陆淮伸出了那原本扶着黑塔腿弯的手,轻轻地挥动。
似是道别。
下一刻,伴随着“咔哒”的声音,房间的门闭合而上。
风铃依旧在响着,秋千也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阳光垂下,花海依旧,寂静如常。
这片土地上凋零着过往的遗憾
这片土地上新生着未来的梦想
因此……
……
真美啊……
请在此刻停留
……
【番外篇完】